第57章
直到跑入丛林,忽逢山雨,马儿也跟着焦躁起来。“王储殿下!他们追上来了!”
狼来了,带来腾腾的杀气,连战马也经不住焦躁嘶鸣。
沈佳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定定问他:“你是王储,以后也会把自己的子民送来当奴隶吗?”
卷发的青年冷笑:“除非我死。”
“姑且信你。”她应,“你把我放这,我给你们断后。”
她不能走,路西法还没回来,而且狼王不会杀她,她还要再在王城待上一段时间。
“你一个女人?”王储并不信。
沈佳仪侧过身子,摸来马上装子弹的陶罐,卸了辔头上的铁杆,又拆了脚腕宫铃坠子的铜线,“给我一块松脂!”
王储依着她,不多时,她就做成了个简易的巴格达电池,仰头对他说:“往里面加酸性溶液,就能产生电流,现在下雨,雨水能够导电,你跑到一个低洼前停下,多给我几个罐子,装神弄鬼也就逃掉了!”
“电流?”
“对,就是天上那个电!”
狼族的速度比他们快很多,穷途末路,也只能试上一试。
这东西并不难做,松脂也够得着,加上他们身上揣了铜币,只要战刀拍一拍就成型了。
“酸液是什么?”他问。
这里可没有苹果汁柠檬汁,沈佳仪一咬牙:“尿!尿在里面!”
尿是酸性的。
说完她转身,背过了他们,去揪辔头上装饰的铁穗子,“这个是导线,缠在上头的铁棒上各个陶罐串联,能加大电力。”
他们应声照做,记下之后,接上铁线,也感觉到了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并不剧烈,但很微妙。
这么多个陶罐加在一起,铁线往水里一丢,便没人敢再上前。
沈佳仪催他们:“快走吧!”
“你跟我们一起!”王储来拉她。
“不!”路西法体内的银还没解,她还不能走。
“殿下,来不及了,快走啊!”身后的人不断地催促。
那金发的鞋匠焦急地看她一眼,再无法犹豫,“走!!”
人族骑着马,轰轰烈烈地又逃了。
沈佳仪往远处跑了些,还没跑出去多远,便听身后狼族的惊呼。
被电到了。
那电池粗制滥造,能发挥出的电力没多少,但十几个串联在一起,怎么也有个六七伏。
要感谢今日的雨水,倘若不积洼,她就也没办法了。
她忐忑地等待着,果然那电根本哄不了他们多久,狼王策马一跃,淋湿的衣摆荡起凌厉的弧度,竟然生生跳过了那条水洼。
那灿金色的狼瞳横了她一眼,犹如冰山的压迫,比寒潭潦水还要冷上三分,她心下一凉,惊骇不已,猛地从梦里惊醒,吓得睁开了眼睛。
雨势更大了,塌陷的广场处,聚集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
狼王端坐华盖之下,不喜不怒地看着堂下众人。
“各位,还没听明白吗?这恶徒当街作乱,实在不拿人命狼命当回事!咱们的王分外恩典,并不连坐与尔等,实为明见!”
“割下来这恶徒的一块肉,就能上来拿走一块面包!”
奴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吞咽着口水,喉结滚动着,眼底泛起了光芒。
其余未被查出的奴隶,望着那刑架上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王储,忍不住湿了眼睛,好在有这场雨,来替他们泪湿的双眼作掩护。
人群躁动起来,奴隶们眼露凶光,一窝蜂地涌上去,瞬间淹没了那金发的青年……
雷声轰鸣,紧接着一道闪电劈裂苍穹,天际骤然白茫茫一瞬。
沈佳仪看着那扰动不止的窗纱,雨夜飘摇,风动不止。
她抬手,想起路西法教她的控灵法子,去控那震颤不已的风。
“小姐。”一声空灵的呼唤。
沈佳仪只觉得背后森冷无比,寒气直往头顶窜,她转身,便见摇曳的煤油灯前,坐着个金发卷卷的青年。
“鞋、鞋匠先生?”她倏忽控制不住眼泪,低泣了起来。
她知道,他肯定活不成了,今日她被困在祭台底下,没有帮他。
“我是来与你告别的。”那青年道。
沈佳仪擦了把眼泪,“我没有帮到你。”
他却莞尔一笑,指了指她放在桌上的地图,“曾经,都兰国土广袤,也是泱泱大国。”
“西有乞亚,东临哈玛尔,三国是兄弟国,彼此也算亲厚。”
沈佳仪瞧了眼地图,那都兰的面积,已经不可谓不小,“那为什么?”
青年唇畔泛起一抹苦涩,“伊比利斯担任狼王以来,制衡人族,擅长攻心。”
也因此,他从都兰带来的卧底,扮作奴隶之后,根本联系不上王城里贵族家的小姐,虽然她们早已沦为狼族女奴,可仍旧心高气傲,视他们如腌臜蝼蚁。
“我此生已无愧于国,无愧于民。”那青年眼眸澄澈干净,“只是有些可惜,小姐,你一直想救那些人,而你我,都没办到。”
沈佳仪定定地瞧着他,面对这样一个孤魂野鬼,忍不住地生出许多同情来。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他顺利逃回去,往后会是一个多好的君主。
“那钱币也是你……”
青年点了点头。
“狼王庭的建筑设计,是你……”
青年再度颔首。
她一时酸楚地说不出话来,双眼雾蒙蒙地望着他。
他身影渐淡,抬手间一阵清风吹过,雨水打在她手心,沈佳仪反手一瞧,手心多了片叶子。
再抬首,那魂魄已不见了影子。
她心下也生出些囿于囹圄的悲凉,暗自咬住了唇瓣。
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眼眶里酸涩的泪意。
迎着风雨,她攥着那片叶子窜到窗前,夜雨淅沥,窗外没有灯盏,目之所及,尽是漆黑一片。
第0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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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4
550小狼刻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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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廊道,王城的君主静默地站在她房外,将那对话听了个完整。
“王,那细作拷问不出,死后魂灵果然来找了小夫人。”
“就昨日,他们还一道在院子里做活。”
“王,不能不疑啊……”
青年眉眼微敛,沉默片刻,打了个手势,转身离开了。
属下恭敬地送走主上,朝侍者们看了一眼,那侍者便也不再守着大门,各做各事去了。
是夜,年轻的新王独自撑伞,再度来到了大合欢树下。
这一处的雨丝甜兮兮的,沾了花香,草木氤氲的香气沁人心脾。
“父亲,母亲。”他朝虚空唤了一声。
“王城太小了,千里之外,万般风景,倒也值得觊觎。”
·
千里之外,贝格。
夏末骄阳当空,林间蝉鸣不绝。
少年亲王坐于马上,挺拔峥嵘,浅色的眼底散着碎碎的灿芒。
他眯起眼瞳,朝天际张望了一眼。
“殿下。”亲信肩上擎着一只苍鹰,双手呈上了王城来的信笺。
路西法展开,一目十行地读过,视线复又一上去,一行一行细细读着。
其上记录着小夫人三日内的行程,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与谁交谈,过得与不愉快。
得知她与王兄共乘一马,共同受困,他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扫见字句提及她尚且安好,没受伤,少年脸色才缓和了些。
他给她留了传信最快的海东青,甚至怕她每日一封不够,可能还要追加,特意把两只都留给了她。
但她却从没给他写过信。
一次都没有。
路西法微叹了口气。
他有他的顾虑,怕给她递信,又会害她惹王兄猜忌反感。
但收不到家书,狼狼也会委屈的。
郡官终于姗姗来迟,夏末最后一波热浪,热的他满头大汗。
“殿下!”他唤。
路西法微微蹙眉,沉声纠正,“在外,称官职。”
那郡官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也识趣地更正了称呼:“是,将军。”
没有战马,郡官只得徒步走在马旁,引他去了驰道。
新王上任后三年,大小战役不断,女人收没于军中,而男奴则有一半拨去兴修工程。
驰道便是其中一项。
然海茉利亚幅员辽阔,山高皇帝远,越远离王城,狼王的旨意则越难下效。
南部王城腹地因为靠海,没有外部势力做逃亡后盾,还算好驯服,顶多不过刺杀狼王。
可北方不同。
诸国林立,波谲云诡。
路西法此行,表面虽然打着边境平叛的幌子,实则是来给狼王做耳目,做爪牙。
“将军,到了。”郡官奏了一声。
一众将士勒马停下。
只见烈日之下,一批赤身裸体的奴隶正暴晒着劳作,往开拓过的荒地上糊泥浆。
那少年鼻息微动,忽而轻笑了一声。
郡官只觉得脊背发凉,心虚不已。
“看来是各司其职,驰道早日通疆,也有大人的一份功劳。”坐于马上的少年将军扬唇夸赞道。
郡官赔笑着把功劳归给高瞻远瞩的狼王,还有不远千里来巡视的亲王,心下却是愈发没底。
亲王弯了弯眸子,“来得突然,没跟郡守打招呼,不知可有好酒好菜招待我们?”
“有!自然是有的!”
郡官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去备饭,快去备女人。
战马经过那群奴隶时,路西法顿了顿,“午间烈日,这么烤着容易中暑,工事也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你说对么,郡官大人?”
“对!是属下马虎了!”
那些奴隶心里的苦涩淡了一点,接着便在郡官的催促声里扛着黄泥,跑到树荫下乘凉了。
路西法带的部队精简,一路过来,显然也不缺吃的。
将领们还是对女人更感兴趣。
狼族的军队有白日宣淫的喜好,女奴们方才被捆绑着双手推入营中,狼们便嘴角挂着涎水冲了上去。
外头一时惨叫凄厉。
郡官给这位王族的将军准备了最漂亮的女奴,领进来时,只见那女子衣衫单薄,身段窈窕,粉面灼灼似三月的桃瓣。
“将军,这是咱这最漂亮的了,还是个处女。”郡官亲自送达,忍不住卖乖讨好。
路西法不止一次听见处女这个词了,但还不知晓什么意思。
毕竟军中女奴都设专门的筛选部门,公狼们只管着快活就行,何况狼族也没有处女这一说。
“什么是处女?”
这幼稚的问题,令空气安静一瞬。
郡官讪笑着给他解释:“就是没被男人,或者公狼用过的女人,第一次戳进去,会出血,那是很纯洁的处子血。”
少年歪了歪头,不禁疑惑:“还有这种讲究?”
郡官应声:“是人族,人族格外注重这些。”
路西法嗤笑:“好吧。”
他其实也不是很懂,但想想家里的小姑娘,那时他还不能化形,就强行压着她交尾,出了血,还把他吓得够呛。
人族的身体真奇怪,她那里每个月都要流血,好脆弱。
郡官退下后,内室便只剩他与那女奴。
路西法虽然嗜血,但也不是什么都杀,像这种弱弱的女人,他并没有什么下手的兴趣。
少年朝女孩丢了个苹果,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靠边待着。”
那女奴错愕一秒,千恩万谢地捧着苹果,迅速逃窜到了角落里跪下。
与此同时,副将拿着捷报推门而入,路西法展开一看,不由咧嘴一笑,唇红齿白,尽是少年意气。
“成啊。”他叹,“掸邦抢来的猎物,直接丢进哈尔斯。”
副将应了一声是。
少年又坏坏一笑,“别忘了,除了抢东西,再叫兄弟们痛快地揍上一顿,不过别恋战,揍了狼就跑。”
副将汗颜,抓了抓脸颊,心中也觉得亲王殿下太皮,蔫坏,“是,属下会命兄弟们去挑衅的。”
那颀长昂藏的少年便懒懒伸了个懒腰,拖长了调子,漫不经心地纠正:“挑衅这个词太严肃,咱们这儿,叫勾引。”
副将:“……好好好。”
而那头,郡官火速与哈尔斯的大督联络,贝格只是小地方,哈尔斯才是边关第一城,贝格离哈尔斯这样近,他自然更听大督的话,狼王的旨意嘛……自然要先搁置搁置。
此番亲王来的好突然,他半点准备也没有,好在手下行事机灵,迅速拉奴隶复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