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外头日光散去,光线便越发昏暗下来。衬比之下,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更为清晰。
沈南枝裹着毯子靠在沙发上,见屏幕再度亮起来,她以为还是江庭旭,正要将手机反转着倒扣在沙发上,刚拿起手机,冷不丁就看到晃进眼帘的‘江靳年’几个字。
沈南枝手指顿了顿。
犹豫了下。
终究没敢忽视江靳年的消息。
解锁点进去,里面只有言简意赅一句:
【天晚了,下楼。】
沈南枝乱糟糟的思绪一顿,被今天抽风的江庭旭这么一搅,竟忘了找借口不回御山公馆的事。
她下意识点开输入框。
准备临时编个借口,说今天不回去了。
但消息反反复复打出来,却都被她删掉,就在沈南枝绞尽脑汁地重想新的借口时,看着屏幕上最新的这条消息,她忽而想到什么,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明不少。
扔下手机,刚才还蔫巴巴的少女立刻跑去了阳台,隔着玻璃往下一看,果然楼下停着那辆黑色的普尔曼。
车子的旁边,还站着江靳年的私人特助周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往下看的时候,总觉得周林正好抬头也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沈南枝没再负隅顽抗。
将毛茸茸的毯子随意团了两圈扔在抱枕上,拿起手机打开门下了楼。
见她下来,周林恭敬打招呼。
与此同时,普尔曼后座车门自动打开。
沈南枝看了眼坐在里面正好朝她看过来的江靳年,什么都没说,麻溜上了车。
她上车后,周林也很快去了驾驶座。
前后座的挡板也随之升起。
江靳年看着乖乖坐在身边的少女,眼前划过江庭旭从公寓中出来的那一幕。
他看她几眼,状若无意问:
“怎么想起来回公寓了?”
隔着手机和网络,沈南枝尚且还敢找借口骗一骗江靳年,但当着他的面,还被他盯着,她没胆子骗他,但也不敢直接说实话。
想了想,她委婉地想了个折中的借口。
昏暗光线中,腰身直挺挺坐着的少女微微抿着红唇,声音低低的,半垂着水润润的眸子,语气也有些闷。
“我腿疼,来公寓休息一会儿。”
“腿疼?”江靳年不知信没信她。
但她这句话出,他目光往她腿上挪了片刻,柔软的长裙摆垂到她脚踝,将两条腿遮挡得严严实实。
“伤到了?”他问。
沈南枝紧了紧眉。
就这么几个字,她无法准确分辨出,他问的究竟是她昨晚‘伤’到了,还是今天在学校里磕到碰到了。
但保险起见,她谨慎摇了摇头。
江靳年视线上挪,在她纤细的腰身上停了刹那,“腰也疼?”
这下沈南枝分得出他在问什么了。
眼看着天黑,为了今晚能够不履行夫妻义务,她这次很诚实地点下了头。
并且点头的速度很快。
“疼。”
江靳年将身侧车窗的最后一截空隙完全升上去,随后揽住身旁少女的腰,将人抱了过来。
沈南枝完全没有防备。
身体腾空的一瞬间,柔软的腰肢瞬间僵硬,惊呼声压在喉咙深处,眼睁睁看着他将她抱到腿上。
“别绷着。”他嗓音低缓,大手轻拍了拍她腰,“放松。”
察觉到这是在做什么,沈南枝诧异地看了眼亲密抱着她的江靳年,别说放松,就这种把她当小孩抱的姿势,她僵硬得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不、不用揉……我自已来就好……”
“别动。”他一手圈着她的腰,怕她摔下去,一手隔着单薄的衣裙覆在她侧腰上收着力道轻揉着。
“都是哪里疼?”
沈南枝不敢再乱动弹,努力让自已放轻松,双手却有些不知道放在哪里,最后乖乖地收在身前放在自已腿上,听话地回答:03l
“……就那儿附近,别的没了。”
江靳年车子的车窗玻璃是单向玻璃。
外面虽看不到里面。
但车窗外闪过的霓虹光影能照进来。
江靳年没开车内的内置灯,上了大道后,道路两侧璀璨霓虹光柱亦能将车内照亮。
外面明明暗暗的光线不断,垂眸间,不经意看到怀里姑娘乖乖放在身前的手腕上还未完全消散的被人用力攥过后的红痕。
江靳年眼神在她手腕上定格几许。
眼前再度恍过江庭旭血迹斑驳的右手伤口。
他给她揉腰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顿,目光上抬,落在沈南枝精致瓷白的脸庞上。
“我刚才见庭旭从公寓出来,他去找你了?”
第47章
江靳年撞见沈南枝做梦喊江庭旭
被江靳年抱进怀里,还没完全放松下来的沈南枝,冷不丁听到他这句话,心都咯噔一下。
下午送她来淮海大学的路上,他跟她提了一句,让她回去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过来接她。
结果她没给他打电话,反而是自已回了公寓。
已经多天没有联系的江庭旭今天也来了她公寓,还不凑巧被他撞见,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很难不让人多想。
尤其这么多年,她和江庭旭一起长大,在外人眼中更是先入为主地占据了近十年未婚夫妻的关系,
且不说外人眼中她和江庭旭并不算清白,就说江、沈两家的联姻,都是因为江庭旭明确拒绝不肯联姻,才落在她和江靳年身上。
如今被他撞见江庭旭在傍晚孤男寡女地从她公寓里出来,他会不会误会她在和他领证之后还和他弟弟有什么关系?
被他这么一问,沈南枝本能地想将楼梯间的一切全盘托出,但话到了嘴边,她话音又停住。
她把在楼梯间发生的事完全告诉江靳年之后,他是信她和江庭旭之间是清白的,还是更加怀疑她和他弟弟之间有猫腻?
而且据她所知,江靳年对他这个弟弟很宽纵,就连当年江庭旭拒不进公司和家里闹翻,都是身在国外的江靳年百忙之中特意抽时间给江父江母打电话,让他们一切尊重江庭旭的想法,不要过于逼迫他。
沈南枝并不敢赌,当她这个联姻妻子和他的亲弟弟发生冲突需要二选一相信一个的时候,他会选择相信谁。
思来想去,几番纠结之下,她最终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只垂眸说:
“他来给我送东西,碰巧见了一面,但他几分钟就走了,没说几句话。”
就着外面照进来的昏暗光线,江靳年抬着眼皮看她,“只是送东西?”
沈南枝指尖暗中掐紧。
不去看他,只再次点头:“嗯。”
公寓距离御山公馆不算远,没多久,车子就停在了御山公馆的车库。
沈南枝心下惴惴,怕江靳年继续往下追问,但好在,除了在车上那一句心血来潮的问话,一直到抵达御山公馆并在餐厅用完晚餐,他都没有再提只言半语和江庭旭有关的话题。
上楼时,沈南枝绷了一晚上的心神慢慢放松下来,洗漱之后许是见她直到现在腰和腿还不适的厉害,今夜更是没用再履行夫妻义务。
沈南枝缩在被子里,一觉睡到了天亮。
从去国外开始接连请长假,新实验的进度她落下很多。
为了赶上落下的进度,沈南枝从周五开始就接连泡在实验室里,周末更是在实验室待了几乎整整一天。
等把所有落下的进度全部追齐,并整理好实验耗材从实验楼离开时,这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本就是周末,外面又下着这么大的雨,校园中几乎没什么人。
沈南枝刚走出实验楼的门,狂风混着潮湿朦胧的大雨就拼命往身上吹,一瞬间,寒意轻而易举穿透衣服刺入皮肤的冰冷让人呼吸都是凉的。
沈南枝看着楼外疾骤的雨势眉头拧起,正在想怎么回去,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后退到门里面。
与外面呼啸的寒风隔开一段距离。
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来电是周林。
接通,放在耳边,还未出声,那边就先问:
“夫人,今天突然下暴雨,集团中这会儿有跨国会议江总抽不开身,但江总提前安排了人去淮海大学接您。”
“您什么时候回来?这雨太大了,我让司机进去接您。”
沈南枝隔着冷肆的空气看外面因为雨下得太急、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雨水的地面,她对周林道:
“现在回去。我在05实验楼,靳年哥安排的司机在哪儿?”
周林迅速道:“司机在校门口。”
“夫人,您稍等两分钟,05实验课离南大门很近,司机马上就到。”
和周林挂了电话后,江靳年的来电无缝衔接地弹了进来。
沈南枝浑身被风吹得冰凉,接江靳年的电话时,她转过身,往楼里再次走了几步,并背对着门口。
“靳年哥?”
话筒中传来的江靳年的声音带着些呼啸的风声,像是站在窗边,“忙完了?”
沈南枝轻“嗯”一声,“忙完了,现在回去。”
知道她最害怕暴雨天,今天虽然没打雷,但雨下得又急又大,江靳年怕她害怕,嗓音放的很缓,语气中都尽是安抚。
“别怕,司机这就过来。”
“还有,外面雨大风大,气温也降了很多,南枝,不要出楼门,在实验楼里面等一两分钟,别让自已着凉。”
沈南枝乖乖点头,“好。”
江靳年没挂电话,一边陪着她等司机过来,一边接着道:
“e.r集团这边的会议大概还要两个小时,你回家后,不用等我,庞管家已经让厨师准备好了晚饭,回家吃了饭就去睡觉。”
“如果有其他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或发消息。”
沈南枝一概应着。
司机过来的速度很快。
大雨滂沱中闪着雨刷器的黑色车子很显眼,沈南枝听到动静刚转过身,司机就已经把车紧挨着实验楼台阶停在楼门口,并撑着黑色雨伞快速过来。
“司机到了?”江靳年问。
沈南枝往外走,并对那边道:“到了,靳年哥,你先去忙吧,我回御山公馆。”
“好,路上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沈南枝走出实验楼。
司机将伞高撑过沈南枝头顶,并提前打开后座车门,护着她上车。
在暴雨中一路来到御山公馆时,外面天色已经黑透,许是在实验楼前吹了风的缘故,哪怕身上并没有淋湿,沈南枝也觉得浑身都是凉的。
晚饭早已摆在餐桌上,沈南枝和庞管家说了几句话,用过晚饭后,直接回了三楼卧室。
明天周一,有些群里已经开始弹新消息,沈南枝翻着手机随意扫了几眼,便退出群页面,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洗了个热水澡随后径直钻进了被子中。
江靳年开完会回到御山公馆时,沈南枝已经睡着。
他进来看了眼侧躺在红色床被中睡得正熟的女子,没吵醒她,只将房间中灯光调暗,便阖上门去了书房处理今天落下的邮件。
九点四十,江靳年给周林打电话安排完明天要做的事,挂断电话后在别的房间洗完澡回卧室。
沈南枝还是那个姿势,只是似乎睡得不太安稳,眉头都皱了起来。
江靳年在床边看了会儿她。
指腹轻落在她眉头,揉了下她眉头,想将那折痕抚平。
随后关上房中的壁灯,上床抱着她躺下。
外面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不仅不停,还渐渐有了打雷的征兆。
好在雷声很小,沈南枝也早已睡着,这点声响并不会吵醒她。
江靳年将人搂进怀里,合上眼睡觉。
然而刚睡下还不到两个小时,怀里原本安安静静的姑娘渐渐不安分起来,身上的温度也越来越烫。
江靳年睁开眼,迅速打开灯,当看到沈南枝身上滚烫、脸也被烧得发红时,眉头瞬间皱起。
他摸了摸她额头,拿过手机快速拨了一个号码。
沈南枝并不知道她大半夜发烧了,她只知道自已陷在一个梦中醒不过来。
这么多年,她对电闪雷鸣的暴雨天始终有心理阴影,哪怕已经睡着,在清醒状态下听不到轰隆隆的闷雷,这种天气仍在潜意识中对梦境有影响。
沈南枝不记得她一开始做的是什么梦。
只记得后来,梦中的她一遍遍被十年前的那个狂风暴雨天困住。
等好不容易从那个潮湿冰冷的深夜中挣脱出来,梦境一转,变成她被江家接去,在江家长大的那些年。
梦中的画面如浮光掠影,模糊又飘渺,直到画面彻底定格在她和江庭旭发生争吵的时候。
梦中的他与现实中他两次来公寓找她时的神情重合,冰冷与嘲弄。
冷笑着质问她是不是就那么想嫁进他们江家?
是不是就这么看中这场联姻?
他不接受婚约,她转头就找他大哥领证,也要将联姻落实。
好像还有很多很多难听又冰冷的话。
梦中的沈南枝忍着眼底的酸涩,不再顾这么年仅剩不多的情谊,在他一遍又一遍用最伤人的话质问她的时候,忍不住骂他。
江靳年并不知道高烧蜷缩在被子中的姑娘在做什么梦,当他打完电话折返回床边,见她刚才喊喝,想给她喂杯水时,刚俯下身准备将人抱起来,手刚落在她肩上,就见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中的姑娘拧着眉头模模糊糊地喊着“江庭旭”。
这几个字入耳,江靳年想抱她的动作顿住。
漆黑不见底的深眸,眼底眸光晦暗浓稠,薄薄的一层沉静之下,是极致的墨黑晦涩,暗沉得仿佛连半丝光亮都透不进去。
江靳年撑在被子上的手掌蜷起。
在她第三次喊出这个名字时,他垂着眼皮将人隔着被子抱起来。
第48章
半夜高烧
御山公馆的家庭医生来的很快。
江靳年喂着沈南枝吃了药,又看着她打完吊瓶,确定温度彻底降了下来,才让家庭医生回去。
等大床上的姑娘脸色恢复几分红润,不吵也不闹后,已经凌晨三点,外面的暴雨转为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雷云也早已散去。
第二天沈南枝脑袋昏昏沉沉地醒来,外面早已艳阳高照。
昨晚纠缠了半夜的梦随着睁眼,像蒙了一层雾纱逐渐变得模糊,再到慢慢记不得。
沈南枝捂了捂还有些昏昏涨涨的额角,看了眼另一侧空荡荡的床,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就在从床上下来时,余光不经意瞥见手背上还贴着的一个输液贴,她怔愣了下,动作忽而顿住。
看着输完液残留下来的这张输液贴,沈南枝不太清醒的脑海中迷迷糊糊挤进来一段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的记忆。
她隐约记得,昨天晚上有一段时间,她好像掉进冰窖一样,浑身冷的蜷缩成一团,没过多久,又好像被架在火堆旁烤,烤得她觉得自已都要被烤焦,可还是缓解不了那种从身体深处钻出的冷。
那种冷热煎熬的难受,让她坐不住,止不住地挣扎,却又被人按住,怎么都挣脱不开。
她以为她是做梦做迷糊了,但现在看着撕开后的输液贴下有些青紫的血管,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书房中,江靳年正在跟宋子谦通电话。
刚接通,那边就问:
“我听陈泽说,你家小姑娘昨晚病了?”
“看病这种事,怎么不找我?我的医术不比你家的家庭医生精湛?”
“正好刚听顾闻川说你结婚了,你不领着人过来给我们见见,趁着你家南枝生病,先让我过去见一见也行啊。”
“从上次被我家老爷子赶去国外,算起来我都有好几年没见你家南枝了。”
江靳年坐在办公桌后。
常年沉静淡漠的眉眼今日有种说不出冷沉。
对于话筒中好友的抱怨,他只回了一句:
“你这两天不是跑去了淮海城郊?昨晚暴雨,给你打电话你能来?”
宋子谦声音吊儿郎当的,“怎么不能?你有事找我,别说暴雨,就算下雹子,我也能用直升飞机飞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我之前记得,人家小南枝身体素质挺好的,怎么刚领证就把人折腾病了?”
宋子谦轻“啧”着,话中话外都有种禽兽的意思。
陈泽着急去医院,聊天时只匆匆给他提了一嘴沈南枝生病,江靳年大半夜打电话紧急喊他过去。
但具体没说沈南枝是怎么生的病。
宋子谦又素来没个正形,再听着大半夜这种敏感时间,还以为是新婚燕尔人家姑娘被欺负得受不住。
“我说江靳年,人家小姑娘才刚满二十岁,你把人弄回了家,得——”
书房的门只关了一半。
沈南枝刚走近,就见江靳年在打电话。
她没出声打扰,正要先离开。
他却已经掀眸看了过来。
看到门外穿着睡衣、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姑娘,江靳年没再听宋子谦胡说八道,说了句“还有事”,就挂了电话。
沈南枝站在书房外,没进去。
说实话,她这会儿有点忐忑不安。
昨晚发烧的事她不记得多少。
但她被火烤着时屡次试图挣扎却被人按着应该不是梦。
上次她喝醉就敢指使着江靳年给她忙东忙西。
这次发着高烧,甚至神志都不清醒,还不知道有没有做什么更出格的事,沈南枝心里没底,连带着在江靳年出来,她抬头看向他时,都有些心虚。
“我……我昨晚没闹腾吧?”
他一身高定的衬衣西裤,袖口挽起露出的那截小臂内侧有一道隐约的抓痕,沈南枝往他手上瞥了眼,看着那道抓痕,越发心虚。
偏偏江靳年不正面回应她。
却是将话丢过来反问:
“你指的哪方面?”
第49章
江靳年掐握住她腰,拦住她动作
“?”沈南枝:“就……发烧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