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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他问:“我?家的狗血连续剧,你看的爽吗?”

这个问题好危险。贺屿薇不语。

“问你话呢!”余龙飞脸色一沉。

她老实地说:“我?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还没被开除。”

余龙飞转了转眼珠,

笑着说:“盆栽姐,

我?还挺喜欢你的——你叹气什么?站住。”

贺屿薇现在敢主动?跑了,

她溜进余哲宁的房间里,把他锁在门外。

#

栾妍的离开,

就和她来的时候一样,

没有给余家造成任何影响。

小钰也只是表情丰富地“哦”了声。

该说是墨姨(或余温钧)管理有方,佣人也会在私下讨论主人的事,但同时,他们有一种置身事外的乐观态度。

余家会报销一半探亲交通费,

但需要交发票。而余家佣人们彼此都算知根知底,

他们边商量订票边讨论各种事。

贺屿薇听他们所积极讨论的事情,

分别是春节期间的轮值表(小钰乐滋滋地说她要去香港见她的恋爱对象,大家都以为她单身!)、余温钧在春节期间会给佣人群发的大红包数额(据传说,运气最不好的人至少也能领个1000元),厨师长从福建买的象拔蚌里居然抠出?了三颗小小的黑珍珠(厨师长几乎给每个人都看了照片,并?说他不是第一次抠出?珍珠但黑珍珠很罕见)。

以及,

余龙飞开除了贺屿薇的同事,

也就是之前照顾余哲宁的男护工。

龙飞少爷让对方给自己按摩滑雪后酸痛的大腿,对方似乎笨手笨脚,他直接就把对方踹开(小钰说:不稀奇,余龙飞也就只能欺负他哥懒得管的临时工)。

与此同时,

余宅也开始接受大量送来的春节礼物。

各大企业送给股东的拜年礼物,球队和车队送给赞助者的贺卡和车模,信用卡银行?送来的鲜花和纪念银币,商场对高消费顾客的礼赠商品,奢侈品牌公关的各种礼盒,奢豪酒店送来的年糕食盒——食盒一般都是登记下后直接分给家里的佣人,还有各种兑换券、商场代金券、和各种门票。

墨姨给了贺屿薇十张环球影城的入场券,有机会去玩,没机会可以把票转手给票贩子。她对此兴趣缺缺,最后被沫丽拿走了。

余家也会给其他圈子里熟稔的人送礼物。

有一次,墨姨把账单放在桌上准备交给余温钧清点,她不小心看到,密密麻麻的数字就很像她的高中学号,足足有七位数。

余哲宁已经能一瘸一拐地行?走了。

兄长和栾妍的婚约取消,阻挡在余哲宁和栾妍的屏障已经没有了。

但余哲宁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喜悦和如释重负。

为什么他明明喜欢栾妍,却又要他哥和栾妍保持婚约呢?

贺屿薇真?的搞不懂。或许,只是余哲宁内心想要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吧。

这些天除了参加康复训练,他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他默许余龙飞赶走男护工,似乎什么事都没改变。不过,他又独自去了几趟城里,说去和自己的朋友玩桌游。

一个具有颠覆性的细微声音在贺屿薇心中升起,也许余哲宁是去偷偷见栾妍了。

贺屿薇想到这里,用力地摇了摇头。

高教授出?差了,英语课暂停。但贺屿薇在余家很忙。

她被墨姨指使得上下乱跑——承担着负责验收三楼的四个卫生间和厨房清洁的收尾工作。

贺屿薇甚至第一次敢走进余龙飞的套房。

万万没想到,看上去最喜怒无常且打扮时髦的余龙飞套房里有足足三排的书墙,还有各种拍卖行?得来的字帖。

“我?可是普林斯顿大学的学霸,有没有对我?改观啊?”余龙飞问她。

藏书都是大部头,关于微观经济学和货币的精装本。并?不仅仅是市面上二三十块那种畅销书,其中几本书看上去都被反复翻过。

贺屿薇小心地看了余龙飞一眼:“这都是你工作要看的书吗?”

“有我?看的。还有一些是我?哥看完后扔在办公室不要的书,被我?捡回来了。”

她面露难色。

呃……

一个人日常所看的书都被别人捡起来,似乎很侵犯隐私,而余龙飞又是一个超级大嘴巴。

“如果?我?是董事长,肯定都不敢看一些特殊题材的书了。”

余龙飞立刻咳嗽。

特殊题材。比如说?

“嗯,就比如言情,恐怖,再比如,时尚杂志?”贺屿薇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爷爷奶奶眼里的长长禁书列表,估计也都是余温钧绝对不会碰的。

她感觉,他只会看商业杂志和一些大部头且枯燥的书。

余龙飞倒是无话可说。

“我哥确实不读你说的这些破东西,不过,他偶尔也会在飞机上看看时尚杂志,得买买衣服买买家具什么的。他也不是老年人,还挺时髦的——我?曾经听他和小眼镜儿讨论过国产仙侠剧的剧情。我哥读书很杂,这些年最喜欢看装修类书籍,不过,哥不爱看电影,他大部分看的电影都是我和哲宁推荐才?勉强去看。”

余龙飞说起他哥的时候表情很骄傲,贺屿薇趁着他说话,赶紧又跑走了。

#

回到房间,余哲宁就在旁边不吭声地看书。

她感觉他比往常沉默。

再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余哲宁的脚上恢复得很快,康复科的医生也表扬说大小伙子就是不一样,夏天来临之前,余哲宁的日常行?动?肯定会恢复。

医生又交代了余哲宁各种锻炼事宜。贺屿薇边记录边想,告别余哲宁和余家的日子,越发地近了。

当初,t?她明明花了很长时间适应这里,习惯这里的各种规矩。

但很快又该到了告别的时候。

她的告别,绝对能比栾妍更为寂静无息。所以,贺屿薇认为她得站好最后一班岗,利用余家给的资源——就是那套咖啡机!

*

贺屿薇在这种心态下,除了复习英语课,其余时间都在苦练手冲咖啡。

她用自己的钱买了浅中重烘培的各种豆子,注意着温度和粉水,每天都试着做不同口味。

墨姨和小钰最近也很忙,但都开始默契地躲着她走,因?为一被贺屿薇抓住就会灌下两杯咖啡,并?被询问是酸味和苦味。

贺屿薇从小就不太喜欢喝水。

咖啡慢慢变成她每天唯一摄入的液体。她的心脏砰砰直跳,手也开始发抖。与此同时,她也很难睡着。

这天的大半夜,贺屿薇独自坐在一楼的厨房研究着咖啡豆。

面前是用过的咖啡渣。墨姨命令她好好保留,能拿去温泉给植物施肥。

她正发呆,却听到一阵很轻的声响。

贺屿薇抬起头,正好就看到走进来的余温钧。

余温钧虽然天天回家,但不再主动?和余哲宁打照面,因?此,她也很少见到他。

他依旧穿着花衬衫。余温钧将?西装外套往干净的台面一扔,看了她眼前的手冲壶。

“哲宁的脚恢复得怎么样?”

贺屿薇见到他,整个人还呆呆的,回过神立刻从高脚椅子上跳下来。

余温钧朝着她做了个下按的手势。

“给我?做杯咖啡。”他说,“你决定咖啡豆,不要很苦也不要很酸。做的时候,把哲宁的近状告诉我?。”

贺屿薇像木头人一样瞪着他,直到余温钧用指节敲了敲台面才?“哦哦”两声:“对不起,余董事长。我?没办法一边做咖啡一边聊天。因?为……我?反应不过来。”

余温钧的目光举重若轻地扫过厨房的各个角落,似乎是在检查干净程度,也似乎检查各种摆设是否符合心意。而在他身后,她隐隐看到李诀、玖伯和墨姨正站在不远处交谈。

这人的身后永远跟着人呢。

余温钧说:“先做咖啡吧。”

她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僵硬地回去拿咖啡杯——烧水,折取滤纸,称豆磨豆,以中心画圈的方式注水,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再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杯端到余温钧面前。

随后,贺屿薇再小心地把余哲宁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无非是脚上逐渐没什么大碍,饮食也规律,去医院时医生都怎么说,他这几天都见了朋友等?等?。

余温钧在中途也只是打断了她一次:“我?抽根烟?”

贺屿薇点头后,他从怀中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啪”的打上。

余温钧抽烟的时候微微垂着脸,他从来只抽半根烟,刚准备扔掉,却看到眼前再颤颤巍巍推来一盏银灰色的莲花烟缸。

他将?烟掐灭在里面,又让贺屿薇端来一杯清水,慢条斯理地漱了漱口,端起眼前的咖啡杯。

贺屿薇的目光紧盯着他。咖啡都放凉了!不过,她还是屏住呼吸等?他的评论。

余温钧抿了一口,面无表情地把咖啡杯子推给她:“你自己尝尝。”

难喝吗?

贺屿薇脸色苍白,转身又拿了一次性杯子,小心地从余温钧的咖啡杯里倒出?点——嗯,感觉还可以啊。

余温钧垂下目光:“那就还可以。毕竟,我?平常不怎么喝咖啡。”

他语调如常,但贺屿薇感觉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极淡的厌倦和疲惫。

随后,余温钧也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

春节的日期越发临近,马上也就到了余温钧和余龙飞订下出?国出?差的日子。

城郊又下了一场鹅毛大雪,那是像沉重的雪花球托在掌心时飘着虚拟之雪。贺屿薇的大姨妈来了,她清早起来的时候胸口发涨,喉咙都有点憋,总觉是要发生但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感觉。

晚上的时候,三兄弟一起聚在楼下的小型餐厅吃饭。

玖伯在里面忙,贺屿薇和墨姨依旧站在门口等?待。墨姨相当于整个宅邸的后勤经理,她不怎么亲自伺候人的,但三兄弟都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也会出?现。

小餐厅里是圆桌,里面的说话声隐隐传来。

余哲宁说吃完饭后会去五楼,他想和哥哥谈点事。

“如果?是紧急且重要的事情,可以现在就说。”余温钧说,“不必拖。”

余龙飞嬉皮笑脸地说:“难道是我?不能听的?”

“我?今晚会搬走。”

余哲宁这句话说出?口,不光是餐厅,外面的走廊里也安静了

余温钧倒依旧是很稳地坐着:“搬到城里住两天,还是打算分家了?”

“我?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也能自己住了。再说,你解除和栾家订了那么久的婚约,栾家人也不是好相处的,他们肯定也得给女儿要个说法吧?我?现在搬出?去,你就说兄弟间打架了,这样大家都能有个交代。”

这算什么交代?余温钧压着怒火沉默了会,他说:“那你把贺屿薇也带上。让她继续在身边照顾。”

余哲宁可能预料到哥哥的各种反应,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余温钧的第一句话居然让他带走贺屿薇。

“我?当然会带走她。”他咬牙说。

余哲宁打算在他城里的公寓居住。到时候,他会给贺屿薇在小区旁边的酒店开一间房间。

“少爷,你这个做法不行?。贺屿薇必须继续跟你住在同一屋檐下。为什么?因?为她和栾妍之间发生了矛盾,栾妍很明确地说过,她讨厌这个小姑娘。贺屿薇现在住在咱家,没人敢动?她。但她单独跟你出?去住,如果?落单,栾家保不齐对她有什么伤害。所以,她必须继续和你住在同一屋檐下,既是她照顾你,也是你照顾她。”

“栾妍根本不是那种会私下报复的人!你以为,她和哥你一样心狠手辣和锱铢必较?”余哲宁压住怒火,平静地说。

“少爷,你想搬出?去是你的自由?。但除了自己,你是有义务去保证身边人的安全——少爷,你要活在现实里。”

从兄长嘴里迸出?的那一句讽刺性的少爷,简直让余哲宁怒火中烧。

这就涉及到侮辱的基本规律了:当你侮辱一个人的时候,借口越拙劣,理由?越荒诞,侮辱性越强。

余温钧故意拿他身边的保姆说话,他真?关心贺屿薇吗?才?不是。自始至终哥哥只有一个意思:他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还敢搬出?去!

贺屿薇在以往都只是一个旁观者,万万没想到,话题突然就到了自己身上。她感到墨姨和走廊的其他佣人们都在看着自己。

她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头脑嗡嗡乱转,而小餐厅里的余哲宁胸膛同样起伏。

他压下愤怒,笑着说:“哥,你从小厉害到大,做人又何必这么伪善?花了那么多?钱来修宅邸,逼着我?和余龙飞每天必须回到这里,但你自己呢,从来不愿意在这里住哪怕一晚?怎么,你在工作上的威风还没耍够,回到家也想继续玩兄弟和妻子都围着你脚底下打转的过家家游戏?其实在你眼里,我?和栾妍也是玩具吧?从小到大,我?和龙飞上过的学校和以后的工作,都是被你安排的。龙飞愿意当你脚下打转的狗,我?可不愿意!”

余龙飞玩着筷子:“哲宁,你的大姨父来了吧?这么说我?我?也会生气的哦。”

余温钧的声音从容同时又像天神一样冷酷地说:“大姨夫来了就去爸家。他这些天也在用电话烦我?,说栾家有意和你结亲。”

余哲宁忍无可忍,就要跑过去对余温钧可恨到平静的脸来上一击,但他忘记脚有伤,刚站起来就受痛。

余温钧闪电般地抓住弟弟的领子,把即将?跪倒的余哲宁从地面扯起来。

余龙飞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阻挡:“哥,别别别!哲宁的脚还没好全活儿,你就别整天在他耳边唠叨来唠叨去了。唉,哲宁,你说你怎么总为一个女的要搬出?去——”

余龙飞阻挡在中间,余温钧抓着余哲宁领子的手一点都没松。

他低声说:“小少爷,想打人的话,我?建议你养好自己的脚。”

说完后,他站直身体,漠然说:“就是因?为这么弱,这么敏感,才?这么多?年还抓着一个女人不放吧?既然你要演兄弟反目的戏码,就去外面养好脚再回来。我?和龙飞马上要出?差,没工夫管你。”

第37章

CHAPTER

37

偏北风

离开余家和?来到余家,

似乎都是那么猝不及防的瞬间。

贺屿薇跑去五楼的房间收拾行李。

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今晚就要离开了。

余温钧当初强行掠她来家里,目的就是为?了照顾余哲宁。余哲宁既然要搬走,

他的脚伤没好之前?,

她自然也要跟着一t?起?走——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字典、饼干盒、雪花球、还?有她织好但没送出去的羊毛手套,这些都塞到书包里。

贺屿薇把阿玛尼的小黑裙,

墨姨和?小钰送的衣服也全部留下,

只带走目前?身上的那一件。

临走前?,

她又一鼓作?气?将手机、对讲机、清空的录音笔、发的现金工资和?曾经玖伯那里收到的红包,整齐地放在桌面。

一切都100%归还?。

贺屿薇背着双肩包,

细胳膊下面夹着自己?买的纸鸢,

最?后看?了一眼房间。

啊,自己?在余家的小保姆生涯,就像误闯洋楼的小麻雀。虽然说生活单一但也很有安全感,每天只需要做特定?的工作?,

和?特定?的几个人交流。

如?果?跟着余哲宁搬进城里,

她又会怎么样呢?

贺屿薇跑到余哲宁套房门口,

突然想到自己?脚上的这双lora

piana鞋似乎也应该留下。但穿过的鞋没人要,也就只能维持现状。

余哲宁的套房静悄悄的。

一切,维持着她陪余哲宁下楼吃饭前?的摆设。她看?到自己?送的游戏手柄躺在地毯上,电视上暂停着玩了一半的游戏,加湿器静静地吐露着芬芳。

贺屿薇从衣帽间推出行李箱。

去秦皇岛的时候,

她曾经替余哲宁简单收拾过行李,

也算有经验。

他日常用?的东西和?书需要收拾好,包括干净的衣服,他的牙刷、梳子、吹风机和?药,还?有耳机、书籍和?电脑。

做这些的时候,

贺屿薇不停地用?余光关注门口,等着余哲宁用?助力车滑进来,他们一起?离开——然而半小时,门口依旧静悄悄的。

贺屿薇内心的期待和?紧张,逐渐换成了另外的一种东西。

……余哲宁在哪里?

还?是说,“搬走”只是和?哥哥吵架时的气?话,余龙飞最?终拦下了他。

贺屿薇有些神经质地用?牙齿啃了会指甲,一分?钟后,她终于决定?先下楼看?看?情况。

小餐厅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两个佣人们在收拾桌面。贺屿薇跟他们不太熟,瞥了眼后赶紧回到大堂,她想找墨姨询问情况。

这时,她遇到门房那边的人。

“你在找哲宁少爷?他已?经坐车走了。”

世?界,似乎在某一刻停止运转。

贺屿薇背着双肩包,她愣愣地站了好一会,随后感觉到耳朵能重新接听外界的声音。

“走了?啊,可是……他说要带我一起?走。”

她说了一半就止住,因为?感觉到对方正怜悯地看?着自己?。

贺屿薇一摸兜,才想到她愚蠢地把手机也留在房间。

门房那边的人说:“他的车应该还?没驶离大门,我通过监控摄像头给你问问——”

然而眼前?瘦弱的女孩已?经像箭一般地跑进夜色里。

#

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

立春前?的六个传统中国节气?。总之,就是一步步地走入严寒之中。

上一次迈开双腿在冰冷夜幕中疯狂地奔跑,是什么时候的事?

书包随着跑步的姿势,很沉重地拍打着贺屿薇的腰部。余温钧还?没有离开家,车道两侧的照明灯就像水银带一样地穿过被雪覆盖住的白色草坪。

前?几天下雪了。不过,贺屿薇觉得和?自己?没关系,她也对雪景没有兴趣。

她目前?在世?界上感兴趣的,也就只有,余哲宁。

贺屿薇爆发着这辈子从来都没有的冲刺力,目光紧紧地望着前?方。

她没有走绕远的车道,而是横跨草坪。

奔跑了十五分?钟左右,不远处的余宅内门处,终于看?到两个忽明忽暗像是大猫咪大眼睛又喷着白汽的东西,是车后灯。

那是余哲宁用?的埃尔法车。

而在门禁处,埃尔法被喊停了。

刚刚贺屿薇遇到门房的人正通过监控跟司机喊话:“哲宁少爷旁边的小保姆问要不要跟你们一起?走。”

余哲宁正坐在后座,沉默地看?着车窗外。黑暗中,他脸色晦暗。

司机也试探地说:“小贺好像没上来。我们再掉头回去接她一趟?”

几秒后,司机得到了回复。

“放行吧。”

司机跟门房回话,升上车窗前?,疑心似乎从后视镜看?到一个晃动的瘦小人影追出来,然而凝视着,那里静悄悄的似乎什么都没有。

司机随即踩下油门,那辆宽大的埃尔法毫不回头地继续向前?行驶,转瞬间,就在道路尽头消失了踪影。

半分?钟后,余家森严的钢铁门禁轰然合拢。

#

巨大宅邸外是一条漫长寂静的私家公路。

所有的光线都被收拢,有个高瘦的女孩用她的双手揪着双肩包肩带,粗喘着气?,弓着背,独自站在黑暗里。

冷风,猛烈地吹着她的头发。

Lora

Piana是做室内鞋的,因此她在奔跑的路上狠狠地摔了一跤,即便如?此,贺屿薇还?是神奇地在门禁前?赶上了余哲宁的车。

司机的车窗是开着的,他似乎正跟监控里的人说话。隔着远,她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此时此刻,只要发出呼唤,他们会意识到她的存在。

余哲宁现在坐在温暖的里面。

他会立刻打开车门,呼唤她上车。

他大概会温柔地笑着说:“脚速很快啊,对不起?。我把你忘记了。”

但也就在那时候,贺屿薇发现,自己?喊不出来。

她会主动迈开脚步追上他的车,她会跨越千辛万难来到他身边,但是,她却?喊不出来那句话。

那句话是,“你把我忘记啦”,是“我还?留在这里”,更是,“请带我走吧,我还?想继续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不论你现在喜欢任何人!”

但贺屿薇悲哀地发现自己?就是喊不出来。

她从来不是主动呼喊型的人。

她甚至觉得,主动追别人车的自己?,好……丢脸也好可怜。还?是不要让别人可怜自己?比较好。

于是闪身躲在一棵树后。

肺部因为?剧烈地奔跑而有燃烧的错觉,贺屿薇不停地咽着冰冷的唾沫,她哑口无言地,眼睁睁地看?着埃尔法没有掉头,向前?开走了。

贺屿薇一缩脖子,索性也跟着那辆车,从没放下的门禁一股脑地冲出去,就这么凭着一腔孤勇(或者说脑子一抽),孤零零地就跑出余家。

现在的问题是,她该去哪里?

#

在漆黑处回首,余宅看?上去只是灯火通明又普普通通的一块黄色方糖,虽然,远远看?上去还?挺甜美的。

贺屿薇扭过头。

她背着自己?的双肩包,独自沿着那条漆黑的路往前?走,

边走边感觉小腹坠疼,不知道是跑步受凉还?是来了大姨妈。但,都无所谓了。

她开始了自言自语。

“离开也挺好的。”

贺屿薇把包从肩膀取下来,改成双手提着的姿势。她在余家的保姆生活也不是毫无收获,也算是吃过见过了,而且都会冲咖啡了。可以去咖啡店打工!

“没什么值得难过的。说不定?,余哲宁并不希望我跟着他搬出去住。假设1,如?果?他搬出去住是为?了追栾妍,那我就是他俩关系的绊脚石。假设2,如?果?他搬出去住,是为?了逃避哥哥,那……我就是余董事长请来的。他看?我也会很烦的。”

贺屿薇再在黑暗中点点头,自己?总结,“世?界上的留守儿童,果?然都很难打交道。”

不错,她和?余哲宁是两个世?界的人。但,两人唯一的相同点在于都是留守儿童

据余哲宁说,父亲再婚后不回家,他和?余龙飞被家里仅剩的一个佣人跟着,兄长因为?工作?太忙也很少回来。但没多久,家里重新变得富裕和?有多人伺候。

他理所当然地被安排进好学?校,零花钱永远没有上限,美好的事情自动归位。代价就是,他必须要服从哥哥的一切安排,而无论是做什么,余哲宁永远比不上他凌驾于优秀之上的哥哥。

贺屿薇有些遗憾,她没来得及告诉余哲宁自己?的故事。

她,是被酒醉后的爸爸包在襁褓里带来的婴儿。贺屿薇曾经很小的时候听爷爷奶奶偷偷讨论,自己?可能都不是爸爸的亲生骨肉,但,爷爷奶奶也不肯带她去检查,毕竟,他们也缺一个孙女。

后来长大了,她的长相越来越像爸爸,这话也就不提了。

贺屿薇从小总是乖乖听从爷爷奶奶的话。因为?,爷爷奶奶不好了,她的日子也就不会好了。

而她很害怕被人抛下。

“在余家工作?其实挺开心的。但离开,我也很开心。为?什么呢?因为?我虽然很喜欢余哲宁,但,我更喜欢一个人自己?待着。”

贺屿薇边在黑暗中前?行边慢腾腾地跟自己?对话,因为?太冷了,张嘴吐字都没有热气?,“唉,天气?真的好冷,但我不能停。我得先走着,等走到t?天亮看?看?哪里坐公交车。我的脚步不能停。”

漫长的寒夜。

同样漫长的步行中,贺屿薇分?辨不清楚前?方的方向,四肢的力气?逐渐消失,但内心深处的不甘又让她很机械地继续走着。

而就在这时候,她的嗅觉却?灵敏起?来,鼻尖闻到隐约的花香。

那是隆冬当中一丝奇迹般的花香。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寒冷中,尤其明显。

贺屿薇脑子昏昏涨涨,索性就深吸一口气?,沿着花香的位置走。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

她越发疲劳,思忖着必须要找一棵树,休息会再走。刚这么想,漆黑的眼前?居然捕捉到一丝高处的光源。

贺屿薇精神顿时一振。

余家的私人车道是很长的,她居然这么快就走到公路上看?到路灯了?

她挪动僵硬的四肢,拨动各种树木继续向光亮处前?行,但前?方突然升起?道极高的黑色铁栅栏,阻挡来路。

与此同时,鼻尖的花香却?越浓。

“我走到哪里了?唉,余董事长这个人也真是的。他是不是把通往公路的其他道也堵死了?”她小声地抱怨。

虽然这事倒是不一定?是余温钧做的,但,这个名字就代表余家。

贺屿薇仰头看?着眼前?的栅栏,用?力抓了抓。

当然,她不可能像电影里的大力士那样,徒手扯开钢铁栅栏,凭空撕出一条路。

手脚已?经没了知觉,但触碰到金属时仍然感觉到一股坚硬和?冷,栅栏上面的积雪随着她的动作?往下面撒了几滴,面孔上凉凉的。

女孩子微微一笑。

这种安静,她很熟悉。

贺屿薇曾经在废弃村落里住了三年。

她所面对的,是逐渐失语而只会流口水的爸爸。

没有任何可以交谈的人,四处永远都是寂静,贺屿薇便会把脑子里所想的事情嘟囔出来。

但去农家乐工作?,她被其他人和?丽丽投来异样的厌恶眼神,才意识到在正常人看?来,自言自语是无限趋近神经病的特征。

从此之后就再也不敢这样。

“我没疯。”贺屿薇再提高声音说,“小钰说最?近的互联网流行‘颠’这个字。我特别讨厌这个字,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要熬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我只需要静静等着天亮。就可以找到出路了。但现在,我得找个不刮风的地方休息。否则,风吹着会发烧的。”贺屿薇伸出舌头把北风中刮来的雪粒舔掉,她沉思地说,“我不能生病了,之前?好不容易吃了中药才能来大姨妈。说真的,我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的大姨妈,这可能是我后半辈子唯一的亲戚了——”

突然有大风刮过。高大的灌木群传来瑟瑟摩擦的声音,听上去很可怕,像是猛兽出没。

贺屿薇放开栅栏,把胳膊肘上挂着的书包重新背上肩,决定?先退回到原先的道路。

铁栅栏后面搞不好依旧是余家的地,唉,她肯定?是走偏了。

正在这时,眼前?一黑。

贺屿薇呆滞抬起?头,刚才只有白色积雪的栅栏上,多了一个半蹲着的神秘人影。

黑暗中,他头部到背部的圆弧曲线就像月光下的武士。衣服飘飘后扬。

神秘人的动作?显然触碰到栅栏处设立的警戒,因为?下一秒,隐藏在栅栏里面、灌木丛的那些灯和?警戒,就像缠绕在圣诞树上的五彩灯泡一样全部炸亮了,接着,耳边就有刺耳急促的双重警报声响起?。

啊,栅栏里面果?然是余家!余家居然进贼了!

贺屿薇的脑海里刚紧张地冒出这两个想法,几乎瞬间,栅栏上蹲伏的黑影轻捷落地。

他也看?到了她。

不。他就是为?着她而来。

几乎看?不清动作?,她便被反剪了双手,脸颊重重按进栅栏三厘米的缝里。脖子处被精准地扭住,如?果?她胆敢继续挣扎,那双危险有力的手就会毫不容情地把下巴拧脱臼。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太震惊还?没想好该怎么做前?,对方却?又陡然卸了力道。

钳制和?松开的那两下,都极度霸道。

贺屿薇被松开后,重心失衡就要跪下,又被拎着后领子站起?来,书包里的曲奇饼干盒和?铁栅栏相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依旧不绝于耳的警戒铃中,贺屿薇看?到对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触动花园D区警戒线的人是我。我在栅栏外。派辆车来接我。”

吩咐完就挂掉手机,在依旧高频乱闪的警戒灯光中,他缓慢地转过脸。

“解释一下我在这里看?到你的原因。”余温钧平静地说

第38章

CHAPTER

38

桃花汛

余家的?花园里,

栽种着一棵余温钧重金买来的?嫁接桃花树。

桃树,在园林里绝对不是什么?多罕见的?树种。这一棵桃花树的?稀罕在于,它?是北京每年最早开花的?桃花树。

小餐厅争吵后,

余龙飞好说歹说请他哥先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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