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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但见它鹰喙犬身,羽翼鹏张,所过之处风雷电涌,空中已响起闷雷重声。它睨下眼珠,幽蓝色的巨瞳就像两面华光漫照的宝镜,透过破损的檐瓦,映照着下面那些面色各异的赴宴之人。

    有人失声尖叫道:“是、是降雨的那个魔兽!!”

    “它不是燎国的恶兽吗?!!”

    可更多人反应过来了——他们回头,眼中布满惊疑骇然的血丝,以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向王座上那个男人。

    重华君上慕容辰,依旧像从前任何时候那样,极是镇定且冷淡地坐在高位,魔兽搅起的风云落下的电光在他幽黑的瞳仁里明灭,他森森然看着众臣,嘴唇竟是带着一丝讽笑的。

    有人反应了过来,颤声问:“难道是……是您?”

    “君上……”

    “慕容辰!重华之前的那场魔雨原来是你降的!?根本和燎国没有关系!是你想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服下你的‘驱魔药’!这、这只恶兽是你炼育的!!!”

    诘问声如潮似海,君上微微一笑,苍白而英俊的脸上是一种压抑着的疯狂。

    他十指交叠,淡道:“孤给过你们机会,盼着你们乖乖听话,驯顺俯首。孤等了你们许多年,是你们自己不珍惜,便休怪孤武断专绝。”

    “慕容辰!!你疯了?!!燎国尚且是用黑魔法咒对抗外人,你身为一国主君,只为了让臣民服从于你,不惜炼就魔兽戕害自己的邦国百姓,骗文武吃下你的药,往你一环扣一环的陷阱里钻?!你——你何其恶毒!枉为人陡然间这一重真相哗地浮出水面,在场所有的贵胄也好,要员也罢,哪怕从前再是窝囊,也禁不住怒火中烧,目眦俱裂。

    “昏禽兽不如!!”

    慕容辰冷笑道:“怎么。诸位爱卿想要逼宫不成?”

    “你做了这样荒唐的事情,为一己之私,妄修诡道,害死百姓,你还想要安坐在这王位之上?”

    “慕容辰,你不配为孤配不配,难道是由你们说的么。”慕容辰嗤笑一声,舔了舔嘴唇,鹰视狼顾之相,“想要改天换地,也不看看你们这群废物脓包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着指尖一抬,沉声道:“净尘,诸臣难训,诛杀反贼!”

    被他用血魔残魂重新炼化的这只异兽于夜空中发出一声嘶鸣,霎时间云气聚合,飞沙走石,电光狂涌中,它猛地化作万道剑光,朝着大殿劈刺落下!!

    一时间只听得破碎震响,砖瓦飞溅,无数剑光如同冰雹砸落,底下的修士们仓皇愤怒间,纷纷打开结界自保相抗。可那血魔兽实在太过凶悍,哪怕只是一片残魂所重新炼就的异兽,依然锐不可当。

    “爹!!”

    “主上!”

    变数生的太快了,有的老贵族平日里四体不勤,疏于修炼,这一瞬间根本应对不能,竟直接被血魔剑气贯穿,暴死于金殿之上。大殿内顿时一片哀声,惨叫不绝。

    “开结界!快开结界!”

    “谁来救救我爹……呜呜呜……”

    “这妖魔太厉害,我撑不住了……”

    瓦砾往下落着,剑光往下坠,逃无可逃。有个随着父亲来的小孩儿坐在尸首旁边,眼见着就要被第二波剑雨刺杀,顾茫忽然自结界里冲出去——

    慕容怜一惊:“喂!你不要命啊!”

    谁知顾茫灵力虽损,身法却没有落下,他一把抱起孩子,迅速回掠,也就是在他避闪进墨熄的结界阵中时,魔兽净尘展开了第二次剑雨击杀。那孩子运气好,是得救了,但是更多人却没有这么好运。

    净尘的第二次攻势比第一次更狠更凶,又有不少人抵挡不住,防御结界破裂,而后鲜血四溅,死不阖目。

    血雨腥风之中,墨熄转头看向君上。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屠杀,重华之君慕容辰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仿佛这样的情形已经在他脑海里演练了千百次,又好像众人于他而言就真的如竹武士般,只是些随意可丢可弃的棋子。重淬魔兽净尘还在掀起更多的伤亡之势,墨熄掌中蓝光凝聚,盯着君上,厉声下令道:

    “吞天——召来!”

    权杖伴随着鲸啸破空而出,一展成通体流光的强悍神武。

    吞天之鲸显形,巨尾甩动腾跃,天然便成一道笼罩了整座金銮大殿的屏障,而净尘竟像是很忌惮这吞天之灵似的,无数剑光倏地收回,重新于高空聚成鹰翅犬身的原型。它嘶叫着,朝吞天巨鲸的幻体不住发出威胁低吼,却在云霄之上腾跳,不敢轻易应战。

    在墨熄的吞天护佑之下,殿内诸人暂得喘息,他们有人颓然倒地喘息,有人则泪痕交织地扑向自己的亲眷,更有人恨意迭生,径直就想不管不顾冲上去去杀了慕容辰。

    “慕容辰!!!”

    “爹……呜呜啊啊啊!爹啊!”

    可让人不安的是,明明在这样的局势逆转之下,慕容辰却没有什么畏惧,也没有什么惊讶,他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转动眼珠,将目光落在了墨熄身上。片刻,唇角研开一个幽幽的笑。

    慕容怜眯起眼睛:“你笑什么。”

    “我笑羲和君确实是好能耐,自幼便是天赋异禀,吞天之力,当真教人羡慕。”慕容辰慢悠悠地。

    “倒是你啊,慕容怜,你怎么不动你的脑子想一想?你以为你会是孤第一个拿来做傀儡试炼的人吗?不,只有那种没有把握、尝试用的黑魔之毒,我才会用在你身上。”

    “在拿你试炼之前,孤拥有着唯一一颗沉棠当年留下来的丹药,乃是以魔族八苦长恨花的花种所炼,孤用它制成了能够蛰伏于人心长久不被发现的傀儡丹——绝无仅有的一颗。孤十年前就选定了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把药蛰藏在他体内。如若遭遇到今日不测,孤就会唤醒那颗药,让他立即失去自我,为孤效力。”

    “……”

    猛地一股砭骨寒意从脚底窜将上来淹及全身。

    “你觉得孤会把它用给谁?”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又惊又恐地落到了墨熄那一边,就连墨熄自己的脸色也变了。

    慕容辰依旧从容不迫地高坐于王位之上,淡道:“这本是孤最坏的打算,没成想最后还是得这么做。”

    他说着,一抬指尖,倏地燃起一丛火焰。

    幽光跳跃在他的黑瞳深处,君上盯向护着大殿诸人的墨熄,唇齿轻扣,道出四个字来:“傀儡丹,散!”

    第181章

    保护你

    随着君上这一声令下,

    众人皆是栗然,唯独顾茫心智有损,

    不知具体是什么状况,

    但他瞧见这个事态也明白了应当是与墨熄有关。

    他本能地怕墨熄受伤,

    却又不知该做什么,本能间就这样扑拦在墨熄身前,替他挡住不清楚会从哪里而来的危险。

    而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全都散在边缘,戚戚然以求自保。也无怪乎他们如此,谁都知道墨熄的实力有多可怕,一旦被君上操控,后果会是如何的不堪设想。他们与墨熄没有太深的情意,

    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冲上去护着墨熄,

    作那无用之举?

    墨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早已被君上种下过傀儡丹,颅内嗡鸣之间,他一把将顾茫推了开去。顾茫只睁着透蓝的眼睛望着他,

    怎么也不肯动。墨熄厉声道:“慕容怜!把他带走!”

    “不走。”

    顾茫一下挣脱了慕容怜的手:“我保护你。”

    “……”

    墨熄眼眶陡地湿润,不再看他,

    而是对慕容怜道:“带走。”

    君上见此情景只是冷笑,

    他指尖的操纵魔火已点至沸热,

    咒诀默念,

    在最后忽然合指——

    墨熄推开顾茫:“走啊!”

    瞬息间光华刺目,映亮君上成竹在胸的脸。

    “入心。”

    那华光猛地爆溅,散作无数光点飞散空中,

    继而尽数涌向墨熄胸口。顾茫急得不得了,笨拙得像赶虫子般替他赶着,可是又哪里有用?光点穿过顾茫的掌心,无法阻拦地朝着墨熄方向聚拢。

    顾茫都快急哭了:“墨熄……”

    慕容怜见情况越来越不妙,只怕墨熄体内被种下的傀儡丸很快就会发作,紧紧攥住顾茫的衣袖,将他拽开去,厉声道:“你做什么都没用的!傀儡丸是用魔种八苦长恨花做的药引,除非献出灵核力,花上好几个时辰,不然谁都解它不掉!快走啊!”

    慕容辰眉眼尽是嘲讽,淡道:“想走,已经太迟啦。”

    那些火种一般的细碎光点已全部聚拢到了墨熄体内,墨熄咬牙,最后看了顾茫一眼,闭上眼睛,低声对吞天道:“……弑主!”

    慕容怜闻此骤惊!猛抬头看着他。他知道墨熄这是在对吞天下令,一旦自己失去理智,便让吞天立即诛杀宿主!

    “火球儿……”

    墨熄抬眼看向慕容怜:“带顾茫走。”

    于此同时,慕容辰指尖一点,说道:“听令!”

    白光一下子绚灿到了极致,吞天于九霄夜空不安游曳,似乎准备随时俯冲而下,卷起的滚滚灵流令人几乎无法睁眼,光芒越来越强,越来越烈。

    顾茫看着被光束所裹挟的墨熄,看着墨熄苍白脸上的神情,几乎是失了控地:“墨熄!!”

    “不要过去——!”

    可就在这挣扎间,忽然那团白光像是失了控,砰然散去,重新化作点点光辉,飘散空中。

    慕容辰蓦地睁大眼睛。

    其余人也愕然:“怎、怎么回事……”

    本要席卷墨熄神智的白光流萤一般飘飞,到了最后……

    点点滴滴,倏然熄灭。

    金銮殿内众人俱寂,灯影轻晃,墨熄自己亦是不知所以地重新抬起眼,手抚于胸前——他竟没有如预想中的失去理智,成为慕容辰的傀儡?

    是慕容辰早年炼制的药失了效用?

    还是……

    慕容辰蓦地站起,桌几侧掀杯盏碎裂,他面目豹变镇定不复,那眼神充满了震愕、愤怒、以及不可思议。他银牙咬碎,声音仿佛从齿缝里被撕成了碎片然后震落成灰:“怎么可能?孤当年——孤当年明明是亲眼看着你服下的——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雷霆般的暴怒里,忽听得一声轻轻叹息。

    那声叹息却不是殿内的任何一个人发出来的,众人寻声望去,见得破败损毁的朱漆大门外,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人。

    她披着一件薄薄的黑底金边披肩,一头墨玉长发在脑后绾束成髻。铅华未饰,只戴着一只金色的发扣,便算是缀饰。

    慕容辰不可置信地眯起眼睛:“……是……你?!”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重华的戒定慧三君子之一,亦是重华的公主——慕容梦泽。

    一股愤怒涌遍身周,慕容辰陡然明白过来,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目眦欲裂,眼白血色如蛛丝,厉喝道:“你竟敢——你竟然背叛孤!!”

    梦泽面色清寡,看不出是怜悯还是悲伤,她摇了摇头:“是你做的太过了,王兄。”

    她款步入内,颦眉望着慕容辰:“我早劝你收手的。是你自己不听——甚至还做到这样决绝的地步。慕容辰,这重华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怎么到此刻还是不醒呢?”

    说着,她走到了慕容怜身边站定。

    这显然已经意味着梦泽在这场争斗之中选择了站在慕容怜这一边,而不是她的另一个哥哥慕容辰身旁。慕容辰紧盯着他们俩,当年卜筮所说的“兄弟阋墙,同室操戈”愈发在他耳畔隆隆回荡,慕容怜……慕容怜……初是装作招摇纨绔,后又装作堕落糜烂——他真的是小看了他这个旁系兄弟!

    慕容怜扫了梦泽两眼:“不是去汤泉宫了?我以为你赶不回来。”

    梦泽淡笑了一下,却没说话。

    她与慕容怜这番熟稔自然的对话,更是让慕容辰寒毛倒竖,怒焰腾张。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危险地眯起眼睛:“慕容梦泽……你暗中帮了他多久了?”

    梦泽还未答话,慕容怜就懒洋洋道:“也没太久吧,她本来也没打算向着我。你好歹是重华国君嘛,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之前一直听你命令,在暗中监视着我。后来吧,你发现我打算把一些秘密和顾茫说了,心中着急,你就派人在河滩边暗杀我——慕容辰,这当真是你走的最失败的一步棋。”

    “你觉得梦泽会乐意见到你杀了我吗?她只会觉得是她自己报信之过。所以那之后,巡逻的修士将我救回,你让神农台的长老用药将我拖死,不好好医治,可她却一直在暗中帮我调换药引,使我活命。”

    慕容怜说着,淡淡笑了一下:“不然我可能早就已经如你所愿,‘不治身亡’了。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与你说这些话。”

    “……好……好!”

    慕容辰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半晌咬牙道:“慕容梦泽,孤当真是……白信了你!白宠了你!你到最后,竟这样帮着他!?!”

    “我从来没想过要帮任何人。”慕容梦泽道,“我只做对得起我自己,也对得起重华的事。”

    慕容辰仰头哈地一声嗤笑:“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重华?”眼神陡地凶狠如食腐之鹫,“慕容梦泽,你帮着旁戚对付你亲兄长,你对得起你自己?你食君俸禄,受君器重,却与外人逼宫主君,你对得起重华?”

    哗地拂袖,黑金衣袍猎猎招张:“天大的笑话!”

    梦泽平静道:“辰哥,若非你太过决绝,我又何至于此。自你继位以来,你一直想着排除异己,绝灭懦夫与小人。但是怎么可能?只要是条命,哪怕是牲畜,都会有自己的私心私欲,自己的万千念头……”

    慕容辰怒道:“但那是错的!!”

    “我没说那是对的。”梦泽沉和地望着他,“软弱、争斗、贪婪、嫉妒,这些怎么可能会是对的?只是你我永远也无法改变他人之念,也永远无法绝去人之本性。你与其想着怎么样让那些各怀私欲的群臣都对你俯首帖耳,不如想着你自己怎样做好贤君良王,去引着他们往更敞亮的路上走,而不是指望着所有人都变成傀儡泥塑,不听你话你就一颗丹药喂下去。辰哥,怜哥从前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没有错,当整个重华只剩下一个声音的时候,那才是这个邦国的末路。”

    “从前?”慕容辰冷笑道,“这么说,你果然是两面三刀,一边在替我做事,一边又与慕容怜为谋……慕容梦泽,作为重华三君子之一,你便是这样无愧于心的?”

    梦泽沉默一会儿,她原本似乎是厌倦于争辩,不愿与慕容辰细究此节,但在慕容辰的咄咄相逼下,她最终还是抬眼说道:“作为重华的人,我不能再看你这样一错再错。我也不忍心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与伤及你的手足同袍,你的忠臣与战将。”

    “多年之前,你把傀儡丸投在墨大哥的杯盏里,让他成为随时等你唤醒的杀人利器。再后来,你又设计让顾茫走上叛国之路,成为你的密探,你找出一个令他无法拒绝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别无选择地为你搜罗情报,为你铺路。”

    慕容梦泽的声音不响,但金殿内每个人都在聆神而听。

    有人听到这里,不由地惊道:“顾茫是密探?他、他难道不是叛贼……”

    慕容梦泽道:“他不是。”

    “这……”

    “凤鸣山一役,只是君上为了给自己萃选出一位能够忍辱负重的探子。为了得到这个探子,君上以江夜雪的秘法将陆展星暂时控制,令他铸成斩杀来使,阵前失德的大错。”

    “陆展星当年是被控制的?!”

    “不错。”慕容梦泽继续道,“被炼化不完全的珍珑棋子所控。陆展星含冤入狱后,顾茫被逼入绝境,而君上便在此刻给了他密令,让他前往燎国诈降,成为埋伏在燎国的探子,不断地向重华提供谍报与黑魔秘术。”

    这实在是太令人惊愕了,若是平时有谁对满朝贵胄说这番话,只会被嘲作疯子,可是金銮殿上刚经过一番劫难,死的死,伤的伤,魔兽净尘仍在顶空盘旋嘶吼,只因有吞天之鲸的护佑,它才一时不敢上前。

    所以这时候,梦泽的内容虽然匪夷所思,可他们却没有不信。

    慕容辰则于王座之上,他武力并不及在场诸位,净尘亦被隔绝于殿外,一时无法阻止梦泽之言,只能恻侧盯着她,似乎在思忖当如何使她的言语不堪一击,又似乎只是在想应当如何将她撕成碎片拆做残渣。

    他曾是那么信任她……唯一的,他自认为可以放心的亲人,他的亲妹妹……

    最后将他的罪行悉数收罗,和盘托出的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竟会是她!!!

    慕容辰不禁冷笑起来。

    有人扬声道:“可既是这样,顾茫也是助纣为虐!他帮着君……帮着慕容辰搜罗黑魔禁术,为的是什么好处?是许他回来升官发财,还是许他无数金银财宝?”

    墨熄被触怒了,厉声道:“他为的是七万座碑和一个清平世道。什么升官发财金银财宝,顾茫回来已经那么久了,他过的是什么日子难道你不知道?!”

    “……”

    梦泽见墨熄震怒,抬手拦住他,轻轻摇了摇头,说:“当年君上劝顾茫入燎,并未告诉顾茫自己真正的目的。顾茫领命之后,以为是君上是一心为了应对燎国,为了知己知彼,研究破解之道,所以才一直为重华传递着情报。他自然知道自己是受了利用,但他当时并未想过君上私心至此。”

    那人道:“所以……顾茫根本不知道慕容辰是为了将黑魔咒据为己用,甚至用黑魔咒控制群臣之心?”

    “是。他并不知情。”

    然而这个时候,慕容怜却忽然说了句。

    “不,这一节梦泽你说错了。君上想用黑魔法术害自己的臣民……这件事,顾茫只是一开始不知道而已,到后来,他其实是完全知情的。”

    墨熄闻言长眉蹙压:“如何可能?他若知道,早会与重华通风报信。”

    慕容怜却摇了摇头:“他无法报信。报信也阻止不了什么,反而会白白捐了君上对他的信任。但他确实很早就知情了。

    顿了顿,他在一众惊愕的目光中,对墨熄慢慢说道:“火球儿,早在洞庭水战,顾茫刺杀你之前,他已经发现了我们这位君上的真正野心。帝国的神坛猛兽,不是个一直被利用的傻子。”

    第182章

    茫的安排

    “帝国的神坛猛兽,

    不是个一直被利用的傻子。”

    梦泽听到此处,低低啊了一声,

    吃惊道:“他在洞庭水战的时候就知道了?”

    “是。”

    “那,

    那难道……难道他当时刺伤墨大哥,

    又不阻我将重伤的他带走,是刻意为了让我发现墨大哥的灵核已经被傀儡丹所侵蚀?”

    慕容怜点头道:“多半如此。”

    梦泽喃喃:“我当时正是因为要给墨大哥疗灵核之伤,所以才能够觉察到墨大哥中了傀儡丹,于是便用尽方法将它剥离了,但我没有把这件事禀奏给君上,我心中觉得蹊跷,后来几经查探,我才知道是君上密谋所为……”

    她转头瞧着此刻浑然不知所谓的顾茫,

    脸色微白:“原来那时候,

    你……你竟是故意的……”

    顾茫听到她说自己,懵懵的:“什么?什么故意的?”

    墨熄摇头道:“不可能。我曾读过顾茫与君上的书信,五年来他一直在与君上传递情报,

    他若是知情,又为何会愿意继续为君上献上黑魔咒语?”

    “那火球儿你有没有觉得,

    顾茫前期给君上的书信里附着大量关于燎国黑魔咒的施展秘诀。而到了后期,

    却常常只提供军情与国情的密报,

    却极少谈论黑魔之术?”

    “……”

    慕容怜这样一讲,

    墨熄回想当时看的那些书信,竟果真如此。

    慕容怜道:“顾茫很清楚,如果自己暴露了,

    慕容辰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灭口,或者直接将他这枚棋子放弃,然后令找他人继续前往燎国搜罗秘术。所以他尽管已知道慕容辰是个怎么样的人,却还一直隐忍着,按往常那样给君上修书写信。”

    “只是打那之后,他就很注意,他给君上的信极少谈及黑魔之术,就算谈了,也只写一些看似很机密,其实派不上太大用场的东西。”

    墨熄:“……你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慕容怜往烟袋里填入烟丝,点着了,凑进唇边抽了一口,在呼出的淡青色烟雾之中,他沉声道:“因为这些话,是顾茫亲口对我说的。”

    墨熄脸色骤变,“什么时候……”

    “在他被作为议和礼送回城的前一天。”

    “!”

    慕容怜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慢慢地说道:“……不用太惊讶,君上曾经把处置顾茫一事交由我掌管。所以在他回城前一天,我就自己出了城去,我私下里见过他。”

    “在他返程途中?”

    “在他返程途中,就在凫水边上。”

    “……”

    “人人都以为,顾茫是被燎国挖空了所有的记忆,打碎了灵核,又抽空了两魄,所以才变成当时那个鬼样子。”慕容怜顿了顿,“其实不是的。”

    “燎国确实为了防止顾茫泄密,摧毁了他的神识,但他们并没有毁掉那些与燎国机密无关的记忆。所以,其一,顾茫的所有记忆不是燎国毁去的。”

    群臣悚然:“什么?!”

    “竟不是燎国?!”

    “不错。其二,都说顾茫的那两魄是被燎国抽走的,这一点也是假的。顾茫的魂魄不是被任何人抽走,而是被他自己拿出来挪做了它用。是他自行捐出,与燎国没有任何干系。”

    这句话比前一句还要令人震愕,若说前一句只是涟漪,这一句却成了巨浪。

    墨熄后退一步,本就淡薄的嘴唇更是血色全无:“怎么……可能?他这是为什么……”

    “他是为什么这么做,君上应当是最清楚了的。”慕容怜瞥了慕容辰一眼,“先别说这个了,我们还有第三件事要谈——”

    “其三,顾茫最终的记忆丧失地是在凫水之畔,他所有回忆的抹去,其实全都是拜我们这位重华国君所赐!”

    慕容辰目光如鹫:“慕容怜,你要妖言惑众到什么时候?!”

    慕容怜淡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之前想要暗杀我,也是这个缘故。没有办法,谁让当年被你派去赐他忘忧散的人……”

    慕容怜顿了顿,抬起桃花眼道:“就是我呢。”

    慕容辰:“……”

    “我一直视顾茫为眼中钉肉中刺,知他叛国之后,倍感耻辱,认为他给望舒府蒙羞,恨不能得而诛之。当时君上看出了我的心态,秘密召我来到殿前,告诉我——顾茫其实并不是叛国,而是个密探。”

    梦泽轻声道:“你知道了他的密探身份,又为何还会这般恨他?”

    “哪儿有这么简单。”慕容怜冷笑道,“君上告诉我,顾茫当年是以密探身份出去的,但卧底卧到了一半,顾茫提出一个要求,希望功成回国之后,让君上助他成为望舒府之主。”

    “……顾茫断不会提这样的价码。”

    “但我当时怎么知道。”慕容怜翻了个白眼,“君上抓准了我的戒心,便对我说,他并没有答应顾茫的这个条件。顾茫取我而代之的要求被君上拒绝,心生怨恨,最后假叛成了真叛,后来一直在替燎国卖命,以此报复重华。”

    重华是个人都知道慕容怜从前将顾茫欺负得很惨,君上编造谎言,说顾茫心生歹意,想要借着邀功的机会将昔日之主拉下马,这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而作为望舒府的当家,慕容怜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是什么心境?

    慕容怜道:“我听闻此事,自是愤怒。但又觉得蹊跷,既然顾茫已成了真叛国,燎国又为何要把他作为议和礼送回来?”

    墨熄看了君上一眼,问慕容怜道:“他怎么说。”

    “滴水不漏。说是他容不得顾茫如此行径,于是秘密修书给了燎国的主君,告诉燎君顾茫原本赴燎时的身份,并说顾茫曾经窃取了诸多燎国机密献与重华。燎国遂觉得此人两面三刀,心术极其不正,不可继续留用,所以将他送回。”

    慕容怜又抽了一口浮生若梦,接着说道:“慕容辰当时告诉我,顾茫是个贪生怕死之徒,燎国还未动手抓他时,他便已经感知到了他们的意图。为求自保,顾茫曾修书给君上,说自己已经摸清了燎国孕炼血魔兽的密室,并且在里面看到了血魔兽的幼兽。他愿以魂魄之力将它的力量封印,秘密带回献于君前,只望能饶其不死。”

    “我当时完全信了他的话,对顾茫厌弃到了极致。气愤之下,我质问君上,难道我们就要这样答应这个叛贼的要求?”

    “君上答我说,顾茫受过了黑魔重淬,若是贸然杀死,不知会化作什么前所未见的妖邪,断不可以如此而为之。所以他确实是答应了顾茫的提议,而他要我做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他要我趁着押送顾茫的列队还未进城,前去密见此人,要他交出封印了血魔兽力量的魂盒。”

    墨熄问:“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他给了我一颗药丸,说顾茫出身贫寒而至高位,可知其生性何其狡诈。虽顾及黑魔异变,不能将他杀害,但若是由着他神智清明,他定会与身边之人……狱卒、看守,等等,设法造谣。以顾茫的口舌,什么都可能造的出来,所以一定要让他神识尽毁,记忆全失——这颗药丸就是为此而炼的。他令我得到顾茫献上的血魔兽魂盒后,就立刻把丹药给他服下。”

    墨熄听着,指尖深陷入掌,随着过往的件件真相浮出水面,君上曾经吐出的蛛丝脉络清晰可见,犹如一张天罗地网,将他们笼在中间。

    墨熄低声道:“可你见到顾茫之后,顾茫不曾告知你真相么……”

    “他确实说了几句。让我不要太过相信君上之类的。但你觉得我那时候会信谁?”

    “……”

    “更何况,我当时见到顾茫的时候,许是负责押送他的看守对他动了私刑,他的神智很模糊,胸口有一道新鲜的伤疤,还在往外淌着血,他根本没有力气和我说太多的话,就已昏了过去。”

    慕容怜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当时确实有一件事令我觉得蹊跷,那就是他除了把封印着血魔兽力量的魂盒给我,还给了我另外一件东西,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保存好,然后找机会销毁掉,且此事绝不能让君上知晓。”

    慕容梦泽问道:“他给了你什么?”

    慕容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瞧向高座之上的慕容辰。

    “君上,你煞费苦心地让墨熄从大泽城再给你带来一片血魔兽残魂,才能炼出你这只长着鸟嘴狗身的怪物,想必是顾茫当年献给你的血魔兽力量魂盒,你打了这么多年还没打开吧?”

    他说着,嗤笑道:“知道你为何打不开吗?”

    慕容辰到了此刻,亦知再装也无用,因此森冷道:“为何。”

    慕容怜吐出烟霭,淡道:“因为顾茫当年用自己一缕魂魄铸就的魂盒与别不同。他自己做了整调,打开它,需要一把钥匙。”

    梦泽惊道:“那就是顾茫当年要你保存的东西?”

    “不错。”慕容怜道,“当时我留了个心眼,这件事与谁都没有提过。”

    慕容怜说到这里,几乎是有些冰冷地看向慕容辰。

    “君上苦心孤诣得来的魂盒竟然打不开,想必是钻研了许久也不得门道。也幸亏我天性多疑,亦知你为人奸滑,到底没全信你。否则只怕顾茫回城那一年,你就该将重华的人全部洗作木雕傀儡了。”

    慕容辰银牙紧咬,盯着他,陡地爆出一串戾然长笑。

    “慕容怜……慕容怜,原来你当初既不信我,也不信顾茫……哈哈哈哈……!”

    慕容怜无所谓道:“是啊。”

    “那你这辈子究竟相信过谁?!”

    慕容怜淡道:“我和你一样,慕容辰。我们俩都是那种人——谁也不信,唯独信自己。”

    他说着,眼神淡漠而疏离:“你的闹剧也该收场了。放下你一统九州的大梦吧,我早已把顾茫给我的钥匙毁了。”

    慕容辰笑声不止,久久盘旋后,双目赤红地盯向慕容怜。而后视线一个一个人逡巡过去,从墨熄,到顾茫,到慕容梦泽……乃至群臣。

    最后他眼神犹如厉鬼,森森然道:“慕容怜,你以为孤钻研了那么多年,当真没有得到第二种解法,可以打开顾茫封印的力量魂盒吗?”

    第183章

    魔

    慕容怜闻言,

    倒是不以为意,反而近乎嘲讽地笑了起来:“君上若要真有这本事,

    何苦还要去大泽城将血魔兽的一缕残魂夺回来?”

    “更何况燎国已经重新饲育出一只新的血魔兽,

    唯独缺了一片魂与力量之源而已。君上若是此刻设法打开魂盒,

    自己得不到什么,只会让燎国的那只魔兽力量激增,浴火重生。”

    顿了顿,慕容怜道:“替人做嫁衣,你可不会这么蠢吧。”

    “那要看孤是替谁做的嫁衣了。”慕容辰的目光犹如两池浸淬着剧毒的水,狠戾道,“慕容怜,你是知道我的,

    比起外敌,

    孤一贯更恨家贼。”

    慕容怜神情微动——是啊,他们这个君上,自幼就活在诅咒的阴影中,

    对身边的人不无警惕,他的獠牙上更多沾染的是手足同袍的血,

    甚至疯狂到想要用黑魔咒控制群臣,

    让人人对他俯首听令。

    但他之前并不认为慕容辰能将整个重华的安危不放在眼里。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可此刻他看慕容辰的神情,

    竟是仇恨压过了理智,

    一派鱼死网破之态,不禁陡地心惊。

    只是慕容怜面上仍不多变,沉冷道:“你待如何?”

    “这句话应当孤来问你吧。”慕容辰恨道,

    “你隐藏野心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今日之变,你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哗地扬袖指向王座,“取代孤的位置,成为重华主慕容怜漠然道:“我还真没想过。我觉得你那位置特别傻,和个神龛似的,而我一点儿也不想当泥像。”

    慕容辰却道:“有谁信。”

    他说着,忽然抬起手,悬空一握,厉声道:“封印,阵开——!”

    随着他这一声暴喝,大殿外忽然传来隆隆轰鸣。群臣悚然望去,透过破损的墙垣与敞开的窗,可以看到重华王宫内最高的建筑——黄金台。那里正爆散着强烈金光,一张硕大无朋的封印阵法在顶巅浮现,呈五芒星状,正不断旋转,灵焰腾张。

    霎时间风云四起,摧枯拉朽。黄金台四周的草木被劲风席卷着倒伏翻飞,那座意味着重华之臣无限荣光的高台,整个帝都都能看到的问贤地,笼罩在一片沙石漫天,尘土飞扬之中。随着金光渐炽,封印洞开,一只仅有巴掌大,却散发着耀眼光辉的盒子从山体的裂缝之中飞转上升,悬于高天。

    梦泽喃喃道:“这就是……顾帅当年以自己一片魂魄铸就的魂盒……”

    她方说完这句话,就听得身后一声闷哼,紧接着是扑通跪地的声音。梦泽回头,发现顾茫已经摔倒在了地上,竟是口吐鲜血。

    墨熄立刻扶住他,焦急道:“你怎么了?”

    “我……”顾茫似乎想说什么,可他一抬眼去看那遥远空中的魂盒,就又哇地一声呛出一口淤血,竟无力再说什么,径自昏迷在了墨熄怀里。

    “顾茫!”

    梦泽是药修,她道:“顾帅是受了魂盒封印解除的影响,这盒子是他缺少的两魄其中的一魄,他一时承受不了它的魂力,不碍事的。”

    顿了顿,她又睁大眼睛道:“啊!若是能将魂盒夺下,重新炼入他体内,那他的魂魄多少就修复了一些——”

    话未说完,就听得君上阴冷道:“你想都别想。”

    慕容怜厉声道:“慕容辰。我无意夺你之位,你最好也给我清醒点,别再做什么疯事!”

    慕容辰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你确实是不用夺位,孤若觉得今日之后自己还能稳坐在这主君位置,孤恐怕就是白活了这么些年。”

    “……”

    “自古阶下之君会是什么下场,孤自然十分清楚。与其看你踩着我的肩膀登顶人极,不如孤亲自将这些东西都毁了。”

    慕容怜怒道:“慕容辰!重华是母邦,你竟敢因自己一己之忧,不惜让虎视狼顾的燎国得到血魔兽战力?你他娘的很清楚血魔兽一旦重新降世会是什么后果!你一人落马,就要整个重华乃至九州来为你葬吗?!”

    岂料慕容辰却薄溜溜地阴笑道:“为何不行。”

    “!”

    愤怒如潮似海涌将上来。哪怕在场的有些人平素里再是尸位素餐,再是浑噩度日,听到他凉薄至此的话,也忍不住热血上涌,一时间吝责之声不绝于耳。

    “慕容辰!你这个人面兽心之辈!”

    “你还敢说旁人自私,这世上最自私最冷血的疯子恐怕就是你!”

    “刻薄寡恩!误尽忠良!”

    “你当不成君王,就要引狼入室,让整个九州生灵涂炭?!”

    慕容辰陡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不就是这样吗?!整个九州,整个重华,若我不为君,不称帝,与我又有何干?!”

    “你——!”

    “在我身居东宫,前途未明的时候,在我被父君意废,地位动摇的时候,在我未登君位那些年,哪怕在我当上君王之后,有谁真心实意站在我身边,为我思,为我谋,与我有情,忧我所忧?!!尔等向来视我为夺嫡对手,为太子,为君上,有谁把我当慕容辰看过?谁在乎我本身怎么想?!”

    “就连我父亲,也是一听闻我身染疾病,便要废我太子位,他有没有想过一个被废的太子,在他殡天之后会是什么后果!”

    慕容怜却忽然道:“你以为他没有想过?他曾密诏我于病榻前,告诉我,若是立我为储,我一定要好好待你。因为你的寒疾正是因他而起,他心中有愧!”

    慕容辰一怔,布着猩红血丝的眼瞳狰狞地大睁着。

    随即怒道:“他惺惺作态而已!他连我患寒疾的事情都告诉了你,他悔什么?愧什么?!”怫然拂袖,“孤立身于世,从来只有这王位支撑,九州天下重华众生,只与‘君上’有关,与‘慕容辰’无关!”

    “若我为君,自当为重华忧谋。但今日尔等逼宫,我将为奴,我便只是慕容辰。而慕容辰不欠这世道任何人情谊!”他不无恶毒地眯起眼睛,字句都在唇齿间磨碎作齑粉,“你说的对,我为了自己痛快。宁愿鱼死网破,损人不利己,引狼入室,献利燎国——我也断不会让你们逍遥!”

    “慕容辰,你简直是疯了!”

    慕容辰冷笑道:“你瞧清楚了,孤这辈子死也只做君王,不为囚奴!”

    他说完这句话,双手合于胸前,顿时袍袖飘飞,猎猎翻滚。

    慕容辰十指结印,竖眉喝道:“飞凰,解封!!!”

    只听得一声凤鸟鸣叫似从大地肺腑穿来,慕容辰周身燃起汹汹烈火之光。他一跃而起,自屋顶的破陋之处跃上高空,那火焰裹卷着他,就像顾茫魔气暴走时解封妖狼之血一样,慕容辰浑身附着凤凰之光,灵流滚沸。

    梦泽吃惊道:“他……他体内怎么也有魔兽之气?”

    墨熄摇头:“他爆发的是仙兽之气。”

    “那是什么?”

    “老君上曾经想炼育仙兽,那仙兽的灵流失了控,通过老君上侵蚀到了他。使他拥有了这种力量。”

    墨熄说罢,结印厉令:“吞天,拦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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