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听我说了他的词儿,公子哥脸色白了:「……是今儿上街叫人偷了。」
我叹了口气,很看不起这种技艺不精还要赖皮的:
「憨棍,论行骗,你道行不够看,回去后脚踏实地干点别的吧。」
蔡掌柜气不过,嚷嚷着要报官。
那骗子听说要报官,趁我不备,仓皇撞开门跑了。
蔡掌柜要去追,蔡娘子叹了口气,摆摆手:
「算了吧,毕竟没有真上当。
「多谢姑娘!要是叫他得逞,咱们小本生意,要赔进去多少银子!但是姑娘怎么知道那是个骗子?」
咳,因为我爹就这么骗过人。
先砸下个天大的馅饼,再合乎常理地几番为难,作势收回。
一抛一收,合乎常理,店家如鱼儿咬饵上钩。
「哪里知道,只是感觉他不对劲,留了个心眼。」
我爹的骗术是家学渊源。
风马燕雀瓷,金评皮彩挂是全套子的。
他喝多了难得不打我的时候,也肯跟我吹嘘,除却美色的燕,没有哪一门他不精的。
又瞧了瞧我的脸,说以后我长大了,能替咱家补上这个缺。
我就跟着他,三岁装病,五岁装残,七岁藏在布袋里陪他装天师。
后来他诈到一块铁板,被人识破打得稀烂,抬回家两天就死了。
「姑娘,这裁衣的钱我就不要了,我呀免费给你做一身!」
「不必,我有的是钱。」我掏出一张银票,「只是劳烦娘子兑了来。」
沉甸甸的银子揣进包袱里,平白叫人腰板也直了。
脚一抬迈进酒楼。
先定了一间上上等的房,要热水来沐浴,要一坛最烈的女儿红。
哦对,瞧那花子吃包子吃得香,再来一屉包子。
明日醉到日上三竿再起。
就再也不会为过去的事情难过了。
可没等来一屉包子。
等来了两个官兵架着我。
我慌得把这阵子做的坏事全想了一遍。
为了给李行舟治病,卖了十来个生子丸,七十壶金枪不倒药。
其实都是梨汁甘草熬的糖丸子。
他们押着我,把我包袱倒出来,里头丸药散了一地。
他们看也不看,只瞧见另一张银票,眼睛一亮。
被我连累的,除了绸缎店的蔡家两口子,还有那个栽进泥坑摔了腿,没跑远的憨棍。
两口子交了保金,又是做生意的老实人,没吃苦头放了出去。
憨棍就倒霉了,就因为被蔡家两口子顺口指认,官老爷又疑心他是我同伙,两罪并罚比我多挨了十棍。
「李家报了官,说你今日在门口攀扯诬陷。
「李夫人心善,信了你一个孤女的话,接你进府你却动了歪心思。
「既然钱追回来了,人家说不追究了,你与同伙各打十棍,小惩大诫。」
真狠啊。
结了前仇,李夫人再也不怕我乱说李行舟的事了。
蔡家两口子还是不信我会偷钱。
蔡娘子见打得重,怕出人命,掏腰包垫了药费,雇了辆牛车,把我和昏迷的憨棍一并送回金家村治伤。
路上她叹了口气,把我的头发捋到耳后:
「太欺负人了。
「姑娘,不怨你,我信你。」
我不肯说话,也不肯抬头。
只把脸泡在眼泪里,蜇得脸发痛。
只是死死咬着身下的被子,生怕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