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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要带我三姐回家。”

    天边的晨星隐隐淡去,很快泛出了鱼肚白,沈涣之一声令下,战鼓之声四下而起,大军主力的战吼声震天,城楼前架起了攻城梯,我背负红缨枪,第一个翻上了越国王都的城楼。

    城楼上的守卫见到我,纷纷奔涌而来,我不知从何处生来的力气,大喝一声,挥动长枪,硬生生扫退了想将我层层包围的越军。

    身前腾出了一小块空地,我立刻挥动红缨枪直冲而去,在密密麻麻的越军中杀出一条血路,身后又有数名大周将士翻上了城楼,助我击退了两侧的包抄围攻。

    城楼上,箭矢如雨而下,沈涣之带领重兵,在城楼下擎盾而行,以沉重的攻城锤,一下下地撞击着王都的城门。

    深沉的撞击声响彻云霄,更让我心头燃起了一丛烈火,红缨枪在我手中飞舞落下,热血深染红缨,银刃当空长啸。我身旁的越军节节倒下,尸首甚至阻碍了后援的道路。越来越多的大周将士攀上了城楼,与我一同殊死拼搏。

    城楼之后,朝霞漫天,旭日东升,苍茫间,天地一体,具浸浴在无边血色之中,仿佛下一刻,一切便会天摧地塌,化为乌有。

    我脚下的攻城锤猛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竟将数名越军震下了城楼,我趁机飞步上前,一枪刺破了守门越将的咽喉,鲜血四溅,染红了我的脸颊。

    越兵眼看着自己的将领倒在我的枪下,竟都一时惊恐,不禁后退,我挥枪追击,正听到城门处,传来了阵阵高昂的厮杀之声。

    越国的城门,破了。

    大周的兵勇如潮水般涌入城中,许多越兵还来不及反抗,便被生生踩踏成了肉泥。

    城楼上的越兵见此变故,更是有多人丢盔卸甲,慌不择路地逃窜而去。但还没能奔下城楼,便倒在了周军的刀剑之下。

    我来不及擦一擦脸上的血迹,也随即挥枪追逐而下,很快,周军便占据了整座城楼,我与沈涣之在城门处汇合,共乘一骑,同向越国王宫进发。

    大军在王都的街巷中,只遇到了些不堪一击的抵抗,很快,全军便将越王宫围了个水泄不通。沈涣之命弓箭手上前,对着王宫射下了箭雨。没过多久,便看到越王宫的大门缓缓而开,越国丞相率领百官,垂头丧气,一步一跪地走出王宫,在沈涣之与我脚下受降。

    阿哥,你看到了吗,从今日起,世上,便再无越国了。

    30.

    七皇子策马从军中走出,质问越国丞相,越王与王后何在,那丞相涕泗横流,边哭边说,越王昨日半夜,在宫中薨逝了。

    我听后,心中暗叹,难怪城越军军心如此涣散,想必他们没有料到周军会在今日强攻,所以也未曾刻意隐瞒丧报,君王崩逝,强敌临城,越军,又怎会没有动摇呢。

    沈涣之命人搜索越王宫,一定要找到越国王后,七皇子却等不及,早已纵马奔入越王宫,与将士们一同寻找。

    我看了沈涣之一眼,他冲我点点头,轻声说:

    “去吧,去找她吧,外面有我。”

    我心里一暖,轻轻抱了抱沈涣之,随即便下马奔向了宫门。

    越王宫中一片狼藉,四处都是哀哭求饶的宫人,我在大殿前遇到了七皇子,他说,刚刚查看过了收押起来的王族,其中并没有三公主,问了几人,都说昨夜宫中混乱,没人注意到王后去了何处。

    我心中觉得不妙,忙与七皇子一同进入了后宫,越王的后宫杂乱,嫔妃众多,我和七皇子挨个看去,却无一人是她。

    不久后,七皇子找到了一个王后的侍女,据她说,王后昨夜陪越王深夜饮酒,但越王暴毙后,王后却不知所踪。城破前,满宫宫人都在四处寻她,却没有一人找到。

    七皇子拉着那侍女问,王后平日里都常去何处,那侍女战战兢兢地答说,只呆在寝殿内。我有些绝望地抬头,扫了数眼越王宫,突然灵机一动,问那侍女,越王宫中,何处有垂柳。那侍女想了许久,才说,冷宫中,仿佛有几棵从大周移栽来的细柳树。

    我听罢,忙让她带路,往冷宫而去,七皇子不解其意,边跟上来,边问我是何缘故。

    没有什么缘故,只是,阿哥当年,很喜欢大周帝都的垂杨柳。

    越王宫的冷宫,年久失修,荒草丛生,远远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红衣,半躺在一株细柳树下。七皇子见状,高喊了一声三姐,随即便飞奔而去,将她抱在了怀里。

    三公主软软地躺在七皇子怀中,这是第一次,我没有见到她盛妆,没有胭脂水粉的修饰,她脸上的细纹,都一点点浮现了出来。虽然有些细纹,但就是如此不事雕琢的容颜,更显露出了她的温顺娴和,从容不迫。

    三公主微微睁了睁眼睛,看到了七皇子,也看到了我,眉眼中,流露出了静谧的笑意。她的目光转了转,停留在了我的红缨枪上。

    “嫣儿,能让我,再抱一抱,询郎的长枪吗?”

    我心里一酸,连忙匆匆解开长枪,将它放在了三公主身旁,将红缨塞进了她的手心。

    三公主揉搓着手心里沾血的红缨,脸上带着笑,可这一笑,却有黑红的热血,从她的口鼻中流出。

    七皇子见状,惊呼了一声,将她更紧的抱进了怀里,惊慌失措地问道:

    “三姐,你怎么了,我来带你回家了,你别吓我啊。”

    三公主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对七皇子轻声说道:

    “阿晟,你好傻啊,三姐如果不一同饮下毒酒,那越王,怎么会轻易放下防备呢。不过,好在我喝的不多,只有半杯,还能容我撑到现在,临死前,能再见阿晟一面,三姐知足了。”

    七皇子拼命摇着头,泪珠如雨般落在三公主的脸上,他拼命地抹去三公主脸上的血迹,一遍遍地对她说,一切都结束了,她该回家了。

    三公主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心疼,她看着七皇子,有些吃力地说道:

    “阿晟,我不想回家,你带我回南境,让我留在那里,好不好。询郎当年出征,有一半尸骨,留在了南境,我没法回帝都陪着他,就让我,在南境陪着询郎,好不好?三姐求你了。”

    说完,三公主眼中的光芒骤然淡去,她似乎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手中紧紧握住了长枪的红缨,目光还在苦苦哀求着七皇子。直到七皇子痛哭着点了点头,三公主方才长叹一声,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从她的胸前,掉落了一个锦囊,看上去好生眼熟,我捡起来,打开,却发现那锦囊内,是一缕陈旧的红缨,似是经历了积年风霜,已然暗红得近乎酱色。

    一缕红缨,又能如何尽叙,少年的纵马持枪,公主的望穿秋水。

    31.

    越国王都归降后,战势果如沈涣之所料,大军横扫越国南部,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

    出征六个月后,越国举国归顺,从此,被纳入大周版图。全军班师回朝,唯有三公主的骨灰,留在了南境的千里沙场之上。

    抵京那一日,陛下,爹爹,宗亲贵族,朝廷百官,甚至云舻和连旌,都齐聚在城门口等待着我和沈涣之归来。

    陛下握着我和沈涣之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倒是爹爹,高兴过后,在人群中没能寻到三公主的身影,脸上闪过了一丝阴翳。

    在宫内热闹了一天,我却一直都觉得有些恍惚,直到深夜,带着两个孩子,跟爹爹重回临淮侯府,再看到我的五位姨娘,又听到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和沈涣之,真的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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