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宋泽枫一死,萧琳被督军府送去外地,说她“外出探亲”。半路上,汽车遇袭。
萧琳被活活烧死在汽车里;开车副官逃出来,肩膀被弹片擦伤。
大帅再次气得一口气没缓上来。
他认定是萧珩干的。
萧珩不承认。
“我没叫人炸小五的汽车。”他说。
“你安排送她走的。不承认是你杀了她,就是你无能、消息泄露。”
萧珩一时无话。
这件事,仍是深埋了下去,大帅府把所有消息都封锁了起来。
只零星几个人知晓,萧琳已经死在半路上了。
徐白知道,萧珩告诉她的。
“你做的?”她问。
萧珩:“我没打算叫她好过,但我也没想过半路上杀她。我答应了阿爸,送走她。一旦她出事,我会受到猜疑。”
徐白:“不是你,还有谁?”
“做得很干净,还留下开车的副官做活口。那个副官是我的人,看上去像是我做的。”他道。
徐白:“……”
“我不介意,岁岁。”萧珩眸色如霜,有浓郁冷意,“杀戮可以立威。”
徐白没做声。
这个晚上,她没怎么睡着。
她突然反思,自己给萧琳留一线生机,有没有意义?
无疑,她保持了人性最后一点善良。
世道奉行弱肉强食,善良是一个缺口,会被人从中窥探到她的软弱。而软弱,在乱世是致命的。
宋泽枫死了,萧琳死了。
萧珩很满意如此结果。哪怕大帅很生气、哪怕这两条人命都跟他有血脉关联。
他已经顿悟,看透这个世道的本质。他会快速成长,成为参天大树。
而徐白呢?
她成长了吗?
这个晚上,徐白进行了一次很深刻的剖析。
她再也回不到少女时光,她的心逐渐染上了阴暗颜色。
徐白一直没和萧珠提这件事,但萧珠听说了。
“……那个萧琳,她也算计你?”她问。
徐白:“已经结束了。”
“你知道是谁杀了她吗?”萧珠问。
徐白:“你知道?”
“可能是我阿爸。”
徐白:“……”
中午吃饭,萧令烜在家。
萧珠直接问他:“阿爸,是你派人炸了萧琳的汽车吗?”
徐白想要阻拦,没成功。这话真不好直接问,没人喜欢被猜疑。
不承想,萧令烜点点头:“对。”
徐白:!
她怔愣,半晌没做声。
萧令烜不看她,一双黑眸只看着萧珠,难得认真:“自己的人要维护。这是准则,否则下面的人凭什么忠心?忠诚可不是靠钱买的。”
萧珠似乎很受教:“懂了,靠命买。”
徐白:“……”
你懂了什么。
你要误入歧途了。
不能这样教孩子。
徐白一肚子话,然而略微思量,说哪一句都错。
“孺子可教。”萧令烜摸了摸萧珠的脑袋,“不要学某些人,纸老虎。刀在手边,不敢杀人,自己窝囊一辈子得了。”
徐白的脸,微微发胀。
这话是点她。
的确,萧琳无缘无故挑衅,落到了她手里。她考虑这、考虑那,卖个人情给大帅府,没动萧琳。
除了萧珩,没人买账。
萧珠听到萧令烜夸她,自然很开心。
但听到他暗中挤兑徐白,她不悦:“杀了人,怎么善后?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就不要下那么狠的手。这也是你教给我的。”
这话,萧令烜的确也说过。
他被噎住。
立马伸手去捏萧珠面颊:“吃里扒外,我白养你了?”
句句意有所指。
徐白午饭都吃不下去了,感觉这句话也在点她。
她如坐针毡。
萧令烜的情绪,不好不坏。吃了午饭,他径直出门了,没和徐白说话,也没提那天的事。
——那天的事,他肯定一早得知了消息,毕竟石锋参与全程。
他可能等着徐白提前告知他。
徐白却一直当成帅府的“家务事”,没和他提。
她总牢记,在权贵门第做事,嘴巴要紧。
这在萧令烜眼里,可能是她身在曹营心在汉:从他这里赚钱,他把她当亲信,她却还眼巴巴等着做少帅夫人。
第062章
会有后妈?
徐白很满意现在这份差事。
她通过这种途径,搭上了萧四爷的船。
身家性命有了保障,不会轻易被圈进“少帅夫人”的争斗中,毫无还手之力。
萧珠又是很投缘的学生。
为了这件事,惹得萧令烜不快,不值得。
徐白想要弥补。
她和母亲聊了聊。
“……我一是想着保密。今天我随意说帅府的事,明天也可以随意说四爷的事;二则这点小事,犯不着打扰四爷。”徐白说。
母亲赞赏了她的思路:“你这样考虑,没有错。”
“四爷却插手了。”徐白道,“他怪我不上道。”
他把她当心腹了,她这边还保持距离。
“你向他道歉。”母亲说,“在大人物面前,咱们太渺小。不要花哨。”
徐白点头。
的确,花哨无意义,不如朴实点。哪怕笨拙,也显得真诚。
作为下属,真诚才是她的忠心。
又到了萧珠休息半个下午,她想出去逛街,徐白陪同。
两个人买了点东西。
徐白给萧珠买了毛衣、帽子和短靴,还买了几样小点心;萧珠给徐白买了一条珍珠手链。
“这种围巾和手套,四爷会喜欢吗?”徐白问。
萧珠:“他不怎么戴。”
“那应该就没有很多。”徐白说。
萧珠:“应该是。你要跟他告罪?”
“你真是太聪明了。”徐白道。
“前天他骂你几句,你饭都不敢吃了。”萧珠说。
徐白:“……”
她哪有那么怂?
她只是少吃了一点。
“买吧。反正他什么东西也用不上,买了算你心意。”萧珠说。
徐白买了一条灰色围巾,又加上了一双毛线手套。
她们俩晚饭前赶回来。
萧令烜半下午才起床,等着吃晚饭。
徐白把礼物送上:“四爷,送您的年礼。小小心意,您别嫌寒酸。”
萧令烜用手指随意拨了拨。
“买的?”
“是。”
“的确寒酸。”他说,“既然要送心意,怎么不自己织?”
“我不太会。”
萧令烜不说话。
徐白还以为他会叫她拿回去,他非常勉强:“给我吧。”
东西算是收下了。
吃了晚饭,徐白回家,萧珠在楼下玩踢毽子。
萧令烜要出门,穿着一件黑色羊绒风氅,脖子上围着徐白买的灰色围巾。
“……你不是嫌弃寒酸?”萧珠问他。
萧令烜:“寒酸的是东西,又不是我这个人。”
什么东西穿在他身上,都显贵气。
萧珠对她阿爸的臭屁,叹为观止。
她懒得理他,继续踢毽子,消消食。
萧珠玩累了,上楼睡觉。她睡得有点早,翌日天不亮就醒了。
特别饿,她穿着睡衣,裹了一件小袄,下楼叫女佣热牛奶给她喝。
正好萧令烜回来。
一身烟酒气,围巾搭在臂弯,不见他半分疲态。
“你喝牛奶吗?”萧珠难得孝心发作,问他。
萧令烜:“不喝。你喝,长长脑子。”
萧珠:“……”
两人说话的时候,石铖把一个文件袋带给萧令烜。
萧令烜拿在手里,封口被他随意扯开了,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他懒得弯腰,指挥萧珠:“捡给我。”
萧珠拿了起来。
是一张地契。
萧珠已经认识了很多字,快速扫一眼:“雨花巷……地契……”
萧令烜已经劈手夺走了。
“什么东西?”她问,“你又买房子了吗?”
“嗯。”
买个房子,对萧令烜而言,还不如买个白菜费劲。
萧珠没放在心上,只当他又有了新欢,要找地方安置她。
她见怪不怪了。
但小孩子藏不住事。
萧珠转而就告诉了徐白,她阿爸又有了新的女人。
“这次是谁呢?”她还跟徐白讨论。
徐白打岔:“快要上课了,别聊这个。”
她送的围巾,似乎也没起到缓和关系的目的,徐白正怕自己和萧珠肆无忌惮谈论他私事,惹得他更加不快。
萧珠却还是很想聊。
徐白从她的言语里,敏锐发现了她的不安。
“……阿宝,你很担心会有个后妈,是不是?”徐白问。
萧珠一愣:“才没有!”
“每次你阿爸有了新欢,你都很留心。你怕他娶回来做太太?”徐白说。
到底是小孩子,谁也不愿意家里多个长辈。
萧珠看似不在意,心里却很警惕萧令烜收的每个女人。故而,她能跟徐白说起那些人,知道她们住在哪里、什么身份。
“家里就我和我阿爸,还有你,挺好的。我不喜欢其他人。”萧珠说。
徐白:“你阿爸是知道的。阿宝,你放心好了,他很疼你的。”
“你说得对。阿爸最疼我了。”萧珠道。
中午,萧令烜下楼吃饭。
他的神色,比上次好看了不少,没对着徐白摆脸。
萧珠问他:“你新得的女人,她是谁?”
“没有什么新的女人,我最近忙。”萧令烜道。
萧珠人小鬼大。
听话听音,一个不被承认的女人,是不可能做四太太的。
她放了心。
买宅子就买宅子吧,不弄到同阳路来住,她就当做不知道。
反正她不要跟后妈住一个屋檐下。她有阿爸,有徐姐姐,就足够了。
吃了午饭,萧珠上楼睡觉。
萧令烜喊徐白:“你坐一下,有话问你。”
徐白应是,和他在客厅沙发坐了。
“……谁跟阿宝说了什么?”他问。
徐白:“阿宝自己猜测的。她只是很担心,害怕你给她找个后妈。”
“多余。”他淡淡说。
又道,“快要过年,有点事请你帮忙。”
“您说。”
“我要回趟福州。这次不带阿宝了,她晕船又晕车。你搬过来住,陪她几日。”萧令烜说。
徐白:“好。”
很干脆利落。
“那就麻烦了。”他道。
徐白则说不麻烦,照顾萧珠本就是她分内事。
第063章
预定约会
萧令烜这天下午就离开了南城。
他来去隐秘。要不是他特意叫徐白来陪萧珠,徐白也不知他是回了福州。
石铖、祁平,还有副官处另外几名得力的,他全部带走了。
暗处还有上百人,保护萧珠。
徐白跟萧珠说明,萧珠自然无比欢喜。
“……你去我家吃饭,跟我姆妈说一声。我收拾几件衣裳。”徐白说。
萧令烜去福州,前后可能得半个月,除夕都不一定能赶回来。
萧珠道好。
徐白的母亲做了几样小吃食,款待萧珠;徐白的妹妹拿出两个珍藏的玩偶,送给萧珠。
萧珠特别喜欢那只白瓷做成的小孔雀。
小小一只,可以捧在掌心,但羽毛栩栩如生。
“这得多高的手艺。”她赞不绝口。
徐皙笑道:“以前有个人在江南西路开瓷器厂。他求我爷爷办事,特意送了这个。”
萧珠便在心里想:你们从前真阔。
随意可以收到这样手艺绝伦的礼物。
现在住这么破……
冬日天阴,房子薄薄的墙板,不太挡风。
萧珠坐在小火炉前,感觉后背凉飕飕,风从墙壁缝隙灌进来。
她又看一眼徐皙:“你真送给我?你舍得吗?”
徐皙眼里,萧珠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正儿八经说大人的话,特别有趣,她忍不住笑:“舍不得我就不拿出来了。给你。”
萧珠珍惜接了:“谢谢你,你真好。”
“姐姐,她好可爱!”徐皙回头对徐白说。
萧珠不仅仅是可爱,还长得特漂亮。一双乌黑的眸子,似墨色宝石,镶嵌在巴掌雪肤的小脸上,比瓷雕的娃娃还精致。
徐皙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