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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萧珩没有被激怒,依旧面无表情。

    “别乱猜。”他道。

    徐白伸出手,覆盖在他手背上,萧珩这才突然变了脸。

    他深邃安静的瞳仁里,起了风暴,手用力攥紧,手背青筋暴突。

    “也许你谁也不爱。”徐白唇角有了讥诮,“你这样厌恶女人的靠近,你娶我纯当摆设?”

    萧珩没说话,额角青筋跳了跳,夺门而出。

    徐白看着落在地上的支票,艰难收回视线,慢慢走出这栋小楼。

    萧珩从军政府监牢走出来,已经是深夜。

    他的副官长,也是他乳母的儿子宋擎上前,给他披了件风氅。

    “感觉好点了吗?”宋擎问他。

    萧珩:“那个细作什么都交代了,你把证词呈给大帅。”

    连夜刑讯,将一个奸细活活折磨死,萧珩的精神终于缓和几分。

    “好。”宋擎说,“你自己感觉如何?”

    “我对其他人,没那种渴望。”萧珩说,“哪怕他不停流血,我也只是觉得快意。”

    “你只想咬破徐小姐的喉咙,喝她的血?”宋擎问。

    “对。”

    “已经很多年了。除了她之外,真没一个人让你有如此感觉?”宋擎不死心。

    “没有。”

    “好怪异,这个徐小姐有什么不同?”宋擎蹙眉,“你确定真要娶她?要是你控制不住,杀妻可是恶名,比退婚严重多了。”

    萧珩从小喜欢看人刑讯。

    他想出各种办法,逼得犯人生不如死。

    他也喜欢鲜血从别人的血管里,带着一点温热气息涌出来,这叫他上瘾。

    小时候还会为此苦恼、恐惧,他现在已经接受了。

    他就是个畜生,是个怪物。

    可徐白又不一样。

    每次徐白说话,萧珩不高兴的时候,他就很想撕碎她喉咙。

    徐白有修长颈项。她太白,又纤瘦,脖子上有若隐若现的血管。见到她的第一眼,萧珩觉得自己很渴。

    他渴望一口咬住她。

    他甚至做梦,梦到自己咬碎她咽喉,如饥似渴吞咽她的血。

    “……她需要这门婚姻。”萧珩说,“她母亲精神不佳、幼弟才十岁,光给她钱解决不了她的问题。当年是她爷爷救了我的命,才订婚的,我不能这个时候抛弃她。”

    “将来呢?”

    “等我活过了今年,再告诉你明年的安排。”萧珩道,“将来太遥远了。”

    宋擎:“……”

    “还有,派人去找萧令烜。他动我的人,别是把我当成软柿子了吧。”萧珩说。

    宋擎道是。

    于是,萧令烜的别馆,连夜被人轰炸了。

    连带着那条街塌了好些洋房。

    大帅听说了此事,把弟弟和长子都叫到军政府,痛骂一顿。然而,这两人都极有主见,一个比一个阴,没人听他的。

    当面握手言和,走出书房就翻脸。

    这件事,徐白听冯苒提过。

    她没怎么上心。

    她正在找工作,要替母亲和弟弟妹妹寻觅一条活路。

    第004章

    谋生

    徐白在济仁医院门口,等了半个小时,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从医院出来。

    “徐岁岁!”

    “师姐!”

    两人见面,立马拥抱。

    “走,去我办公室聊。”师姐顾秋元挽了她的手。

    伦敦一别,已是两年。

    师姐的理想是妇科医生。整个华东五省,只南城这家济仁医院有妇幼科,师姐很顺利在家门口找到了工作。

    要不然,就得去港城谋生了。

    “……医院已经不招医生了,况且你第二学历本身就不太被认可。不过,护士小姐是招的。”顾秋元说。

    徐白眼眸一黯。

    “你不结婚吗?军政府的长媳,还能到医院工作?我们很忙的。”顾秋元又说。

    徐白:“我家的情况,整个南城无人不知。”

    顾秋元叹口气。

    的确家喻户晓。

    “我祖父去世后,本就配不上大帅府。更何况如今落魄如野狗,还结什么婚?”徐白又道。

    顾秋元噗地笑了。

    “你可以去外交部碰碰运气。你日语、德语说得好,之前还帮教授做翻译;英语更没得说,这是基础功。你在语言上极有天赋。”顾秋元说。

    徐白:“我的理想是做个医生,救死扶伤。况且南城没有外交部,得北上。

    北上能否找到工作另说,我家里情况如此,目前我还不能撇下他们,又带不动全家北上。”

    顾秋元叹了口气:“我替你找个护士的工作。不过,薪水很稀薄,工作又累。”

    “我不怕累。能在你身边做事,将来有机会转做医生。我有学历证的。”徐白道。

    顾秋元:“我会记在心上。”

    过了两日,顾秋元下夜班已经晚上九点了,亲自跑了一趟徐白家。

    弄堂里没有私人电话,平时联系不到徐白。

    “……有个差事,薪水一个月四五十大洋。”顾秋元道。

    徐白眼睛一亮。

    “对方找到我们医院,要寻一位医生,实在不行护士小姐也可。我第一个想到你,因为主人家姓萧。”顾秋元说。

    徐白的眼眸暗淡几分:“大帅府?”

    “不是,萧令烜,那位声名狼藉的四爷。”

    “他找医生?”

    “他家里发生了一次爆炸,他女儿摔断了腿,需要有医术的女医生贴身照顾一段时间,直到她的腿彻底复原。”顾秋元说。

    徐白想起了那场爆炸。

    听冯苒说,是萧珩干的。

    “……我刚听到消息,立马来告诉你。你与萧家有点门路,薪水又特别高,何不抢前头?”顾秋元说。

    徐白送师姐出门,两个人在门口小摊子上吃了宵夜,又替师姐叫好黄包车回去。

    徐白才一个人慢慢往弄堂走。

    弄堂门口的裁缝铺还开着门,一盏黄昏小夜灯,仲秋夜风被灯光衬托得很温暖。

    桂花落尽,满地碎蕊,香韵散尽在秋夜里。

    徐白想着:“我与萧珩之间,还有什么可能?他很厌恶我。他母亲要逼我退婚,有一万种手段,一文钱也拿不到。这个时候,还管什么站队不站队,我得活下去。”

    她知道萧令烜不是个东西,心狠手辣。

    她也知道,倒向萧令烜对她并无太大益处。

    可机会要争取。

    万一她能把此事办妥,不仅可以得到一笔钱,缓解她此前的窘迫,还能借助萧令烜的关系,在医院寻到一个差事。

    万一呢?

    一无所有的时候,要赌。

    徐白打定主意,她找机会去见萧令烜。

    机会却不是那么好找。

    萧令烜在南城狡兔三窟,私宅多到数不清,根本寻不到他人影。

    师姐那边,有消息反馈:“我们医院去了两位医生面试,没通过。”

    过几天,徐白还是没找到萧令烜,师姐又告诉她:“去了七位医生、十一位护士,都被赶回来了,萧四爷的女儿是个小恶魔。”

    再过几日,师姐劝徐白放弃:“我也去了,院长的任务。那小女孩要求我喝掉一碗水,里面一条死蛇,我拒绝了。”

    徐白:“……”

    她问师姐,是在哪里面试。

    师姐告诉她,每次有人接,转好几个地方,蒙着眼睛的。

    “对了,我闻到了一点麻油的香味。”师姐说。

    徐白立马想到了一个地方。

    她几经周折,竟是寻到了同阳路7号,在路口张望。

    暗处立马有人走出来,面露警惕:“这是私人住宅,请小姐离开。”

    徐白:“我想见四爷。我是大帅府的未婚妻。”

    那人打量她片刻。

    而后,他与人交谈几句。

    半个小时后,徐白被请进了一栋宅子。

    从大门进来,里面曲径通幽,竟有黄包车。

    乘坐黄包车在园子里逛了片刻,才到一处小楼前。

    小楼装饰辉煌,但灯火黯淡。

    徐白被人领到了一间房门口。

    推开门,里面是一张牌桌,烟雾弥漫,混合着酒香与脂粉香,格外温暖。

    萧令烜坐在靠南的位置,怀里搂着一个妖冶的女郎,正在摸牌。他随意点燃一根烟,头发全部梳在脑后,露出得天独厚的一张脸。

    衣衫纽扣松开,精壮胸膛半露,肌肉纹理分明。

    “四爷,我叫徐白,上次在朋悦楼见过您。”徐白轻声开口。

    萧令烜轻吐烟雾,深黑色眸子在暗处似有锋芒,静静扫了眼她:“不太记得了。”

    徐白站在那里。

    她还要开口,萧令烜轻轻嘘了声:“别吵,等会儿我输了牌,会发脾气的。”

    徐白站在那里罚站,没动。

    片刻功夫,萧令烜赢了。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突然颤抖起来:“四、四爷,真不是我,您再给我……”

    萧令烜手臂很长,越过桌子一把抓住男人衣领。

    他穿着黑色衬衫,用力时手臂绷紧,肌肉的线条被衬衫裹得格外清晰。

    不知哪里一把刀,快如闪电。

    男人撕心裂肺叫起来。

    一根断指,滚到了徐白脚边。

    徐白轻轻后退半步,掌心已经出了一层汗。

    “今天饶了你。”萧令烜推开身边性感女郎,站了起来,对着那断指哀嚎

    的男人说,“往后再这样不知趣,就不止要你的手指了。”

    他绕过牌桌,走到了徐白身边,上下扫视她:“你是萧珩的未婚妻?”

    “是。”

    “那小孽畜上次炸了我家,你听说过没有?”

    他真的很高,微微弯腰和徐白说话,烟草清冽,领口深色肌肤,散发阵阵热浪。

    徐白指甲掐入肉里,维持声音镇定:“听说过。不过,他是他,我是我。他很厌恶我,我们即将退婚。”

    萧令烜站直几分。

    “你有什么事?”

    徐白简明扼要说明来意。

    她说话时尾音咬得慢,却丝毫不做作,反而叫人听得清她每个音。

    专业、稳重。

    萧令烜迟疑几息,带了她出牌室。

    “我女儿,脾气像我,不是好打交道的。你要是有本事留在她身边,月薪五十大洋。”萧令烜道。

    第005章

    打他一巴掌

    萧令烜的女儿萧珠摔断腿,接骨的医生说需要懂点医术的人贴身照顾,否则可能落下残疾。

    南城正好有女医生。

    可惜,萧珠一个也不满意。

    她才七岁,古灵精怪。萧令烜觉得她这样能自保,也并不要求她改。

    但一连面试了二十多医护,他也烦了。

    他揪起女儿衣领:“你他妈再挑剔,我把你扔大街上自生自灭。”

    女儿不怕他:“我从三岁就练腿上功夫,我的腿最重要。要是残了,一辈子恨你。等你老了,我也把你腿打断。”

    所以,女医生还是要找。

    徐白自荐,又拿出了她的毕业证,萧令烜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带着她去了后院。

    萧令烜在一栋精致西洋式小楼门前停下,对徐白说:“你愿意喝屎尿一类的,还是蛇鼠一类的?”

    “都可以。”

    “那你愿意被刺破脸,还是掌心?”

    “……脸。”

    “你想从二楼跳下去,还是在房间绳子上挂五分钟?”

    “……跳下去。”

    萧令烜:“行,你小小年纪知道赚钱不容易。等会儿你照办就是了。”

    徐白随着他上楼。

    宽敞房间内,一张西洋式大铁床,穿着粉色睡衣的小女孩子仰卧其中,手里转骰子玩。

    她长得漂亮极了,有一双和萧令烜很相似的眼,眼珠子漆黑;小脸精致,似瓷雕的娃娃。

    “新来面试的医生。”萧令烜随意介绍,在靠窗大沙发里坐定。

    他抽烟点燃,一只手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修长匀亭,手背青筋迸起。

    萧珠端详徐白。

    “你是医生?”

    “我是医学毕业生,还没有入职医院。”徐白道。

    萧珠简单问了几句,徐白有问有答。

    “我只一个要求。”萧珠最后道。

    “现在只剩下一个要求了?不是三个吗?”萧令烜轻吐烟雾。

    “她漂亮,我喜欢她而你不喜欢她,所以格外优待。”萧珠说。

    “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她不长胸。”萧珠说。

    父女俩一起看向徐白。

    徐白用力咬着后槽牙,没有躲避他们的视线,安静站在那里。

    “啧。”

    这声音是萧令烜发出来的。

    带着太多的意味。

    徐白想起自家小楼里的硝烟,她什么羞辱都可以接受。

    “你去扇我阿爸一耳光,这份工作就属于你。”萧珠提了她的要求。

    萧令烜目光打量徐白,意味深长,没有发脾气。

    徐白看向萧珠:“只这一个要求,对吗?”

    “当然。”

    徐白走向萧令烜。

    萧令烜眉头一蹙,看着走近的女人,又吐了一口烟雾。

    徐白走到了他跟前,低声道了句:“四爷,得罪了。”

    她右手轻轻扶了下萧令烜面颊、左手快速出动,很清脆一巴掌。

    屋子里安静。

    萧令烜的头,微微后偏,晃动中后梳的大背头有一缕发丝零散落下来,正好落在他眉骨上方。

    一瞬间,他英俊又威严面容上,添了一抹邪魅。

    萧珠睁大了眼睛。

    她屏住呼吸,小小嘴巴张得大大的,看着徐白,又看向被打懵了萧令烜。

    半晌,萧珠低声开了口:“要不,给她一个痛快吧,一枪结果了她。别、别折磨她。”

    萧令烜把垂落头发往上捋,左手烟灰从指缝间落在他手腕上,腕骨精壮、骨节锋锐。

    “你自己的要求,不会反悔吧?”萧令烜开口。

    萧珠再次瞪大眼睛:“你不杀她?”

    “我为了你的腿,今天受了这奇耻大辱。等我老了,你不做牛做马服侍,就等着天打雷劈。”萧令烜站起身。

    他的香烟随手按灭,把小小茶几铺着的桌布烫出一个洞。

    他阔步出去了。

    萧珠半晌回神,震惊看着徐白:“你死期将近。”

    “四爷舐犊情深,他会原谅我的。”徐白道,“小姐,我可以看看你的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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