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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你快些长大吧。”易青巍看着他,一眨不眨,这样说。

酒精烧及耳根,白中透粉,易青巍说话的内容无厘头,语气幼稚,透着不合时宜的慎重。

“怎么呢?”

易青巍摇摇头,不肯答,说:“你答应我就好了。”

“我现在还不算长大吗?”宋野枝歪着头问他。

“不够。”

“什么样子才够啊?”

易青巍不看他了,盯着马桶,愁眉不展。

半晌,他说:“我也不知道。”

宋野枝撑着下巴笑他:“小叔,你现在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哦。”

易青巍不听他说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拜托你,好不好。”

宋野枝伸手,一下一下地为他顺背,答应道:“好。”

这个姿势和很久以前某个场景重合,当时,易青巍为了让他留在北京,和宋俊周旋,耗了一顿饭的时间。

手下的动作愈轻,回想起这些事,他的心愈不安分起来。

趁他晃神,易青巍接过宋野枝手里的水,喝了半杯。

他叫道:“哎——不能咽下去——”

来找人的王行赫眼睁睁看他喝了这水,他以为是从马桶里舀出来的,但很是无所谓:“没事儿,明天起来就忘了,醉了不记事儿的。”

宋野枝还是解释道:“不是马桶——我从水龙头接的。”

“没差。”王行赫进来扶人,“跟我说话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醉成这样。你是不是也醉了?陪一个醉鬼聊这么半天?”

宋野枝:“还挺好玩儿的。”

“可惜没来得及拿摄像机。”他又说。

“你小叔酒品最好,喝醉不闹只睡觉。”王行赫说,“来小野,我蹲下来,你把他弄我背上来。”

背到房间后放到床上,易青巍已经闭着眼不省人事了。

“小野,今天晚上可能是回不去了,打点不出人送你们,也不放心你们单独走。我再给你重新开一间,你早点儿休息行吗?”

宋野枝要说什么,还没出口,王行赫先接上了:“要不——就和你小叔一间,房间够大,你也方便照顾一下这醉鬼,可以吗?”

宋野枝不说了,点头:“可以的。”

宋野枝在房里转了一圈,打开窗户散酒气,多看了两眼夜景。听见动静回头,发现易青巍醒了,正努力翻身要坐起来。

翻不起来还好,翻起来就该摔地上了。

宋野枝三两步跑过去,及时作了人肉垫子。

易青巍压着宋野枝的手臂,他半跪着,把易青巍拽到怀里来,问:“怎么了?”

“让我矮一点。”

对不起,真听不懂。

易青巍接着说:“你别走,让我这样睡。”

宋野枝果真僵直着不动。

“太高,轻飘飘的,好像浮在天上,掉不下来。”易青巍说,“但我刚才掉下来了,不怎么疼。”

宋野枝:“……”

坚持了一会儿,他的腿麻了又醒,醒了又麻,建议:“睡沙发吧,沙发矮。”

易青巍可能躺久了,也觉出身下硌人,睁眼看他:“好。”

宋野枝扶着软成泥的易青巍去小客厅,心想,恐怕挪沙发过来将就他还要容易些。

沙发窄,宋野枝把茶几抬过去拼在一起,长度短了一些,但能确保易青巍不会再掉下来。

“口渴。”

宋野枝记得床头柜有矿泉水,他放开他的手:“我马上去拿。”

从一堆花花绿绿的盒子里抽出矿泉水,宋野枝凑近研究,看有没有可能找到解酒药。一近,一排小字就很显眼了:安全套、女士专用精油、男士专用精油、持久药丸……宋野枝轻“啧”了一声,握着矿泉水起身就走。

他没住过几次酒店,但在秦皇岛时就不见这些东西,显然这家不是什么正经酒店。

几分钟的功夫,要水喝的人又睡着了,叫他也不见动静。

安静下来,宋野枝后知后觉两处指关节和手肘有火辣辣的疼痛感,低头去看,应该是刚才擦破了皮没注意。疼倒没啥,看到组织液混着血丝流出来有些恶心,宋野枝立刻瘫着两只手去卫生间用水冲洗。

凌晨十二点有钟声,从窗外飘进来,一声一声响得很稳重。

宋野枝没有睡意,还好有事做,趴在沙发边,莹润的食指点在躺着的那人的额头上,下行,到眉骨,再到鼻梁,再到人中。这次没有停,指腹缓缓停在他的唇珠上。

这粒唇珠嵌在薄唇上,契合极了。深浅都生动,动静都诱人。

他没料到易青巍会醒,他迷迷糊糊地问:“水呢?”

宋野枝没有动,指腹抵在唇上,易青巍一说话,手下就能感受到柔软的弹性,很分明。

他在吻他的手指,对不对。

“小叔,你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易青巍头偏到一边去,两人的唯一的联结消散了。

他说:“我没醉。”

“醉了,是不会记事的,对不对?”

他重申:“我没醉。”

没人接话,空气静下来。他看着他,眼神有了聚焦点,心却没有。一片纷杂,很多念头呼啸而过,抓不牢,钻不深。

一呼一吸间全是醇香的酒味,静得足够久,险些要陷进去。

宋野枝半蹲着,离得很近,说话很轻,是呢喃,是耳语,是信徒虔诚地做祷告。

“易青巍,看看我。”

信徒得不到主的回应,未必会生气,但会试图自食其力。

右手抚上他的侧脸,游移,修长有力的手指慢慢掌控后颈。宋野枝彻底跪下来,寻到易青巍垂在半空的手,扣紧,略微挺直了腰,吻上去。

相触,是很短暂的一个瞬间。

软,是惊天动地的软。

宋野枝缓缓启唇,更轻更柔地含住了那颗挺立漂亮的珠,更重更无情地压下去。

爱和欲望是并存的。

夜深。

高空中风从大开的窗里卷进来。

楼下街道上的货车喇叭长鸣。

远处在建大楼的探射灯乱扫而过。

宋野枝不敢呼吸。

近乎缺氧时,白牙咬上绯红的下唇,一下,随即放过他。

他最终把头埋到了易青巍的颈间,长久的,拥得很紧,显得很脆弱。

通过吻,通过拥抱,易青巍把高温渡给他了。

心中郁热,手脚冰凉。宋野枝的胸腔荡着一阵一阵的痒,像一层一层海浪打来,经久不去。

他泡在海里,害着寒颤。

“不管醉没醉,明天之后,都不要记得。”

“但你一定是醉的。”宋野枝自言自语,“抱着门框不撒手出丑,喝了卫生间的生水,还有——这件事……哪个更糟糕?”

他笑一笑,自己答。

“被我喜欢,最糟糕。”

“所以不要记得,我不会给你难堪。”

爱和欲望是共进的。

他情难自禁,也悬崖勒马。

气息是湿的,心脏也是湿的,在滴滴答答地淌水。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时间是一条笔直的射线,因为尽头未知。人类标上刻度,有了年月日,时分秒。

由此,时间变得可控了一些。

但也有失控的时候——宋野枝想起赵欢与前些日子提到过的1999年世界末日的言论。

时间变成一条线段。

但何必等到1999年,就下一秒吧。

他和他相拥,世界灭亡,让一切指向隽永和不可改变。

宋野枝绝望地想。

第42章

告白

易青巍最近变了,无论吃饭,还是上班,做什么事,脑海里多多少少都会有宋野枝的影子在晃悠,全是他不慌不忙,轻声细语的模样。这是一个转换器,一层保护膜,全因他,易青巍看待和对待世界的方式温和平静许多。

带易青巍实习的院长刚在小会上点名表扬,易青巍耐心见涨,这对以后的工作生活大有裨益。

但回到家,扛不住有这么个姐姐,再耐的心遇上她,都得消磨殆尽。

“去不去?”

“不去。”

易青巍还没说什么呢,易槿拿起小沙发上的抱枕就要丢过去:“还真请不动您了?”

他稳稳接住,又丢回去,抱枕在空中翻了个儿,端端正正落到沙发上。

“我不想去,对这些事儿没兴趣,别逼我。”

“合着我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啊?去吃个饭聊聊天儿怎么了,人家李叔这么大年纪了,还厚着脸皮对你这个小辈三请四催的。”

“对啊。”易青巍在床上翻了个身,摆摆手,“让他别这么做了,不值当。”

易槿拿他没辙,态度软下来:“去,又不是让你和那些人应酬,是李叔他孙子,李源这孩子次次念叨你这个叔叔,就喜欢和你玩儿。”

“我知道,但我不喜欢和他玩儿。”

“你嫌人家什么?性格也乖,年纪也和小野还有欢儿他们差不多,他做什么了让你不喜欢?”

“能比吗?”易青巍嘀咕,“别是个人就拿来和宋野枝还有赵欢与比,他啥也没做,但我又不是闲的,无亲无故的,凭什么浪费我时间陪他玩儿?你自己生意伙伴自己搞定。”

他思索一下,问:“姐,你知道多利吗?刚成功的克隆羊,您努把力,接触一下这技术,克隆一个我出来,就不用守我卧室门口求我了。”

易槿要被他气疯:“你还知道你姐在求你啊?”

“不敢,求也没用,我下午还有约,不可能放人鸽子。”

“哟,别人的约赴那么爽快。”易槿干脆在沙发上坐下了,“怎么不看看亲姐姐我?”

易青巍一看这架势,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卫生间走,要去打理一下出门:“您慢慢待吧,我马上就滚。”

“这玩意儿是啥?你还肯往卧室摆这个?”易槿从沙发角上拿起一只紫色小熊,布料粗糙,做工不精细,歪鼻子歪眼的,质量低劣,送小女生玩儿,超过五岁的都会嫌弃。

易青巍回头看了一眼,笑出声儿:“你不觉得眼熟吗?”

易槿以为易青巍要像小时候一样开始说“长得像你”的话。

“这是宋野枝送我的。”

易槿不信。

“真的,从王行赫婚礼上顺手拿来就说送我。”

“我在婚礼上怎么没见到这么丑的东西。”

“门口摆的花篮上插的。”

“……”

看到易槿一言难尽的样儿,易青巍又很开心地笑起来:“没事儿,放心,孩子我已经打过了。”

那次宿醉后醒来,头疼欲裂,手边放了个软绵绵的东西,易青巍拿起来看,一阵无语,差点儿给丑精神了。

放手就要丢,被从门外进来的宋野枝喝住了:“哎——小叔,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别这么对它。”

易青巍再次低头打量那紫熊,问:“昨天晚上醉的到底是我还是你?脑子这么不清醒。”

宋野枝坦荡荡,假装听不懂弦外音:“你啊。”

“你从哪儿弄来的?”

易青巍不信是花钱买来的,搁哪个店卖哪个店倒闭。

宋野枝往门边挪了几步:“迎宾花篮上扯下来。”

易青巍抄起熊作势吓他,宋野枝早有准备,溜到门边跑了,跑之前还喊:“十月底不是你生日嘛!我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他想起来就止不住笑,一边笑一边换外套,不知道安慰易槿还是安慰自己:“看久了还挺可爱的。”

易槿也忍着笑,略略翻了个白眼:“也就小野,要是换个人你得和人绝交。”她拿在手里摆弄,“别说别人了,就是换成欢儿或者乐儿,敢送这个给你,就得在自己和这熊之间选一个待垃圾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扭头观察易槿的表情,穿衣服的动作慢下来。

“有那么夸张吗。”易青巍系好纽扣,过来抢熊,“别老揉它,禁不住,给揉散架了。”

“你下午什么约?”

易青巍把熊搁到窗户边,晒到阳光。

“宋野枝和赵欢与学校运动会,答应他们了要去看。”

“我还说是哪家姑娘,原来又是小野和欢儿的事儿。”

离和李家约的时间还早,易槿在沙发上放松下来,和他闲聊,拖着他不让出门。

“还说李源无亲无故呢,你和小野又有什么亲什么故,这孩子一来你就一直疼着。”

这次,抚熊的动作直接停下来。

易青巍从小到大没瞒过易槿任何事,没有必要,也瞒不过。

“等等。”易槿突然说。

易青巍回身看她。

易槿皱着眉,这是她想事情时一贯的表情。

易青巍安静地等。

“李源那小子也读的四中,小野他们运动会是班级还是年级还是校级?”

“校级。”

“那不正好,一起去吃个饭,吃完饭就和李源一起去学校。”易槿怕他拒绝,马上说,“就这一次,下次我就说你出家了,云游四海了,找不着人了。”

“……”易青巍最后把熊摆正,“走吧。”

-

开幕式结束,运动员进场检录。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宋野枝在找易青巍,与此同时,体育委员在找他。

“宋野枝,快!”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递给体委:“麻烦你帮我保管一会儿。”

“放心,加油哦!”体育委员是个矮矮的女生,凭可爱当选的,有竞技活动时她只负责运动员们的后勤工作。

宋野枝不死心,一边跨下楼梯,一边往四周的看台上扫视。跑了两步,突然折返,拿过体育委员手里的红色班旗,径直往看台最高处去。

然后,洋洋洒洒的“高三六班”四字飘在全场最显眼的位置。

体委没想到宋野枝同学的班级荣誉感这么强,惊叹一声“哇”,两手一举,为他更卖力地鼓劲加油。

天空阴沉,不一会儿飘起了小雨。无人喊停,有雨加持,让运动会添一分壮阔:看,就算下雨了我们也不放弃。

男子五千米的枪一响,看台上的同学都开始为各自班级的参赛者呐喊助威。渐渐的,喝彩的阵势变了,有更激动更热情的声音穿插进来,接着,一片传染一片,不过几秒,完全成了全场狂欢地起哄。

易青巍和李源好不容易从堵死的车潮中赶来,就迎上了四中学子如此激昂澎湃的场面。

易青巍闲闲叉腰看热闹,随众往跑道上张望。跑道内圈的足球场上,有一个穿白裙的女生也在随着男运动员们一起跑。不同的是,她只跟着其中一个男孩儿。他快,她就快。他慢,她也慢。

赛场上,两个人毫无眼神和话语的交流,但就是像磁铁一样,死死地黏在一块。

李源个儿矮,掂半天脚才搞懂了整个情况。

他漫长枯燥的学生时代里,陪跑这等浪漫而嚣张的示爱行为,是从未出现过的。

李源多看了几眼,突然兴奋地说:“我认识这个学长!他是个转学生,上学期期末考了全校第一,照片现在还贴在荣誉墙!”

说完,李源马上发现易青巍不对劲。只见他紧绷着脸,神情并不明朗。

他小声问:“易叔叔,你怎么了?”

易青巍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气质发生转变,泄露出几分刻薄来。

他说:“没什么。这样太危险了。”

果然,下一秒,广播响起,是年级主任拖长的声音,警告道:“请跑道内场上的女同学停止陪跑,远离赛道。”

女生充耳不闻,没有回应。

观众的呼声更疯狂。

宋野枝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同学的后脑勺,语气平稳,说:“你别跟着我了。”

主任再次拿起话筒:“再说一遍,最后一遍,那位穿白裙子的女生,停止陪跑,远离赛道!停止陪跑,远离赛道!”

宋野枝甩甩头,开始加速。

身旁的女生也随之加速。

全场失控地尖叫。

五千米,宋野枝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女生跟不上,用力过猛,头重脚轻,摔倒在赛道旁的绿茵地里。

宋野枝的脚步停了。

他原地缓冲几步,倒回去几米,蹲下去询问人的情况:“能站起来吗?”

说着,把女孩儿掀至大腿处的裙摆下拉,随手脱了自己的运动外套递给她,说:“系着,暂时遮一下吧。”

她接过衣服,没动,余光瞥见有几位老师和校医室的医生正往这边走,她迅速问:“你记得我吗?”

女孩摔得不严重,膝盖擦破了点儿皮,宋野枝看人没什么大碍,才说:“记得。”想了想,他又说,“裙子真的不适合运动的时候穿。”

“我是13班的陈涵宇。”她笑着,“我知道,但我给你送信时穿这一身,你那次给我捡鞋我也穿这一身,今天,我怕换了衣服你就没有印象了。”

宋野枝的语调不似方才轻松:“陈涵宇,是吗,你不该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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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源:从第五章

的中考升学宴开始,终于约到您了易叔叔!!

第43章

他的青春

宋野枝和陈涵宇被请去了办公室,赵欢与和周也善还有陈涵宇的朋友站在门外等。

“这是谁想的主意?”周也善的肩靠在墙上,脚尖不规矩地点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爽和不耐。

赵欢与拉了他一下,对他摇头,示意让他闭嘴。

周也善不爽地抿了抿嘴,把一句“妈的”吞下肚去,抱着胳膊不再出声。

宋野枝很快出来,陈涵宇的朋友马上凑上去问:“陈涵宇呢?老师说什么?”

周也善上前伸手把她和宋野枝隔开,指着办公室说:“要人就进去找老师,别烦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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