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被迫起身的裴玄霜眼前一片混沌,仿佛坠入茫茫云海,
难分东西。迷茫间,
一阵清脆的铃声忽地传入耳中,她循声看了过去,愕然发现那诡异老妪的手里多出来一个腿骨做成的摇铃,
此刻正拿在手里奋力摇着。
裴玄霜盯着那串乱响的摇铃,
脑中“嗡”地一声响,涣散茫然的双眸忽然间变得专注明亮。
谢浔站在珠帘后,默默观察着裴玄霜的反应。
“真把这严婆找过来了?”萧瑾成负手走到谢浔面前,“就算这老太婆救回了裴玄霜又怎样呢?你得到的不过是一具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而已,
即便将她强行留在了身边,又有什么用呢?”
“行尸走肉我也要她,
只要她能留在我身边,
我不在乎她是疯是傻,
是痴是呆。”谢浔不容置喙地道。
“真有你的。”萧瑾成叹息着摇头,“我便要瞧瞧你这法子行不行得通。”
谢浔不作答,只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抹雪白清瘦的身影。
裴玄霜感觉眼前有无数的人影在乱晃。
他们在她的脑海中叫嚣着,拉扯着,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她的意识,企图带着她一起陷入这场诡异的狂欢,失去自我,失去灵魂,成为一个麻木不仁的傀儡。
她脑中清清楚楚,几乎在陷入混乱的一瞬间便挣脱了出来,歪头睨着那容貌怪异的老妪。
乱响的铃铛声遽然一顿,老妪缓缓收起了铃铛,目光讶异地打量起裴玄霜。
“你还清醒着?不可能啊!这么多年来,老身的摄魂术还从未失手过。”老妪难以置信地道。
摄魂术,原来是摄魂术。
裴玄霜一脸淡然的鄙夷:“是谢浔让你来的吧?”她冷笑,“为了对付我,他还能使出多少卑鄙的手段。”
老妪依旧在认真打量着裴玄霜:“你是如何挣脱我的摄魂术的?”她认真瞧了瞧裴玄霜的眼睛,“你……”
裴玄霜缓缓扬眸,与那老妪四目相对。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位被谢浔派来对付她的老妪,也生了一双浅褐色的眼珠。
“你是北夷人?”裴玄霜率先发问。
老妪一愣,慌忙用面巾遮了遮脸:“姑娘误会了,老身不是北夷人,只不过恰巧长了双浅褐色的眼珠而已。”
裴玄霜惨白的薄唇一扬,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总不能所有生着浅褐色眼珠的人都是北夷人吧,如此的话,北夷人未免也太多了……”
她转眸盯住老妪手中的摇铃:“只是这摇铃上的字符,分明也来自北夷,你念咒时说的话,也是北夷话,我看懂了,也听懂了,你觉得你瞒得过我吗?”
老妪两眼猛地瞪大,抬起手,一颤一颤地指着裴玄霜:“你是北夷人?你是北夷人对不对?”
“对。”裴玄霜毫不遮掩,“我是北夷人。”
老妪一抖,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后倒去。
“你、你是什么人?”她又狠又惧地瞪着裴玄霜,似乎想从她的身上挖出天大的秘密,“你怎么会认得摇铃上的字符!你和国师是什么关系?”
“国师?”裴玄霜淡笑着摇了摇头,“我或许认识你所说的这个人,可惜,我想不起来了。至于我为什么认识这些字符,很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
容貌诡异的老妪惊恐万状地望着清丽无双,倾城绝艳的少女,良久无言。
“阿婆,你在为谢浔做事对吗?”裴玄霜倚坐在床头,有气无力地道。
严婆晃了晃神,答道:“是……是侯爷派我过来的。”
“真是可笑。”裴玄霜冷眼瞧她,“你明明是北夷人,却在北夷人的仇人手下做事,你就不觉得惭愧吗?”
“惭愧?我有什么可惭愧的?”严婆理直气壮的道,“我一心求活,你一心求死,你我之间没什么不同,不过是想让自己快活些罢了。”
裴玄霜轻喘了几口气,望着老妪的目光越来越冷漠:“没有什么不同吗?我却觉得与你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侧身躺下,“还有别的术法要试吗?没有的话,请你离开。”
严婆神情复杂地犹豫了片刻,裹紧袍子落荒而逃。
“侯爷。”她对着守在外室的谢浔一躬身,“奴才罪该万死,未能完成侯爷交代下来的任务,还望侯爷恕罪。”
谢浔低垂着双眸,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萧瑾成幸灾乐祸:“这玄霜姑娘当真不是一般人啊,凡是拂然贤弟你想出来的法子,在她身上通通不顶用。”
谢浔的心情烦躁得厉害,他拂开挡在面前的萧瑾成,寒声询问:“怎么回事?”
严婆深深地埋着头:“那姑娘似乎也懂得摄魂术,或者说,她见别人施展过摄魂术。”
谢浔不悦:“你不是说,你的摄魂术是北夷国师的独门秘术吗?”
严婆面上一慌,忙道:“奴才不敢欺瞒侯爷,此术确实是北夷国师的独门秘术。”她将头巾压低了一些,紧张道,“侯爷,您可知,那姑娘也是北夷人?”
谢浔闻言一震,登时愣在了原地。
“老太婆,你没弄错吧?”萧瑾成同样面色剧变,“你说,那裴玄霜是北夷人?”
“正是。”严婆道,“她亲口所认,想来不会有假。”
萧瑾成愕然:“天呐。”他意味深长地扫了谢浔一眼,“这麻烦可大了去了。”
谢浔一脸的阴翳,眼底的郁色散都散不开。
“她亲口对你说,她是北夷人?”
严婆抬眼看了看谢浔,继而慌里慌张地垂了眼,将头埋得更低:“没错。奴才猜测,这位姑娘极有可能是国师的关门弟子,或是国师的女儿也说不定,总之,一定与国师有着密切关系。”
谢浔脑中一片混乱,他冲着严婆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严婆点点头,弯着腰离开了琅月轩。
“玄霜姑娘居然是北夷人。”萧瑾成啧啧感叹,“拂然贤弟,我都有些同情你了,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
谢浔沉默地望着静静躺在榻上的裴玄霜,心中百感交集。
他强行按下涌上心头的万种想法,足下无声地走向了她。
听得谢浔的脚步声,裴玄霜转过头来,目光虚飘地扫了他一眼。
谢浔在裴玄霜的注视下停下脚步,问:“你是北夷人?”
“是。”一早便料到有此一问的裴玄霜干脆道。
谢浔眼神荡了荡,声音一沉,再问:“你师父呢?也是北夷人?”
“是。”裴玄霜一脸冷漠地道。
谢浔倒抽冷气,眼中晦暗不明:“因为你是北夷人,所以你恨我?”
裴玄霜心中冷笑:“不是。”她决绝地道,“我恨你就是我恨你,与我是哪国人并无关系。”
谢浔顿了顿,心中将将浮起的一丝希望瞬间毁灭。
“你既然这么恨我,为何不将毒药给我喝了,毒死我,一了百了。”他面上露出诡异凄婉的微笑,“你要相信,你亲手奉上的毒药,我会甘之如饴地服下。”
裴玄霜眼底的疲色一闪而过:“我毒得掉你吗?自我第一次刺杀你失败,你便小心翼翼的防备着我,不是吗?”
“你都知道?”谢浔轻挑了下眉,问。
裴玄霜轻哂,道:“你得罪了那么多人,想毒杀掉你的人成百上千,他们都没能成功,我自然也不能。”
谢浔目光眷恋地望着裴玄霜面上的那抹哂意,仿佛在欣赏夕阳西沉时的最后一抹光芒:“你很聪明。”他上前一步,俯身摸了摸裴玄霜的脸,“可若是你亲手奉上的毒,本侯会甘之如饴的饮下。”
裴玄霜避也不避谢浔的手,只双眼凄寒地盯着他:“然后呢?看着太医把你救过来?”
谢浔不语,只一下一下地在她的面颊上轻抚着。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触碰过她了,他知道,她今日如此顺从,绝不是想开了,放弃了,而是,她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他无论将她怎样,她都不在乎。
“你想让我变成疯子,傻子,由着你的摆布是吗?”裴玄霜幽幽地问,“谢浔,你到底是有多恨我,才会如此花样百出的折磨我,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浔心头滴血,面上却露出淡然的浅笑:“是啊,本侯为何偏偏与一个北夷女过不去呢?”他冷笑了两声自嘲,“可笑,真是可笑。”
说着,缓缓拿开抚摸着裴玄霜面颊的手指,僵硬转身离去。
梦幽水榭内酒香弥漫,两道修长飘逸的身影横于玉台,传杯弄盏,逍遥快活。
谢浔一杯一杯地灌着酒,酒喝得越多,脑中的画面越是清晰。
怪不得,她不喜雍州饮食;怪不得,她喜凉怕热;怪不得,她的过去是个谜。
怪不得,她生着一双浅褐色的额眼珠。
他早该猜到,她是北夷人。
只是,她到底是谁?难不成她真的是北夷国师的女儿?还有她那师父,他又是什么人,会否是北夷国师?
他心中藏有无数谜团,不过,他已无甚兴趣去破解了。
“拂然贤弟,你打算怎么办?”萧瑾成歪七扭八地靠在冰凉生寒的玉枕上,借着醉意放纵道,“她去意已决,你是留不下的,再说了,你当真要留一个北夷女在身边吗?她身上流着的可是北夷人的血,视你为仇人,同样的,也是你的仇人。和仇人同床共枕,你放心得下?”
谢浔端着酒杯,默然不语。
===第73节===
萧瑾成哼了一声继续:“北夷因你而亡国,你因北夷而丧父,国仇家恨宛若一道天堑横亘于你二人之间,你跨得过去吗?”
他胳膊搭在谢浔肩上,往他耳边一凑:“你该不会忘了宁国公的事了吧?那位可是眼巴巴地盯着你呢!若让他成功抓住了这个把柄,只怕你的清净日子就结束了!”
说完,重重推了谢浔一下,试图将他推醒。
谢浔身子一晃未晃,便是酒水都没有撒出去几滴。
他低敛了眼眸,目光迷离地盯着手中的玲珑瓷杯:“把柄?什么把柄?私纳北夷女为妾吗?你觉得我会怕?”
继而凄凉一笑,漠道:“自我父亲死后,我便没过上一天的清净日子,多一些麻烦,少一些麻烦,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倒巴不得她给我惹些麻烦出来,和我撕扯,和我闹,可惜她什么都不做,只一味地求死。”
“所以,你想不想她死?”萧瑾成干脆地问。
谢浔再次陷入沉默。
他有的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办法,可他不想用了。
没意思,当真是没意思的很。
“我与她之间,或许真的隔着一道天堑。”俄顷,谢浔面无表情地说,“她是去是留,我会做出个决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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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婆之后,谢浔没再派任何江湖异士前来打扰裴玄霜。
裴玄霜求死之心不减分毫,虽有王院判的汤药吊着一口气,依旧一日虚弱过一日,琅月轩的下人战战兢兢,没人知道裴玄霜离世之日,谢浔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而数日不曾踏入琅月轩的谢浔,亦是遇见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传令下去,凡擅闯城门者,杀无赦!”
深更半夜,大雨连绵,谢浔负手站在箭矢穿梭的城楼上,等待一场屠戮的结束。
终于,大雨停了下来,密密麻麻的箭矢令城门前的青砖地化成一片血海,谢浔飞快走下城楼,一脚踹开城门外唯一一辆没有中箭的马车,将里面的少年抱了出来。
“桓儿?桓儿?”谢浔着急呼唤他,“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桓儿,你安全了,你别怕!”
满身是血,躺在谢浔怀中的少年艰难睁开了眼睛。
“舅父……”他抬起手,用力抓住谢浔的衣襟,“救我……”
作者有话说:
第057章
放手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提督府的宁静。
浑身是血的少年昏昏沉沉地躺在谢浔的榻上,
口中不断呼唤着“母妃”“舅父”,直听得谢浔心烦意乱,揪心不已。
他一脸焦灼地盯着有条不紊为少年医治的薛府医,
问:“怎么样?他的伤重不重?”
薛府医正在敷药,闻言,停下动作道:“小公子伤势虽险,却不要命,
只是这毒……”
他看了一眼少年手腕上诡异的青色蛇纹,
忧道:“小公子所中之毒,
甚是古怪,奴才此生闻所未闻,
见所未见。奴才私以为,
不如请王院判过来诊断诊断,
许是能拿个主意。”
谢浔同样表情严肃地盯着少年的手腕:“不能请王院判过来。”他道,
“这件事,决不能外传,否则……”
他说的点到为止,
薛府医已全然明白,
他重重点了下头:“侯爷放心,奴才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全力救他。”谢浔看了面色乌青的少年一眼,“本侯要他活着。”
薛府医拱手:“是。”
谢浔揉了揉太阳穴,甚是乏累地坐在了一边的太师椅上。
他依旧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疲惫过了。
仿佛被人挖空了内里,空荡荡得厉害,
痛苦和快乐都变得不真实,一切都是虚幻。
他厌烦死了这样的自己。
“呦,
谢侯爷,
睡着呐?”玉箫撩开珠帘,
玉树临风的萧瑾成带着严婆款步而入,“精心保护着的宝贝外甥被人伤成这样,还有心情睡觉?行,你可真行?”
谢浔松开揉着太阳穴的手,冷冷瞥了萧瑾成一眼。
他确实没料到会有人对李沛桓出手。
六年来,李沛桓在宫外藏得好好的,为了保命什么苦都吃了,没想到一夕之间风云骤变,若不是他事先安排下的暗卫救下了李沛桓,他们舅甥俩,只怕已经天人永隔了。
既然李沛桓的身份已经暴露,有些事,也该着手准备了。
“谢侯爷,你想什么呢?”萧瑾成在面色凝重的谢浔面前晃了晃袖子,“知道你心情不好,来,咱们商量商量,想想办法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谢浔捻了下眉心,未语。
“你外甥怎么样了?”萧瑾成剥了个橘子,一边吃一边嘟囔,“我说你最近可真够倒霉的,找回来的心上人是敌人,救回来的宝贝外甥命悬一线。我提醒你一句啊,那王院判可就在隔壁院呐,你就不怕他把消息带给那位主。”
“你少说风凉话了。”谢浔扬了下头,“快看看,他手腕上的是什么。”
萧瑾成嚼着橘子慢悠悠来到李沛桓面前,细细看了看他手上的蛇纹,摇头:“我不认得。”他看向严婆,“老婆子,你认得吗?”
严婆立刻道:“这是一种极为阴损的蛊毒,会使中蛊之人神智昏聩,疯癫而死,除了北夷国国师,只怕只有羯族、耒族的后人可解。”
“北夷国国师?又是北夷国?”萧瑾成哈哈大笑,“拂然啊,你和这北夷国真是有着天大的缘分,不,是天大的孽缘。”
谢浔一脸冷漠,全然不似萧瑾成那般激动。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后从袖中拿出一宝葫芦玉佩:“你看看,这是不是北夷国国师的东西。”
严婆掀开眼皮将那宝葫芦一望:“是。”她略显激动地道,“这确实是国师的玉佩无疑。”
谢浔默默收回玉佩,面上毫无解开谜团的欣喜。
“你从北夷国带回来的宝贝可真够多的啊,连人家国师的贴身玉佩都弄来了。”萧瑾成意味深长地一笑,“看来,你心爱的玄霜姑娘,同样也大有来头啊。”
谢浔闭了闭眼,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裴玄霜的脸。
那张冰冷的,无情的,一心求死,想要永远离开他的脸。
“她确实大有来头,大有来头得很……”谢浔睁开眼,忽地起身下令,“带桓儿去琅月轩,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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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浔急匆匆踏入琅月轩,可当他见到了裴玄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放缓了脚步。
她依旧静静地睡着,面无表情,不喜不悲,明明还喘着一口气活在这世上,却莫名觉得她已经死了,早就死了。
谢浔不知道,裴玄霜还能耗多久,更不知道,王院判的药还能撑多久。
他甚至觉得,他自己都有些撑不下去了。
原本是想折磨她,将她欠他的讨要回来,结果,难受的人却是他。
大概是因为他多多少少动了真心,才会输得一败涂地。
“裴玄霜,醒醒,本侯有事与你商量。”
谢浔在距离裴玄霜半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淡漠地道。
裴玄霜无奈睁开双眼,却不应声。
谢浔也不计较,且平静地问她:“你师父便是北夷国师,对吗?”
听得谢浔再一次提到她的师父,裴玄霜苍白的面上到底现出了几分愠色。
“不知道。”她的声音极为疲惫,“他都被你害死了,你还不肯放过他吗?”
谢浔晦暗无光的双眸沉了沉,也不解释什么,摆了摆手,命人将李沛桓抬了进来。
他走到李沛桓身旁,俯下身,将他现有蛊毒印记的手腕抬了起来:“这个孩子中了蛊毒,听说,这种毒只要你的师父能解。”
闻言,裴玄霜慢慢转过头来,看了看那躺在担架上的少年。
少年比她小不了几岁,容貌俊秀,隐约有几分谢浔的影子。他穿着雪白的亵衣亵裤,头发也束得整整齐齐,除了面色铁青无血色外,看不出任何狼狈之态。裴玄霜甚是好奇对方的身份,便问:“他是谁?”
“我外甥。”谢浔道。
裴玄霜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此人便是宸妃之子,前太子李沛桓,谢浔的亲外甥。
她看向李沛桓的手腕,忽然间明白了谢浔的意图。
“我师父确实能救他。”裴玄霜微微起身,“但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谢侯爷,这件事你该不会忘了吧。”
谢浔默默注视着那双毫无光芒的褐眸,默默攥紧了双拳。
“尊师之死,谢某深感遗憾,谢某今日前来,是想问玄霜姑娘一句,你可有办法救他?”
少时,谢浔平静地道。
裴玄霜不由一愣,抬起眼,细细在谢浔面上端详了端详。
谢浔不动声色地由着裴玄霜打量,并在其收回目光时欠身一笑。
“玄霜姑娘,如何?”
裴玄霜心下无措。
便是她再虚弱无力,也察觉出了谢浔的异样,只是不知,谢浔又想用什么花招来对付她。
不过,任他想出什么精妙诡谲的办法又怎样?她早已别无所求,唯一死耳。
但显然,谢浔仍对她有所求。
“我能救他。”裴玄霜目光冰冷地看着谢浔,道,“可你害死了我师父,你觉得,我会救你外甥吗?”
谢浔面色不变,神情之中甚至带着一丝坦然,仿佛早已料到裴玄霜的回话:“我请你救他。”他声音一沉,“你救他,我给你休书,放你离开,如何?”
用手肘勉强撑起上半身的裴玄霜目光微凝,诧异而戒备地盯着谢浔。
谢浔纳在袖中的双拳攥得更紧,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地模样:“我可以把你师父的骨灰还给你,送你离开京城,从此天高地远,你我再无关联。”
他定定望住裴玄霜的双眼:“只要你救他。”
裴玄霜皱了皱眉:“谢侯爷,我凭什么信你?”
谢浔松开攥出血印的手掌,从怀中取出一枚宝葫芦形的凝脂玉佩道:“凭这个。”他将玉佩扔给裴玄霜,郑重其事地道,“我以谢家先祖起誓,只要你救回桓儿,我一定放你离开,若违此誓,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