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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他就要被断骨了。

    虽然知道自己进不去,但我还是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拔腿跑了出去,即使看不见他,不能牵他的手,也要在最近的地方陪着他。

    我去的时候,门外已经站了六个妃嫔,除了梁逐月一个人站着,其他人不甚明显地分成了两堆,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看不出什么端倪。

    我放慢了步子,端着手,对着这群人挨个施礼。

    自前些天李长风翻过所有人的牌子后,这些人都一一被抬了位分,他很心机,虽都是一样的睡了一晚,位分封得却有高有低,如此一来,相互之间便渐渐有了猜忌,生出嫌隙。

    太后塞进来的那三位尤其明显,虽聚在一起,却是貌合神离。

    今日唯一没来的,是和我一样的另一位小炮灰,叫吴萱萱,她是最清冷,最不会去搭理李长风的一个,却也是位分最高的一个。我挺喜欢她的,因为她对李长风真的半点心思也没有。

    梁逐月抬手扇了扇风,浑不在意地看着我们,笑了声,「哟,都来了。」

    我抿嘴笑笑,并不搭话,盯着那紧闭的门,快把门盯穿了,只想看看里面的情况。

    站了很久,里头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心里焦灼,额上渐渐冒出汗来。

    过了一会儿,门突然开了,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太监弓着腰身窜了出来,抬头一见着我们,颇为惊讶,「哟,几位娘娘怎么还在呢?皇上说了不让进了。」

    梁逐月一边扇着风一边问道:「王公公,这到哪一步了?」

    王公公回头瞅了一眼,合上了门道:「奴才不是大夫,也不知道是到了哪一步了。但瞧着,一时半会不能结束,几位娘娘,要不先回宫去吧,有了消息奴才上门挨个跟各位说。」

    梁逐月摆摆手,「没事儿,我们不进去,就只在这儿等着,陪着皇上,公公忙自己的去吧。」

    「唉,行吧,奴才去给几位娘娘泡茶。」

    王公公走了没一会儿,又送了茶回来。

    我一口也喝不下,倒是梁逐月一边喝着茶一边晃悠,嘴里念叨着,「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声儿也没有?」

    我被她念得心里愈发不安,也愈发烦她。

    李长风向来是个能忍的,这会儿恐怕正咬着牙,生怕漏一点声呢。

    他得多疼,多疼啊,我想着他从前疼得面色苍白的模样,心里痛得不行,差点就掉眼泪了。幸而风大,抬头望一望也就吹干了。

    等了近一个时辰,门还是没开,有人站不住了,开始扶着头请退,「各位姐姐,我实在晕得厉害,怕不是皇上还没好,我就要先倒了。」

    有人开了头,慢慢地也就不断有人效仿,没一会儿,人也就走光了。

    到了日暮时分,梁逐月也等不住了,跟王公公千叮咛万嘱咐,说皇上这边好了一定要告诉她,交代了好一会儿才捶着腰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来。

    旁人都走了,我也就没了形象,坐在了门前。

    王公公也学我,坐在我旁边打盹,天黑时又去吃饭,捎了一个馒头给我。

    一直到深夜,门终于开了,开门的人衣摆上沾着许多血点子,触目惊心。

    「你……」

    我不等他说话,一把推开他闯了进去,一地的水,一屋的药味。

    我步子抖得厉害,小跑着到了床前,李长风闭着眼,眉头紧锁,半躺在床上,他满脸的汗,才一天没见,我竟觉得他瘦了许多。

    旁边还有许多人,见了我,骚动起来,不知是谁叫了声:「周美人!」

    李长风猛地睁眼,双眼猩红地看向我。

    我好想扑过去,好想抱抱他,可是这一屋子的人,我不知道那些是他的人,那些是信不得的。

    只能强撑着身子,福了福身唤他:「皇上。」

    他额上青筋动了动,咬着牙问:「谁准你进来的!」

    他不想让我看见这副模样,怕我担心,可他知不知道,若看不见,我会更担心。

    王公公跑了进来,跪道:「皇上恕罪!奴才没能拦住周美人,请皇上责罚!」

    我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低头道:「臣妾从中午就在等,只想见皇上一面,见不到便不能安心,这才不顾阻拦闯进来,此事与王公公无关,请皇上责罚臣妾吧。」

    他看着我,目光软了软,问我:「你一直在外面等?」

    我抬头,不待我回答,他却突然变了脸色,捡过床边小桌上的茶杯,啪地摔在我脚下,骂道:「滚出去!」

    我被吓得后退了两步,还在茫然中,便听见身后一声尖细的惊叹,「呀!皇上这是怎么了?」

    这声音好熟悉,我侧过头看,原来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察海,他们来得好快。

    我立时明白了李长风的用意,扑通跪在地上,「皇上恕罪!」

    李长风带着几分怒色道:「别在这惹人烦了,还不快滚?」

    「臣妾这就走。」我提起裙摆,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听见察海说了一句:「动怒伤身,皇上可得小心龙体呀!」

    声音越来越小,之后便再听不见什么了。

    我被李长风赶出来这事,很快就成了人尽皆知的笑话。

    翌日向太后请安,偶然听见其他妃嫔议论,说:「幸好昨天走得早,没跟周美人似的,硬去触皇上的霉头。」

    「是啊是啊,谁叫她邀功心切,不知自个儿几斤几两呢。」

    我低着头,哀哀切切地走过去,她们这才闭了嘴,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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