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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只能喝一杯,待会还要吃面。”

    顾政羽的眼睛在菜单上挪来移去,还没想好要不要点第二杯,乔雀已经出声制止他。

    【我没想点第二杯】,顾政羽心虚地反驳。

    乔雀看他一眼,没吭声。

    做奶茶的小哥应该是新手,速度很慢,做一步就要看一眼配方,前面还有几个外卖单子,估计要等好几分钟。

    “你在这等我,别乱跑。”乔雀忽然出声道。

    顾政羽问他,【你去哪儿?】

    乔雀说:“买点东西。”

    奶茶店隔壁的隔壁是一家专卖百货用品的小商铺,老板大嗓门,操一口地道的方言口音,乔雀和他交流有点费劲,三句话有两句都听不懂。

    他想买个便携式的手持小风扇,不用太大,质量得好,别刚用两天就报废了,最好是贵点的,毕竟便宜没好货。

    老板领他到货柜前,架子上摆了一排小风扇。

    乔雀挑了个蓝色的,付账的时候老板还想推销其他风扇,但乔雀没听懂,付完钱就走了。

    等他再回到奶茶店,顾政羽不见了。

    乔雀起初没着急找人,他买风扇因为和老板交流不畅,导致耽搁了时间。

    顾政羽说不定等不及,奶茶做好就先回去找陈烟了。

    “小羽没回来啊,你俩怎么没在一块?”陈烟也懵了。

    乔雀这会才开始慌,赶紧和陈烟一起又跑回奶茶店问店员。

    听小妹妹说:“刚才有个老人过来,好像也是聋哑人吧,他们在比手语,我也看不懂,反正你朋友最后跟他走了,我以为你们是一起的。”毎馹追浭t?海?舞??⑸七?肆陆他们往哪边走的?”陈烟急着问。

    小妹妹指了个方向,“应该是那边。”

    骗子装聋哑人行骗的案件这几年层出不穷,陈烟之前在车站就碰上过。

    一个中年男人装聋作哑想让她扫二维码,可陈烟家里有个养了那么多年的小可怜,真聋假聋一试就能看出来,最后直接报警处理。

    有聋哑人的家庭简直恨死这群骗子,他们的猖獗导致真正的聋哑人处境更加艰难,社会好心人不少,但被骗次数多了总会寒心,面对真实的聋哑人士前来寻求帮助反而疑神疑鬼。

    陈烟每次在新闻上看见类似事件都气得不行,恨不得把这群混账全抓起来判无期。

    她最怕顾政羽也遇上这种人。

    小孩被家人保护的很好,除了学校里的不友善,其实还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个社会残忍的阴暗面。

    虽然在外人面前一副冷冰冰的样,但思想特别单纯,别人说什么他都信,心软得很。

    陈烟快急死了,要是只骗钱还算运气好,最怕碰上拐卖团伙或者那种专门把孩子弄残出去乞讨的组织,她都不敢想,一想就感觉天塌了。

    这条街不长,但全被饮料小吃类的店铺霸占,目前正值人流高峰期,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先报警。”

    陈烟脸上全是泪,她自己没察觉,按下报警号码的手抖得厉害,连手机都快握不住了。

    乔雀一直在找,一家店一家店地问,额头的汗把帽子都浸湿了,但整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煞白,是受到极度惊吓的表现。

    报完警,两人又掉头往反方向继续找。

    陈烟这一路上都没说过责怪乔雀的话,这事真论起责任,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弄丢孩子的罪魁祸首。

    陈烟甚至在那一刻下定决心,如果顾政羽真的失踪,她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找下去,找到死为止。

    两人再一次经过奶茶店,乔雀的装扮太惹眼了,谁大夏天穿一身黑呐,所以店里的小妹妹一眼就看见他们,赶紧把人叫住:“诶诶诶!那个穿黑衣服的帅哥!等一下!”

    乔雀没听见,他现在脑子太乱,整个人像颗随时都会爆发的定时炸弹。

    这几年在城里待惯了,身上那股快被磨平的暴戾气息又开始蠢蠢欲动,现在谁敢拦他一下,他能把人往死里揍。

    乔雀没理,但陈烟条件反射性地偏头瞄了一眼,这一眼直接让她当街痛哭出来。

    顾政羽拎着三杯奶茶,正坐在店里看宣传单。

    他低着头,没发觉乔雀和陈烟在外路过,幸好小妹妹眼睛尖,帮他把人喊住了。

    陈烟站在原地,捂着嘴哭,呜咽的声音从手缝里渗出来,淹没在人潮喧嚣的闹声中。

    她双腿都没力气了,发软站不稳,得缓一会才能动。

    乔雀先走进店里,顾政羽一抬头,两人视线正好撞上。

    “你去哪儿了?”乔雀问他。

    顾政羽心头一颤,他对情绪的感知特别敏锐,哪怕乔雀还什么都没做,他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散发出的怒火有多浓烈。

    顾政羽愣了两秒,没有及时回答乔雀的问题,随即便听见一声几乎是用嗓子干吼出来地暴喝:“我问你去哪儿了?!”

    乔雀从来没有用这么激烈的语气说过话。

    他平时都不怎么说话,所以突然听见他大声吼人,顾政羽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

    小孩长大了,在外面都是要面子的。

    顾政羽当着外人的面被吼,心里那点刚刚养成的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心里说不出的委屈,紧紧抿着唇不回话,就那么倔强地看着乔雀。

    乔雀看他这样更来气,一把把人从座位上攥起来,声音比刚才小,但更凶:“我不是让你在店里等我?你没听见?说话!”

    乔雀气得口不择言,最后那俩字等同于把顾政羽的自尊踩在地上碾。

    小哑巴说不了话,他如果不戴耳蜗连声都听不见,家里人最清楚这点,又怎么能用这种方式来践踏他呢?

    顾政羽难过死了,怄气地推开乔雀,奶茶也不要了,直接跑出去找陈烟。

    陈烟见顾政羽出来,本来也想说他两句,可一见到人就只剩心疼,最后紧紧抱住儿子,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你吓死我了,我们一直找你,一直找你,都报警了你知道吗?”

    顾政羽低着头,靠在陈烟肩上沉默地流泪,把委屈都释放在妈妈的怀抱里。

    陈烟舍不得逼他,什么都不问,先把人带回酒店再说。

    路上陈烟一直牵着顾政羽的手,出再多汗也不敢松开。

    乔雀不声不响地跟在他俩身后,藏在帽檐下的一张脸上没什么情绪,眼睛死死盯住顾政羽的背影,都不看路了。

    回到酒店,陈烟悬在嗓子眼里的一颗心也没完全放下。

    她先打电话向警方说明情况,等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稍微放松一点之后,才敢向顾政羽问话。

    “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和乔雀找遍整条街都没看见你,都怕你出事儿。”

    【有个老爷爷找我帮忙,他也是个聋哑人。】顾政羽比手语解释。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骗子?人家让你跟着走你就走了?你咋这么好哄呢?”

    陈烟戳了下顾政羽的脑门,又气又无奈。

    【他不是骗子,他真的需要我帮忙。】

    “让你帮什么忙?”

    【爷爷的老婆走丢了,想让我帮忙找一找】。

    顾政羽其实没那么傻,对陌生人的防备心还是有的。

    老人进来找他的时候他都没理,但对方的手语表达非常娴熟,耳朵上戴了助听器,态度近乎卑微地哀求顾政羽帮他找一找老伴。

    外面满大街都是人,但他们根本看不懂老人在比划什么,多半都将他当成沿街行乞的老乞丐,他用手语形容老伴今天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求你帮我找一找吧。

    那些人不明白,看他手势以为是想要钱,一句话就打发了:没钱没钱,别挡我路,再跟着就报警了啊。

    老人没办法,只好一个人找,经过奶茶店,注意到里面有个男孩耳朵上戴了人工耳蜗,他这才进去的。

    “那你帮老爷爷找到老婆了吗?”陈烟问他。

    顾政羽摇头,失落地回答:【没有,我带爷爷去找警察了,让警察帮他找。】

    陈烟呼出一口长气,一方面想夸夸顾政羽助人为乐的善心,一方面又怕夸多了降低孩子警惕心。

    “你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先拜托周围的人帮忙报警,不可以再随随便便跟别人走,记住没?”陈烟故意把语气说重些,必须让顾政羽长个记性。

    顾政羽点头,【记住了】。

    陈烟教育顾政羽的时候,乔雀一直没说话。

    他手里一直捏根袋子,里面装着给顾政羽买的小风扇,可惜直到旅游结束那天,也没送出去。

    第十章

    顾政羽和乔雀自打那天之后就没再交流过。更哆好雯請連系群??弎2⒌贰??酒?七

    旅游时活像两个临时结伴的陌生人,吃饭拍照都拒绝和对方同框。

    陈烟当时没在意,以为回到家就能和好如初,没想到这都回来两天了,两人照样互不搭理,甚至有越闹越僵的趋势。

    连早出晚归的顾真平都看出不对劲,私下问陈烟:“俩小孩又咋了?怎么旅完游回来就变样了?”

    陈烟皮笑肉不笑地揶揄他:“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老也会关心孩子们啊?”

    顾真平悻悻地笑。

    这算是小哥俩目前为止为期天数最长的一次冷战。

    陈烟尝试帮两人调解矛盾,结果一个比一个难哄,尤其是顾政羽,一提乔雀他就摘耳蜗,拒绝沟通的姿态相当固执。

    “行行行,先不提哥哥,妈妈另外给你说件事。”

    陈烟拿他没办法,只得转移话题。

    她想给俩孩子一人买只手机。

    这件事本来打算等他们升初二再考虑,怕孩子过早接触电子产品会影响学习,但经过旅游那段不愉快的小插曲,陈烟便决定立刻就买。

    顾政羽不能通话,但是可以打视频发消息。

    出门买手机那天早上,顾政羽是被陈烟摇醒的。

    他还没睡够,边打呵欠边走进卫生间洗漱,脑子不清醒,撞见乔雀正在刷牙,迷迷糊糊地蹭过去抱住人家的腰,脑袋靠在肩上,闭眼继续睡。

    乔雀怔了怔,然后动下肩膀,一嘴牙膏沫,含糊不清地说:“起开。”

    顾政羽没戴耳蜗,没听见,浅浅地呼吸喷薄在乔雀裸露的皮肤上,激出一小片鸡皮疙瘩。

    乔雀觉得痒,用水漱完口之后想把顾政羽弄醒,就用手掐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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