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尹满月骑车走了没两步，停下回头看他。少年看起来是烟瘾犯了，他双手松开车龙头，懒洋洋的骑着，一只手拿烟，一只手点火。
很快，雾青色的烟从他指尖飘出，他把烟咬在嘴里，双手重新搭上车把。
也就是这时候，他似是感觉到什么，忽的回头，四目相对。
那一点燃烧着的猩红，竟把他的眼睛照的格外的亮。
尹满月脸一热。
明明距离已经很远了，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少年含着烟的笑。
她抿了抿唇，这次再也不回头，把车子蹬得飞快。
*
自从母亲死后，谢妄很少自己做饭，只有在有想要照顾的人时，做饭这件事才会变得浪漫。
他只有一个人，做饭是为了活下去，在外面买着吃也一样，不过是填饱肚子罢了。
到家楼下吃了饭，他准备回去工作。
2009年这一年，国内正式引入苹果手机，iphone3GS在六月份发布，国内有些敏锐的厂商早前就嗅到商机，偷偷着手开发智能机，并且已经初有眉目。
国人在模仿方面，一直排在世界前列，并且能够在模仿过程中，精益求精，做出更好的东西。
谢妄有预感智能手机的流行和普及将是未来趋势，所以早在第一代智能机出现后，就开始学习手机软件的开发，如今已小有成就。
毕竟这对他而言并不难。
网络新兴腾飞的这几年，网络监管并不到位，网络赌博，网络涩情野蛮发展，智能手机更是空白荒芜的一片区域。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处于时代红利之下，现在做什么软件都能赚到钱，尤其是不怎么正经的。
他上次帮一个老板做了个涩情软件，这次的活儿，就是那个老板介绍的。
老板的朋友打算做手机赌博，价格给的非常高，相应的要求也高，时间也紧，对方定金已经付了，这两天在催问进度，他得抓紧时间。
谢妄把单车停在楼下，脑海中想着今晚的工作内容，心不在焉的上楼。
他住的这套房子，是早些年买的，当时房价还不高，父亲还没失业，也还没染上赌博。
现在想想，惊觉父亲不赌博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十一年了，时间久到他已经感觉记忆模糊。
房子有些年头，楼道里的声控灯，有时候反应迟钝，喊半天都不亮，亮了之后，那萤火般的冷光，不管照谁，都照的像鬼。
谢妄不怕黑，也懒得出声，就这么闷头走。
家在四楼，走了会儿他惯性抬头，一下子看到正前方，映出张幽绿的脸，女人垂着脑袋，长发散在脸颊两侧，看到他过来，抬头咧唇一笑。
……操。
“他妈哪来的女鬼？滚开！”谢妄不耐的道，“不然老子让你灰飞烟灭！”
“……”
特意做了美美的妆造，跑来他家等了他一下午的阮菲菲，被认成是女鬼，脸色有点难看。
她轻咳了声，头顶的楼道灯迟缓的亮起。
她笑了笑，有点埋怨的道，“什么女鬼嘛，谢妄是我啊！”
“你没事吧？蹲我家门口装鬼呢？”谢妄没好气，本来要工作就烦，还被她这么一吓，刚才脑子里想到哪里都忘了。
阮菲菲解释，“我才没有吓你呢，不是说了我今天来找你玩嘛？结果我下午来了，发现你不在家，你去哪里了呀？”
“上课。”
“上课？”阮菲菲震惊，倒不是她看不起他，而是实话实说，就他那样的，去上课也听不懂什么吧？
她走近几步，居高临下看着矮她三个台阶上的谢妄，“上课有什么意思啊，一会儿我们去酒吧吧？我一个干哥哥酒吧开业，喊我过去玩，你陪我呗！”
“没空。”
“那明天去啊，他这几天开业大酬宾，我干哥哥说了，我过去玩的话，所有酒水免费，还送咱们两个大果盘！”
“明天也没空。”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谢妄陷入沉默，舌尖抵了抵牙齿，从没觉得这些女生这么烦。
他这样的长相，就算不去招惹女人，也总有女人自己找上来。
以前他在外面玩，只要长得顺眼的，玩玩就玩玩，反正就是多个人陪，他孤独寂寞的久了。
她们无一例外都很爱黏着他，他也只当是多收留了只小猫小狗，有兴趣的时候会逗弄一番。
可今天忽然就厌倦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乖软少女的模样，天幕沉沉，她却白皙动人，远远的坐在单车上注视着他，有种神圣而曼妙的美。
她让他变得沉静变得想要安定。
谢妄不想再玩下去了。
他舔了舔唇，冷淡开口，“什么时候都没空。”
阮菲菲也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声音一下子绷起来，“你什么意思？”
谢妄抬眸，破旧肮脏的白炽灯，投射下的光线落进他的眼底，他的眸色变得明明灭灭深深浅浅。
“没什么意思，李欣彤，分手吧！”
阮菲菲脸色瞬间变得比夜还沉。
她咬着牙道，“谢妄，你个混蛋！李欣彤是你前女友的名字！”
谢妄的眸中，闪过一抹尴尬。
他微微侧头，稍加思索，再次开口，“周什么雅，分手吧！”
阮菲菲忍无可忍，气的身体都在抖，“我他妈也不叫周什么雅！周什么雅也是你前女友的名字，而且她并不叫周什么雅，她叫周若雅！”
“那你叫什么？”谢妄疑惑，顿了顿又不以为意的道，“算了，不管你叫什么，反正你也分。”
阮菲菲目瞪口呆，生平第一次，她脑袋是空白的，就连情绪都是麻木的。
她认为自己够渣了，见识过谢妄才知道，她的渣跟他一比，简直九牛一毛！
她都和他谈了快一周了，他居然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你个混蛋！你怎么这么渣！”阮菲菲气急败坏的道，“为什么！就算要分手，我也要一个理由！”
谢妄反问她，“你能接受什么理由？”
阮菲菲一口气没上来，“所以就连分手理由，你都懒得想吗？”
“知道还问。”谢妄讥笑了下，踩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
阮菲菲在他经过的时候忽然问，“是因为她吗？昨天那个被你塞进卧室的女生！是不是就是因为她！”
见他脚步微顿，她知道自己猜对了，咄咄逼人的追问，“你们很早就认识吧？昨天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长成那样，就是个狐狸精！敢抢我的男朋友，我不会放过她的！”
她放完狠话，踩着小高跟就往楼下走。
“喂。”谢妄再身后叫住她，声音发了沉，“别去找她，你敢动她就试试。”
第13章
穿的什么鬼东西
阮菲菲一直都知道，谢妄和同龄的男生不一样，身上若有似无有种狠劲儿，却偏偏平常又很松弛。
这让他整个人气质独特，招人的很。
所以，哪怕知道他很渣，换过的女朋友如过江之鲫，还是有不少人心甘情愿的做他的玩物。
万一呢，万一能够收服这位浪子呢？
她奢望着浪子可以为她收心，同时也做好了浪子不回头，抛弃她玩弄她的准备，但是浪子不能爱上别人，不能为了别的女人上岸。
凭什么她没得到的，另一个人能够得到？
阮菲菲的嫉妒，在谢妄如此维护尹满月的时候，到达了顶点。
她看着他脸色严肃，口吻紧张，内心有种又痛又妒的愉悦感，“我就动她怎么了？我们已经分手了，谢妄，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倒要看看她有几个妈，敢跟我作对！”
两个人隔着几个台阶，她在下面，他在上面，居高临下的望过来。
楼梯间的灯，因为彼此的沉默，倏地暗下来。
谢妄的笑声先响起，随后是他轻佻从容的话，“你动她的话，我会让你后悔出生。”
少年的声音，明明低沉动听，于此刻的她而言，却感觉脖子上缠了条冰冷的蛇，森寒而窒息。
“你在威胁我？”她不由打颤。
他的声音似乎变得更轻柔，“我说了，不信就试试。”
“咔哒。”
他说完打开了门，进了家，很快房门又关上。
整个楼梯间只剩阮菲菲一个人。
说实话，她是有点怕谢妄的。
他总是孑然一身，总是看起来总漫不经心，可他打架却又真的下手狠辣，有种不要命不顾后路的疯狂。
就连她经常混在一起玩的小混混，提到谢妄，没有一个不怕的。
想着他的威胁，还有他对那个女生的紧张和维护，阮菲菲嫉妒又委屈，她太难过了，她要去找她的干哥哥哭诉。
*
半个小时后。
阮菲菲来到今夜酒吧。
这几天确实是开业大酬宾，酒吧前期宣传做的很到位，因此开业时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门口的保安见到阮菲菲，知道她是卓少的人，还特意叫了人把她接了进去。
阮菲菲被带到一个卡座，四周的人见到她，纷纷和她打招呼。
“菲菲妹妹来了！”
“来找卓少呢？”
“哟，这怎么眼睛红红的，谁欺负菲菲妹妹了？”
阮菲菲来的路上哭过，越想谢妄就越伤心，他可是她最喜欢的一个男朋友了，也是最用心最主动的一个，结果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她不甘心！
“我哥呢？”她一开口就带着哭腔，“今天开业，他应该很忙吧？”
“嗨！”有人说，“卓少去接嫂子了！”
“嫂子？”阮菲菲一怔。
这个叫卓少的富二代，是市里首富的儿子，最近挺喜欢她的。
不过她听说他玩的有点变态，所以一直吊着他，忸怩着只认了他当干哥哥。
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又有了女朋友。
座位上的人都是卓少跟前的，怎么能不知道阮菲菲那点小心思。
见她这副惊讶失落的表情，有人故意道，“对啊，我们的新嫂子，我跟你说，这次的嫂子，长得那叫一个……”
“啪！”
卓霄从后面，一巴掌拍过来，冷笑着道，“嫂子也是你们能够议论的？”
“哎哟，卓少！”
“卓哥好！嫂子好！”
卓霄的到来，一时之间让卡座上的人，全都恭敬的站起身问好。
阮菲菲吸了吸鼻子，跟着站起来看向卓霄，“哥哥。”
“嗯。”卓霄嗯了声，将身边的女人往怀里揽了揽，“这你嫂子，叫人。”
阮菲菲打量女人，长得很清纯，是那种雅秀的长相。
卓霄的口味还真是变化多端，五花八门！
“嫂子。”她淡淡的叫了声。
卓霄勾唇一笑，“行了，大家都坐吧。既然来了，就好好玩。”
他确实对阮菲菲有兴趣，可阮菲菲一直吊着他，他也不是傻子。
他玩女人讲究心甘情愿，对方没那个意思，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做出强取豪夺的事，更不可能对她专一，不找别的女人。
不过，没得到的女人，在他这儿，他也不会撕破脸。
他在阮菲菲身边坐下，另一边跟着他的新女友，众人在玩骰子喝酒。
等他的新女友去上洗手间的时候，他问阮菲菲，“怎么样？你嫂子长得是不是很乖？”
“哥哥，你最近喜欢乖的？”阮菲菲眼珠子转了转，有了个想法。
碍于谢妄的警告，她确实不敢去动那个他护着的人，但卓霄不一样，他有身份有地位，就算动了那个女生，谢妄也斗不过他。
卓霄嗯了声，“看着跟兔子似的，讨喜听话。”
阮菲菲蠢蠢欲动的道，“嫂子确实长得挺乖，不过我见过更好看更乖的，那是真的纯，关键纯中还带着点媚，反正特别勾人，特别漂亮！”
“是吗？H市还有这样的女人？”卓霄凑近了她，“比你还好看？”
阮菲菲其实长得很漂亮，所以即便她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卓霄这样的身份，也愿意陪她玩。
“当然！比我好看十倍呢！”阮菲菲故意道。
卓霄不信，他现在的心思都在新女友身上，便敷衍道，“行啊，改天我和你嫂子分了，有机会把她带过来我看看。”
*
徐子明上了十几年的学，他发誓，今天绝对是他到校最早的一次。
昨晚他和陈星洲到网吧通宵去了。
在网上查的游戏攻略，果然非常牛逼，他直接从被人虐的菜狗，变成了虐别人的大佬，一晚上激情澎湃，在游戏里称霸称王，别提多爽。
按照以前的作息，从网吧出来，就应该回家补眠。
然而他人虽然困，可体内的八卦之魂还在熊熊燃烧着。
因为十分好奇昨天之后谢妄和尹满月的后续，他和陈星洲一致决定，把睡觉的地点，从家换成学校。
两个人早上六点，一人顶着一张迷糊的脸，浑浑噩噩的到了教室。
教室没开门，俩人跳窗进来的。
刚准备趴桌上，窗户那边又有动静，徐子明疑惑的从臂弯里面抬起半张脸，耷拉着眼皮看去。
只见来人动作潇洒利落，上窗台，跳窗，长腿落地，一气呵成。
哎哟不错哦，这样的帅气，和他有的一比！
徐子明来了兴致，视线一路看上去，在看到那张厌世冷酷的脸时，惊的困意飞走，直接坐起。
“卧槽！妄哥，你穿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第14章
只听她的话
七班今天的早读气氛很诡异，很多人看似在读书，实际上心思早就跑了。
时不时的就有同学，装作不经意的回头往最后一排座位看去。
那个角落里坐着的，是校霸谢妄。
可是校霸今天穿校服了！
什么情况啊？
昨天下午放学，苗婉和谢妄那一出，全班几乎都看到了。
他们私下里把苗婉冷嘲热讽，当成个笑话，乐呵了一晚上，结果今天到学校，就看见谢妄听话的穿起了校服？
这打脸打的也太快太疼了吧？
谢妄到底什么意思啊？
众人想不明白，更难以置信，一个个的隔一会儿，就朝谢妄看上一眼，然后再朝苗婉看上一眼，表情疑惑而暧昧。
苗婉虽然在看书，却没有忽略那些投来的眼神，嘴角不由的勾起。
她就知道，谢妄只是嘴上对她凶，实际上很听她的话。
来学校的那件事，是这样的，穿校服的这件事上，又是这样的。
他呀，冷酷和凶悍都是装的，温柔只留给愿意接受和包容他的人。
说真的，她其实也没有想到，谢妄会这么配合她……
“pipi——”
“pipi——”
苗婉正沉浸在甜蜜的思绪中，耳边忽然传来两道烦人的声响。
她不悦抬头，循声找去，就见坐在前面的王思瑶，趁着刘老师在走廊和邻班老师说话的功夫，和尹满月发信号。
尹满月看了眼窗外，用嘴型无声问她，“怎么了？”
倏地，一个纸团咻的飞到了她的桌上。
尹满月怕被班主任看到，连忙将纸团攥在手心。
苗婉冷声提醒，“早读不许传纸条。”
因为王思瑶的关系，这两天尹满月和苗婉的关系也很紧张。
尹满月不想和她再发生摩擦，没有回答，但也没看纸条，早读都规规矩矩的，等下了课，才打开纸条。
【我不接受！！！！！！！！！！】
四个大字，还有一排的感叹号，足以证明，王思瑶当时情绪很激动。
“月月！”王思瑶在前面喊她，“走走走上厕所去！”
“好。”尹满月将纸条塞进校服口袋，拿了纸巾往外走。
王思瑶等在教室门口，她一过来，她就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疾步的走。
直到走远了，她才咬着牙发出一连串国粹，“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尹满月看她满脸火气，不解的问，“怎么了嘛。”
“你不知道？”王思瑶瞪眼睛，“你难道没有看到，今天谢妄穿的是校服吗！”
记忆里总是特立独行的校霸，完全不知道校服是什么东西的校霸，今天居然乖乖的穿着校服来学校了！
这不够爆炸吗？不够惊世骇俗吗？
“我看到了呀。”尹满月慢声道。
现在的她，几乎每天进班，都会下意识的往谢妄的位置上看。
今天一到教室，她就看到他穿的是校服，确实挺意外的。
“所以啊！所以我才这么生气！”王思瑶气的鼓腮，“昨天班长才说过让他穿，他今天就穿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我们情报群里，现在都在说谢妄对班长有兴趣！”
王思瑶初中就组织了个情报群，群里H市各个学校的学生都有，平常大家在群里聊天交友，分享各个学校的新闻消息。
尹满月听到这里，疑惑出声，“啊？谢妄……和班长？”
“对啊！”这才是真正让王思瑶生气的地方，她烦躁的摇晃着尹满月的胳膊，“不行不行不行！我不接受！谢妄喜欢谁，哪怕他喜欢男的，喜欢一条狗，甚至是喜欢草履虫，我都能接受！”
“……”
“可他为什么要喜欢班长啊！我幻灭了！我疯了！”
尹满月抿了抿唇，“我觉得，他和班长应该没什么。”
他还记得少年看她时候的眼神，那样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烫伤。
“那他为什么这么听班长的话？”王思瑶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悻悻的道，“反正他如果对班长有意思，我就宣布，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他！以后再也不粉他了！”
从洗手间回去，苗婉身边围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