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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地方官也许不怎么把裴朔当一回事,但?是京官都比较清楚裴朔在天子?跟前的受宠程度。

他此番任监察御史,看似只是一个小小的任务,但?又怎么没有天子?有心提拔磨炼的意思?

也许他回京之后,还要升官。

裴朔虽然还只是区区五品,但?风头是一点不小,这样下去升官是迟早的事,定然也会挡了?有些人的路,如果有人未雨绸缪,也许巴不得裴朔死在外头。

裴朔听?秋月这样说,意外地扬起眉梢,指着?自己,“你说我啊?”

秋月无奈:“裴大人倒是乐观得很,此次立功归京,只怕还有明枪暗箭。”

“要杀我,那就来呗。”

裴朔倒是没什么所谓了?,耸耸了?肩笑道:“省得我到处去找,就怕他们不下手。这些人也真是抬举我,像我这么纯良无害的人真是招谁惹谁了?,要不是陛下要我来,在京城混日子?多轻松”

眼见?他这话越说偏,还要赖到皇帝身上去,秋月忙打断他,“裴大人!慎言。”

裴朔还没说完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儿,硬是改成了?个散漫的哈欠,打着?哈哈道:“秋大人也早些歇息,这段时?日真是忙得头晕,在下得去补个好觉”

说罢,他抬手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不出所料,裴朔回京之后,立刻就升官了?。

此前,姜青姝在门下省和尚书省之间纠结。

张瑾几乎将尚书省变成自己的一言堂,且中书令虽至今没有委任,但?他以?“检校”之名霸着?不放,中书令之名也几乎坐实。

如果把现在的裴朔派去中书省或是尚书省,到了?张瑾手下,极可能会遭受一些明争暗斗,不如继续留在门下省安逸,在她?跟前做事也不会出错。

等资历熬够,侍中之位说不定都是他的呢。

但?尚书省势力?失衡,郑宽被张瑾压制,实权也多有被架空。

姜青姝又转而觉得,让裴朔去郑宽手下做正四品尚书右丞,分管兵部、刑部、工部,也不错。

有裴朔在,郑宽弱势之局面,或许能得到改变。

就这么定了?!

姜青姝便立刻下了?圣旨,只是很快,以?吏部尚书崔珲为?首的一群文官上奏,说裴朔资历尚浅,入仕一年便担此要职,实在前所未有,让她?收回成命。

就连张瑾,也在朝会时?说这样不妥。

这次受到的阻力?令姜青姝感到意外,这些人居然合起伙来不许裴朔上任,真是有点意思。除了?一部分不赞同以?外,也有右仆射郑宽、御使大夫宋覃、大理寺卿郭宵等人表示赞同,更有意思的是,以?赵家为?首的武将们也站在姜青姝这边,竭力?推崇裴朔。

郑宽郭宵等人,是姜青姝钦定的官员,明确是她?的人,而那些武将们,说白了?就是想膈应现在这群以?张瑾为?首的文臣,跟他们唱反调就对了?。

结果就是,因为?一个四品文官的委任问题,一群人上朝的时?候吵起来了?。

姜青姝:“”

她?好久没看见?这种?吵架盛况了?。

这就是排面啊,能让满朝影响力?高的大臣们因为?他吵得唾沫横飞,不知道裴朔本?人要是在的话作何感想,只怕是想谢谢她?全?家。

没有人比裴朔更想低调了?,否则科举的时?候他就不会特?意花心思考吊车尾了?,结果打从被姜青姝盯上开始,他就从来没低调过,甚至比谁都高调。

哎呀,这不重?要啦。

谁叫裴朔属性好,又吃苦耐劳呢。

姜青姝时?常觉得真是英明仁慈,哪有臣子?被皇帝这样关照的?她?对裴朔可真是太好了?!但?,换位想想,又觉得裴朔身为?打工人,对她?怨念应该挺深的

哪有人一边担着?门下省的官职,一边被她?外派,下班后还要帮她?关照流落民间的老婆孩子?,偶尔还要担任各种?跑腿传话工具人、帮她?关注民间舆论以?及偶尔帮她?夹带一点好吃的进宫。

姜青姝:“”

算了?自己人,裴朔肯定不会介意的。

反正谁也别?想拦她?任命裴朔,裴朔本?人来了?也不行。

姜青姝平静地看着?大臣们争执,最后才开口:“朕意已决,尚书右丞一职本?有空缺,卿等皆说裴朔资历尚浅,然朕以?为?做官不论资历,当以?能力?德行优先,那不妨让他先试一段时?日,众卿、御史与朕一同监督,如若能力?不足或德行有失,朕再将其罢免。”

让他试试总没问题,你们觉得他不够格,那就拿事实说话。

姜青姝相信裴朔,不至于连区区一个尚书右丞的位置都坐不稳。

于是三月初,裴朔顺利上任了?。

阳春三月,发生的事也不止这一桩。

撇开政务,姜青姝还记得一件比较重?要的事。

三月初六。

阿奚的生辰。

那小子?在她?过生辰时?,戏言也要她?陪他过生日,姜青姝是记得的,她?甚至猜有一些期待,阿奚会不会真的在这一天回来看她?呢?

可他没有回来。

她?有些黯然,转念又觉得也好。

没有重?逢,也便没有离别?。

她?和阿奚,是偶然的交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什么可抱怨的,就算互相见?不到,也明白对方不会忘了?自己,可若回来,反而不知该怎么面对了?,或许同样无法自处的人,还有张瑾。

姜青姝亲自写了?一封信,写了?很长,落款七娘。

“给?。”

她?把信递给?张瑾。

张瑾接过,没有去看信中的内容,只是耐心地帮她?将信封装好。

姜青姝伏在桌上看着?他,直接问:“阿奚给?你写过信了?吗?”

“写过。”

“可他为?什么不给?我写,不是你扣押了?吧?”

“”

张瑾手指顿住,抬眼看着?她?,“陛下,臣不至于做这样的事。”

“真的?”

她?托腮笑,“可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就不担心阿奚在信上说了?什么,让我更喜欢他。”

你不是喜欢我吗?

她?的话这么直白,直白得让张瑾的心脏被狠狠戳了?一下,手里捏着?她?送给?弟弟的信件,一时?既觉得荒唐,又觉得可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还不知道那件事。

不知道阿奚离开之前,让他代?他照顾她?。

阿奚心思通透,早早便瞧出兄长与七娘都因为?他而左右为?难。七娘不得不放弃他去纳后宫,担心他难过,便迟迟不忍心向?他摊牌;兄长喜欢上了?他的心上人,却碍于兄弟亲情而努力?隐藏,不敢表露。

他们以?为?他不知道,殊不知少年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只是假装没心没肺。

他最在乎的两个人,都因为?他而如此挣扎为?难。

这就是他选择离开的原因。

其实这少年但?凡自私一些,不当面戳破兄长也喜欢她?的事实,张瑾便是再想要,都会为?了?弟弟而忍下,不会迈出那一步。

可阿奚却直说了?。

知道兄长为?何而犹豫痛苦,便在临走时?亲手解了?他的心结,让他可以?放心追求七娘,也能保护好七娘。

当初不顾一切要娶七娘为?妻、把心上人当成宝贝护着?的顽劣少年,却反而是最懂事、先忍痛割舍的那个。

这一点上,张瑾输给?了?弟弟。

活了?三十岁的男人,远不及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温柔无私。

他一旦确定想要什么,就永远都不会让。

张瑾微微垂眼,平静道:“陛下如今或许还不够喜欢臣,但?臣与陛下,来日方长。”

“卿真无耻。”

“臣此生不光彩的事做多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帝,自嘲一笑,低声说:“那就不光彩到底吧。”

大不了?就是麻烦一些,需要遮掩的多了?一些,做的还是天下人都难以?想象的欺君犯上之事。

欺他不是第一次了?。

先帝若是知道自己从前驯服的恶犬,就这样染指了?她?的女儿,只怕死了?都要气得从皇陵里诈尸。

张瑾把信收入官服的袖子?里,看着?眼前的少女,低声说:“臣回府一趟,寄了?信就回来,陛下有没有什么想要臣带进宫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语气,就好像外出的丈夫温柔地问妻子?,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夫人有没有想买的胭脂水粉,我给?你带回来。

他最近,是越发沉迷其中。

姜青姝什么都不缺,也不是很稀罕他陪,需要他带进宫的东西没有,倒是有一堆东西想要他带走。

“朕最近腰酸背痛想放松一下,这一堆请安折子?,就劳烦爱卿了?。”她?把边上的一大摞奏折往前推了?推,心安理得极了?。

这种?找人代?写作业的感觉真的很爽啊。

张瑾:“”

张瑾额头青筋跳了?跳,无奈闭目:“臣知道了?。”

裴朔出京一趟,硬生生被女帝安排去了?尚书省任职,委实让六部官员都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去年他还只是个刑部小官,今年就升了?尚书右丞,还能反过来纠察刑部了?。

山南去了?一趟,那么大一个节度使便倒了?,还顺带为?百姓做了?不少事,平反了?许多旧案,在当地名声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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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看了?不说厉害?

最重?要的是,陛下信任他。

裴朔这次回京风头极盛,从前旁人尚在观望,如今对他就殷勤了?起来,裴府外门庭若市,有人以?慰问伤情之名前来送礼巴结,有人则是过来祝贺他升官之喜。

裴朔:“”

这可饶了?他吧。

裴朔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被一群不熟的人强行套近乎,为?了?躲这群拜访的人,裴朔干脆重?操旧业,抱着?被褥在尚书省衙署里打地铺睡觉,连家都不回了?。

有本?事你们来衙署送礼啊,看你们敢不敢。

这样一来,前去骚扰裴朔的官员真的少了?许多。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要钓这位裴大人上钩,当然要对症下药了?。

春天时?节举办婚礼的人家多了?起来,特?别?是官宦世家,邀请裴朔参加各种?婚宴的请帖也多了?起来。

这位裴大人的穷和抠门是人尽皆知,众人也不指望他能送什么昂贵的贺礼,只要求他过来吃个席,露个脸。

吃席。

还是免费的。

丰盛又美味,据说厨子?都是请的京城最有名的云水楼的厨子?。

作为?一个吃货,裴朔欣然而往。

裴右丞大人终于肯踏出衙署,开始挨个吃席,吃完就撤,尽管只是奔着?吃去,但?几番婚礼参加下来,有些没见?过朝中官员的命妇女眷倒是注意到了?他。

谁家郎君看着?这么年轻,居然让比他年长十多岁的大臣都客客气气?

一打听?,这是最近风头很盛的裴右丞。

裴右丞才二十多岁,这个年纪连进士都没考中的都大有人在,如此年轻的朝廷命官,气质如松,清朗俊美,站在那儿又目不斜视,不对任何女色感兴趣,简直是稀奇。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娶妻。

这般年纪的郎君多数都有了?家室,二十多岁了?却无妻无妾,从不去烟花柳巷,这在京城的达官贵人里难道不是一股清流吗?

女帝的舅舅临王殿下突然进宫一趟,向?女帝请求把他尚未出阁的女儿云安郡主赐婚给?裴右丞。

姜青姝:“?”

姜青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怀疑自己听?错了?,“舅舅说什么?”

临王故作为?难,连连叹息道:“陛下您是不知,小女云安那脾气,提亲的人来了?一堆,硬是全?被她?赶走了?。那丫头眼光高,二十岁了?还不肯出阁,非说要嫁给?年轻俊美又最有才华的男子?,臣上哪去找这样的人?您猜怎么着??最近这丫头在婚宴上看中了?裴右丞,开始茶饭不思了?。”

姜青姝:“”

临王笑着?上前,跟眼前的侄女打商量道:“陛下您看如何?裴右丞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人品极佳,小女有郡主身份,配他绰绰有余,若非小女痴心裴右丞一人,臣也不至于厚着?脸皮进宫向?陛下讨这个恩旨了?。”

这个嘛

临王是姜青姝的长辈,一个王爷亲自入宫求赐婚,这个面子?姜青姝应该给?。

云安郡主她?在秋猎上见?过,是个相貌好看又性格直爽的姑娘,又是宗室之女,背后没有世家利益,年纪合适,很适合做裴朔的妻子?。

临王直接进宫求赐婚,想必也是理所当然地觉得,不会有朝臣那么不识抬举,拒绝这一桩天降的好事。

但?姜青姝不确定,裴朔有没有娶妻的打算。

姜青姝并未回绝,也未答应,委婉道:“朕明白舅舅的意思,只是事关裴卿,若他自己愿意,朕自然立刻降旨赐婚。”

心有所属2

尚书右丞裴朔,

字景明,年二十四,端方正直,

形容清俊。

如此一个好?儿郎,

自然是惹得人眼?红,

嫉妒有之,想招揽者有之,

裴右丞自然不是那么好套近乎之人,白请他?吃十顿饭也没用,

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当然是把人直接拐回家当女婿。

裴右丞不近女色,日后肯定不会纳妾。

裴右丞抠门,那叫勤俭持家。

裴右丞不收礼,

这作风多清正廉洁,怪不得讨陛下喜欢。

看上裴右丞的可不止就这么一家,

据说临王殿下前?脚刚踏入宫门,其他?人便听?到了风声,

一个个都急了。

去年进士科中榜者一堆,排名靠前?的单身?学子都被当女婿抢光了,可谁知道,

发?展的最好?是这个吊车尾裴朔。

这么好?的一个女婿人选,

谁不抢给自家闺女抢过来,那?就是傻子。

那?就行动吧。

于是,

在临王殿下走后,

礼部?尚书严滦也进宫了一趟。

姜青姝:“你?也要赐婚?”

严滦干笑道:“陛下,

臣臣的孙女今年刚满十六,近来对裴右丞一见倾心,

臣觉得裴右丞这年轻有为的,臣将孙女托付给他?也放心,不妨就”

姜青姝:“”

姜青姝虽然觉得稀罕,但也仔细想了想,把应付临王的话原封不动拿出来,“朕明白爱卿的意思,只是事?关裴卿,若他?自己愿意,朕自然立刻降旨赐婚。”

严滦忙谢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青姝看着对方告退的背影,揉了揉眉心,又好?笑又无奈。

一个是临王,一个是礼部?尚书。

他?们倒是不约而同,巴望着她二话不说直接降旨赐婚,裴朔不娶也得娶,否则就是抗旨不遵。

但比起这些人,姜青姝更看中的是裴朔的意愿,娶妻之事?也要先?问过他?再说。

她便吩咐一边的邓漪,叫裴朔什么时候有空就进宫一趟。

但近日,裴朔因新上任公务多抽不开身?,内官话虽传到,但裴朔暂时还没进宫。

过了一日,吏部?尚书崔珲先?进宫汇报山南官员罢免的事?,临走时也委婉地提及了裴右丞。

姜青姝:“朕记得卿之前?好?像不喜欢裴右丞,不是还反对裴卿做尚书右丞的吗?”

崔珲笑容讪讪,“臣那?时的确认为裴右丞资历尚浅,可陛下圣明,识人独慧,没有听?臣一时偏见之言,才没埋没了裴右丞!近来也是巧,臣偶然得知裴右丞生?辰八字,贱内又一不小心去寺庙里问了问,和家中二娘的八字正好?是天作之合,臣爱女心切,便想着若能撮合一段姻缘”

姜青姝:“?”

生?辰八字?这你?也能“偶尔”知道?还能“一不小心”去寺庙问了?

姜青姝觉得崔珲就是在瞎说,是压制不了裴朔就想拉拢吧。

她挂起官方的微笑,依然说出了那?句客套话:“朕明白爱卿的意思,只是事?关裴卿,若他?自己愿意,朕自然立刻降旨赐婚。”

崔珲连忙谢恩告退。

随后。

年过七十的翼国公破天荒地进宫面圣。

姜青姝这回有所预感,面无表情地问:“卿是来请旨赐婚的?”

翼国公惊讶:“陛下怎么知道?”

姜青姝:“”

果然。

你?们都是奔着朕的裴卿来的。

姜青姝觉得很荒谬,裴朔最近桃花运实在是有些不得了,不过你?们这一个个都是什么回事?,怎么不自己去问裴朔,直接跑到她这儿求赐婚?

还商量好?了似的扎堆了。

她又不是裴朔的爹娘,也不负责裴朔的终身?大事?。

姜青姝不知道的是,他?们不是不想直接去问裴朔本人,但裴右丞这人,实在是圆滑得很,他?们无所不用极其,什么家门口蹲守、路上截胡、邀请吃饭,合起伙来前?后夹击都没把他?逮住。

不是让他?趁机溜回衙署躲着了,就是逮到了人,这人也只会?装傻转移话题。

尚书省衙署,严肃机密,二位宰相都在,没人敢进来造次。

大家都没辙了。

若不是临王第一个提供思路,大家也不会?一窝蜂地进宫来找皇帝。

这天下也就陛下能治裴右丞了吧,他?就算躲到天涯海角,还能躲得开陛下不成?

姜青姝这儿也是破天荒的热闹,连带着张瑾每次想和她独处,都被这群人三?番四次打断,颇为不悦。

姜青姝把他?们挨个儿敷衍了回去,其实,她不是很急着问裴朔,也没有逼裴朔放下公务立刻入宫,裴朔与她亦臣亦友,平时是无话不谈,这样私人的话题贸然提及,总是怪怪的。

况且古代成婚的流程很复杂,请旨之后还要三?书六聘定良辰吉日,也不是今天赐婚明天就娶了。

放一放也无妨。

可是这些人实在是太烦了!

姜青姝无奈地吩咐:“去,叫裴卿入宫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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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漪躬身?一应,转身?朝殿外走,只是还没走太远,又看到御史大夫宋覃气势汹汹地来了。

宋覃中气十足道:“陛下!臣要弹劾吏部?尚书崔珲和礼部?尚书严滦当街打人!”

姜青姝:“等等,邓漪你?先?回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根据宋覃的描述,严滦和崔珲这二人,平时就有些不对付,严滦进宫求赐婚之后崔珲也去了,矛盾就有了。

严滦说崔珲是在截胡自己,行为卑鄙与小人无异,崔珲说你?怎么不去骂临王殿下,你?还截了临王的胡呢,在这骂我不就是欺软怕硬?

严滦:“听?说你?还说裴右丞八字和你?女儿相配?我呸!不要脸!我去告你?欺崔珲:“你?个老混球,就你?这又老又丑的鬼样,上辈子怕不是一窝子阴沟里的臭老鼠,裴右丞进了你?家都得脏了脚,能看得上你?孙女?也不撒泡尿照照。”

是两个当朝正三?品尚书,就这样在街上碰见之后吵了起来,然后打了起来。

五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比年轻人还好?,那?打得一点没留情。

一个腰扭了,一个头?伤了。

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宋覃身?为御使大夫,纠察朝仪,监督百官,铁面无私,之前?连张司空都照弹劾不误,直接把这二人告到了御前?。

姜青姝玩游戏的时候,也时常发?生?臣子当街打人事?件,事?件高发?程度一度让她觉得京城治安岌岌可危,这次算是看到现场版的了。

因为这两人来了御前?还在吵。

严滦:“陛下!是他?先?动手打臣,臣是为了自卫才不得不还手!”

崔珲:“陛下!是严滦当街无故辱骂臣,臣本不屑与此等粗鄙之人计较,奈何他?蹬鼻子上脸,臣也是气不过才误伤,谁知此人竟下手如此之狠。”

严滦勃然大怒:“你?他?奶奶的骂谁粗鄙!”

崔珲撸袖子:“你?亲爷爷我说你?呢,龟孙!”

其他?人:“”

千牛卫大将军梅浩南用力咳了一声,提醒这两人吵就吵,别说脏话,这还在陛下跟前?呢。

二人忙又偃旗息鼓,但都气得脸红脖子粗,看向?上面的天子。

女帝正支着下巴看着。

姜青姝想让他?们继续吵啊,这么精彩,朕还没看够乐子呢。

裴朔真是抢手,真不愧是朕第一个挖掘的人,可见朕的眼?光真是太好?了。

她训斥了一番这二人,让他?们罚俸一年,滚回家思过去,只是离开时他?们还惦记着婚事?,差点又争起来。

而这些事?,自然也成了笑话传了出去,闹得人人皆知。

人人都知道朝中几位大官在争着裴朔裴右丞,只是裴右丞本人,还在整日在衙署里埋头?公文之中,好?像外面的吵闹都与他?无关。郑宽每日瞧着他?,也是越瞧也顺眼?,要不是家中没有适龄的女儿,没准他?也要掺和一脚。

裴朔偶尔需要回家,便是让朋友申超帮忙,带他?从后门轻功飞回去。

次数多了,申超也忍不住跟他?提及:“你?知道最近外面发?生?了什么吗?哎哟那?可叫一个精彩。”

裴朔站在书房里,一边整理平时看的书,一边淡淡道:“与我无关。”

“怎么跟你?没关系了。”

申超抱臂靠在门板上,笑着说:“这一个个的啊,都想让你?做女婿呢,据说两位尚书还当街打了一架,闹到御前?那?儿去了,我看这几天陛下那?儿也热闹得很。”

裴朔的手一顿。

他?面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垂睫收拾好?书,转身?要将之放回书架,申超却?嬉笑着挡在他?跟前?。

“我看临王家的云安郡主就不错,我要是陛下,就赐婚你?和郡主了。”

裴朔神色如常地用书拨开他?的脑袋,淡笑道:“你?要是喜欢,你?自己去求娶。”

“你?没见过郡主吧,怎么知道不喜欢?”

“并无此心。”

裴朔又转过身?去,在他?一贯坐的地方坐下这是把竹制的长椅,躺着颇有股优哉游哉的味道,从那?里抬头?,穿过窗牗,还正对着一片已经开过的梅林。

他?姿态慵懒,兀自斟茶独饮,所用的茶,也是他?亲自为女帝做了茶糕之后,女帝又御赐的好?茶。

日光斜斜落入室内,男人的侧颜清朗俊雅,宛若难摧的松竹,平静自若。

申超觉得,也怪不得裴朔抢手,这个人看起来没心没肺又特立独行,但也是他?见过最佩服的人。

他?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大追求,旁人若有他?一半的风光,只怕要得意至极,可他?一直都是平淡如水,但若说他?不食人间烟火,那?也不尽然,此人不正经起来,又是插科打诨忽悠人,样样不缺。

若非要形容,申超觉得,裴朔更像一个看透人世之人。

好?像什么都经历过了,连生?死都不足以放在心上,仿佛这个人世已经来过一遭,也没什么稀罕。

此生?,只是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而已。

心有所属3

裴朔刚任职尚书右丞的那段时间,

其实并没有外人所见那?般顺利。

尚书省包含六部,各部之间泾渭分明,统领全国事?务,

党派与势力错综复杂,

每一个错处皆可能酿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极易引火焚身。

而官场之间规则复杂,有时遇上什么事?,

别人肯不肯听你的话配合你,卖你这个面子,

又与阅历、资质、家世、党派有关系,

若是?格格不入,则步步维艰,还会被人使绊子。

这群人又都是些会看人下菜的官场老油条,

应付皇帝是?一回事?,私下里甩锅推卸责任又都熟练得很。

一个个都只服张瑾。

比当?初在刑部任职情况复杂得多,

裴朔做尚书右丞,无异于羊入虎口,

他知道?那?些人就?等着看他被人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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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裴朔做过尚书,只是?那?时皇帝是?谢安韫,

尚书省内无张瑾,

没这么复杂。

事?有轻重,比起什么娶妻,

天?子交给他的重担更重要。

裴朔没有分心。

郑宽带裴朔熟悉公务,

却惊奇地发现,

这位裴右丞上手做什么都极快,明明是?第一次,

却好像已经做过无数次,甚至不比郑宽要差。

“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这年轻的裴右丞将?一沓卷宗放好,直起身来,朝着郑宽抬手一礼。

不卑不亢,礼仪有度。

郑宽与他相处时感到如沐春风,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小裴委实能干,怪不得得陛下如此?看重”他说着,微微压低声?音,低声?说:“你初来乍到,要记得,做好分内之事?,多听少做,凡你负责的手头案卷切勿轻易过人之手。”

裴朔垂睫微笑,“下官明白。”

想?快速把他从这个位置赶下去,栽赃陷害自然是?最简单的,从他办过的事?里面揪出个错处来,就?足够赶走他了?。

但是?裴朔缜密细致,基本上不会离开自己的书案,就?连晚上睡觉都睡在旁边,若有人邀请他去做什么,他也全部拒绝,不会被支开。

尚书左丞尹献之主动过来与他攀谈,表现得甚为主动热情,“裴大人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你我?如今同担事?务,但我?自诩比你早来几年,这其中有些事?还是?多懂一些的”

裴朔笑着拱手,“那?就?多谢尹大人了?,在下还真有一些不懂之处。”尹献之见他如此?上道?,又笑着和他攀谈起来,不肖片刻,二人就?看着熟络无比,尹献之还趁着空闲主动帮忙。

裴朔也没有拒绝他。

有一次,尹献之早早完成了?自己的事?务,见裴朔还在忙碌,便提出主动帮他整理案卷,偏偏那?一次郑宽不在衙署,尹献之便暗中将?一部分裴朔整理好的公文和自己夹在一起,交到司空那?边。

这样一来,等事?后郑宽回来,就?会发现裴朔也学着和其他人越过他去巴结司空,一定会对裴朔不满。

要知道?在官场,自己的下属去越过自己去找其他人,可是?大忌。何况郑宽本就?被张瑾压制已久,比别人更敏感。

而且,就?算事?后裴朔说这是?尹献之干的,在别人眼里,尹献之与他分明是?同级却要帮他做事?,明显就?是?裴朔仗着天?子宠信为所欲为,他的官位本就?是?天?子钦定,别人只会更将?他当?成一个不正当?竞争、人品恶劣的人。

人言可畏,稍有一点?不好的流言传出来,就?容易造成更恶劣的影响,甚至被言官上达天?听。

谁知裴朔早有准备,让尹献之碰的不过是?那?些废弃的稿件,他自己另备有一份,就?等着尹献之上钩。

事?后郑宽特意叫裴朔过来,直接告诉他:“尹左丞是?张司空亲信,你若无意向司空示好,就?与尹左丞保持距离,切勿被利用了?。”

裴朔却淡淡道?:“真真假假,旁人越看不透越好,下官前段时日与尹左丞走得近,恰是?因为他是?司空亲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刑部尚书汤桓是?张瑾的人,右丞又分管刑部,裴朔就?是?接着司空的名头图点?方便,免得他每次和刑部的人接触都那?么麻烦。

右仆射稽核兵、刑、工三部十二司,兵部和工部还好,唯独刑部是?难啃的硬骨头,汤桓也不怎么将?郑宽放在眼里,平时政令执行,明明该听郑宽的,只有在司空发号施令之后才肯动。

裴朔上任之后,借张瑾之名撬动了?刑部一次,至少名头上告诉别人,刑部该听的人是?郑宽。

郑宽很快就?反应过来,越发满意这个裴朔,笑道?:“你这小子罢了?,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但点?到即止,切勿过火。”

“下官明白。”

裴朔行礼告退,继续忙碌。

论敌我?实力?,裴朔自然没法正面和张瑾抗衡,张瑾当?然知道?尹献之失了?手,手下人失手一次就?再来一次,至少现在,他不会亲自出面去对付这个裴朔。

是?不想?惹女帝生气。

张瑾日日与姜青姝相对,自从第一次放下身段之后,他日渐熟练地冲破那?层难堪,不在她跟前显得过分僵硬迟钝。

他也有学。

以前,他从来没有与人正常地相处过。

只知道?算计、利用、欺骗,活了?三十余载,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连朋友之间正常的相处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没被人关心信任过,当?然不会关心、不会信任、不懂尊重。

更别提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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