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霍景泓对宋令仪则带了些仇视。周怀安对此早有预料,他视若无睹,笑吟吟看向宋令仪:“大表哥回得突然,表嫂怕是要辛苦一番。”
宋令仪皮笑肉不笑:“六皇子客气,这是妾身分内之事,妾身先带人去收拾院子。”
待她离开,周怀安道:“大表哥,你瞧宋氏这模样,可有将霍家放在眼中?她定不会帮着二表哥与你相争。”
“六皇子,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万一哪天宋氏突然改了态度,摒弃前嫌跟霍景云在一起,吃亏的定是我。所以我的要求不会改变,只有霍景云跟宋氏和离,我才会接下威远侯府这一摊子事。”
霍景泓说话的语气谦卑,但是态度却坚定,仿佛这事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
周怀安眼中露出一丝不满,不过很快又藏起:“若非要如此才能让大表哥安心,我照做便是。”
霍景泓拍着受伤的腿苦笑:“六皇子,您乃天之骄子,不知道我因为这条瘸腿吃了多少苦,我早就发誓,终有一日要报此仇,如今终于看到一些希望,我实在不敢大意。”
六皇子看着霍景泓蓦然发红的眼眶,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表哥,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侯府就是你说了算,再不会有人因为你的腿而嘲笑你。”
霍景泓敛眸藏住所有情绪:“谢六皇子宽慰。”
六皇子将人送到,提都没提探望养病的霍老夫人,稍坐片刻后就离开了。
但霍景泓阔别侯府多年,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见昔日仇人。
宋令仪听了霍景泓的要求,仍旧神色淡然:“大哥请随我来。”
时隔三个月再来碧云居,若不是院门口挂着匾额,宋令仪几乎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只见碧云居门外杂草丛生,朱红大门已经蒙灰,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根本没人住。
门口两个护卫倒是尽职,看到宋令仪过来,连忙道:“夫人,侯爷交代,老夫人养病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入。”
宋令仪面带寒色:“放肆,侯爷是为避免有人惊扰老夫人安宁,才说尽量不叫人打扰,怎么落到你们嘴里,倒成了侯爷要软禁老夫人一般?”
说罢她转头看向霍景泓:“是我治家不严,叫大哥看笑话了。”
霍景泓哂笑一声,并未接话,气氛又变得尴尬。
迎霜见状上前呵斥:“还不赶紧退下,侯爷那边夫人自有交代。”
两个护卫见宋令仪态坚定,还带了客人过来,也怕一味拦着会坏了侯爷的事,可这里面……
迎霜耐性不足,往后一挥手,两个婆子直接将院门推开。
绕过影壁走到院子,院里不见一个丫鬟婆子,石板路上尽是枯枝败叶,瞧着比外面更加荒凉。
宋令仪目不斜视,领着霍景泓去往主院。
不同于宋令仪的冷静,霍景泓看到碧云居的现状后,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曾经碧云居是侯府最精致的院落,如今却落得这般地步,大约是老天爷也看不过眼,所以收了向琴的富贵,让她晚年凄凉……
一群人进门的声音惊扰了屋里的人,崔嬷嬷急匆匆跑出来,看到宋令仪后,她的脚步顿住,讷讷喊:“夫人。”
“是景云来了吗?景云,娘亲冤枉啊,你可不能听信谗言……”
霍老夫人随后也出现在门口,她以为是霍景云来了,没想到是宋令仪,没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上不来也下不去。
宋令仪看着霍老夫人几乎全白的头发和灰败的脸色,笑得十分灿烂:“老夫人,大哥听闻您病了,特意赶回来给您探病。”
霍老夫人以为宋令仪所说的大哥是宋令谦,正想着宋家人为何来探望她,却听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道:“娘,我回来了。”
霍老夫人转头看向说话之人:“你是?”
霍景泓期待笑着:“娘,我是景泓,我回来了。”
霍景泓!
这话好似晴天霹雳,劈得霍老夫人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宋令仪趁机道:“老夫人,侯爷前夜宿在京郊,不巧遇到抢劫的贼匪,大夫说侯爷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勉强保住性命,但是右腿却彻底废了,以后怕是无法正常行走。我正发愁侯府的将来,不想大哥却回来了,所以迫不及待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您。”
霍老夫人听到这话,并没有如宋令仪所猜想的那样急晕过去,而是破口大骂:“宋氏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有大师给景云批过命,说他这一辈子前途坦荡,他怎么可能变成个残废?”
接着她又看向霍景泓开骂:“霍景泓,你个不孝子,当初老侯爷没了你都不曾回来奔丧,如今回来干什么?我告诉你,这威远侯府是我儿的,你休想染指!”
霍景泓十分懂得火上浇油:“霍景云如今也成了瘸子,我们俩起鼓相当,这侯府究竟是谁的还真不好说。毕竟我比他多当了十几年的瘸子,经验丰富,他肯定比不过我。”
霍老夫人气喘吁吁,指着霍景泓的手指不停颤抖:“你、你……”
她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反驳,于是又调转枪头冲着宋令仪吼:“宋氏,你竟然引狼入室!若真让他得势,你以为你还能坐稳侯夫人的位置吗?”
宋令仪嘲讽道:“侯夫人的位置,谁稀罕?”
不等老夫人接话,她又道:“大哥,你跟老夫人许久未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第67章
活寡
宋令仪从碧云居出来没多久,迎霜便过来禀告:“小姐,老夫人闹着要出府去找侯爷。”
“让她去。”宋令仪心情很好,“大哥时隔多年终于回府,总该有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霍景云,再没有谁比老夫人更合适。”
迎霜的心情一直以宋令仪为标准,见宋令仪笑了,她也跟着笑:“是,奴婢这就去安排马车。”
宋令仪吩咐:“你再给我安排一辆马车,我在后头跟着,免得老夫人出意外。等老夫人找到侯爷,我就在庄子上歇歇脚。”
迎霜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不知主子为何突然关心老夫人,当听到“在庄子上歇歇脚”后,她才明白夫人是想去见向若雪。
“请小姐稍等,奴婢这就让人收拾东西。”
迎霜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靖远侯府出去,在她们身后,还跟了几条尾巴……
宋令仪在庄子上见到向若雪的时候,向若雪已经被熬了近二十个时辰,眼中满是红丝。
看到宋令仪,向若雪十分激动,眼珠好似要爆出眼眶:“宋令仪,是你抓了我?!”
宋令仪坦诚点头:“是我抓的,年前你试图投毒害我性命,这个仇我得找机会报了。”
向若雪闻言灵光一闪:“所以郊外那次也是你安排,你早就知道我还活着?!甚至你早就知道我跟表哥的关系,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故意设计?”
宋令仪并没有接这话。
既然她能重生一回,天知道在她扳回一局后,向若雪会不会得到重生的机会。
所以有些话实在没必要挑明,就当一切都是巧合比较好。
她道:“那你可高估了我的耐性,我若早知道你还活着,绝不会大张旗鼓将你送去官府,我会找杀手悄无声息将你杀掉,那样才不会留下后患。”
她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在手中把玩,笑着问:“上上次霍景云用死囚将你换出牢房,上次霍景云给你捏造了表妹的身份,你猜这次霍景云还有没有办法救你?”
这话不知怎么让向若雪误会,她突然哈哈笑起来:“宋令仪,你就算杀了我又怎么样?表哥根本不爱你,他的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你,你空有一个名头,却什么也得不到!你赔上一颗真心,还有无数钱财,但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宋令仪见向若雪情绪激动,故意顺着这话道:“手下败将又如何,能够活到最后的才是真本事。”
“况且霍景云对我并不是没有感情,只要你死了,我们之间就再没有任何阻碍,到时候我将你儿子领回去记在名下,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你一个死人,什么都做不了。”
这话戳到向若雪的软肋,她顿时惊叫:“不,他不可能对你有感情,不可能!”
宋令仪眼看这招奏效,于是继续刺激:“男人嘛,从来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这样一个大美人日夜陪伴,体贴备至,有求必应,他怎么可能不动心?你设身处地想想,若换做是你,你能拒绝吗?”
向若雪来了庄子后一直没睡过过觉,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思绪轻易便被宋令仪的话带走。
她发现,她好像拒绝不了。
但很快,她又高声喊:“可表哥不是一般男人,他意志坚定,绝不可能移情别恋!”
“别傻了,所谓用情至深不过是骗你而已。不然你想想,他对你有何特殊之处?他可将你介绍给他的朋友?他可曾想过如何将你扶正?他可有对你袒露过什么秘密,一些除了你之外,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宋令仪声音蛊惑:“他说他有苦衷,他无法给你正妻的身份,只能委屈你当见不得光的外室,可他给了你什么东西?什么也没有,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只是又一个被他欺骗的傻瓜。”
向若雪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特殊性:“不,表哥说过,他只会让我生下他的孩子,他不会再碰其他的女人,他要守住心里那片净土,他不会骗人!”
这话让向若雪找回些许自信,她得意挑眉,眼中满是癫狂:“宋令仪,只有我知道表哥真正爱的人是谁,他一直自给那个人守贞,这你不知道吧?”
宋令仪神色一凛,但很快又故意笑得前俯后仰:“他守贞的方式就是让你给他生个儿子?”
向若雪被嘲讽,从牢里伸出双手,好似要抓着宋令仪拼命:“不,我跟所有人都不一样!表哥说他注定无法拥有自己的爱人,我就是老天爷弥补给他的礼物。”
宋令仪隐隐感觉自己很快就能触碰到霍景云隐藏的秘密。
她故意挑衅:“什么狗屁爱人,不过是霍景云戏弄你的谎言,你竟然当了真,还甘心做那个真爱的替身,向若雪,你真可怜!”
向若雪此生最恨的人就是宋令仪,她无法接受宋令仪对她的任何嘲讽。
“宋令仪,你以为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明明嫁了人却在守活寡,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可怜?”
宋令仪实在想到向若雪会说出这种话,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
向若雪扳回一局,猖獗笑道:“你还有脸说表哥对你有感情,你瞧瞧你现在这幅模样,咱们之间,到底谁是蠢货?”
宋令仪回过神来,只觉荒唐:“向若雪,撒谎之前先动动脑子,你以为这种话能骗到我?”
向若雪为了打击宋令仪,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宋令仪,不怕实话告诉你,我跟表哥是因他醉酒才发生关系,仅那一次我便怀了身孕,从此以后表哥再没有碰过我。表哥说了要守贞,便一定能做到!你若不信,找个有经验的嬷嬷验身,便知我有没有骗人。”
宋令仪的心因为这话产生了动摇。
她仔细回忆,竟然想不起跟霍景云圆房的任何一点细节。
那些事情就跟蒙了一层薄纱般,影影绰绰,如梦似幻。
要想确定向若雪所言是真是假,只需找一个人就能证明。
但眼下,这事情并不重要。
她将迎霜叫进来:“不管用任何方法,问出霍景云藏在心里的人究竟是谁。”
能被霍景云藏得如此严实,必须挖出来看看!
第68章
迷雾
从地牢出来,宋令仪长长呼了口气,可胸口还是憋闷。
原以为跟霍景云顺利和离,让霍家人付出代价,她就能开始新生活。
可随着计划一步步实施,她才发现事情远比她所以为的要更复杂。
迎霜担心的看着宋令仪,眼中隐隐藏了些怜惜和心疼:“小姐,您还好吗?”
宋令仪回头看着迎霜:“我没事。”
片刻后,她扬起一抹笑,又坚定地说了一次:“我没事!”
她跟霍景云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被骗的事情多一件与少一件,区别并不大。
她无需因为这件事情难过,甚至该庆幸。
最起码以后想起这段失败的婚事,不至于太恶心。
收拾好低落的情绪,她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霍景云若想在圆房之事动手脚,锦月绝对是帮手,迎霜,去找锦月问个清楚,我要知道霍景云究竟在外面藏了什么人。”
“邵大人那边也去催一催,案子的进度要加快,这次绝不能让霍景云脱身。”
这话落音,地牢有人走出来:“小姐,这是向若雪的口供。”
宋令仪接过仔细看了一遍。
向若雪知道的事情也不多,只知道霍景云十五岁时对心上人一见钟情,但两人碍于某种原因不能在一起,之后霍景云便去了庆阳,想办法认识了她。
而向若雪,她早就对霍景云情根深种,就算无法嫁给霍景云,也要凭借跟那女子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成为霍景云的解语花。
十五岁……
宋令仪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纸。
在霍景云有了心上人的一年以后,他突然去庆阳主导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这件事跟那个藏得很深的心上人有没有关系?
霍景云愿意为了那人守身如玉,说明用情至深,为什么会轻易放弃这段感情?
他是主动放弃,还是被迫放弃?
如果是被迫,又是被谁逼迫,那人以什么条件逼迫?
一个又一个问题,如同大山一般压得宋令仪缓不过气。
迎霜见宋令仪眉头紧蹙,好像被什么事情困扰,于是故意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姐,请问向若雪母子如何处置?”
宋令仪摇摇头,似乎想要甩掉那些暂时没有答案的问题:“向若雪送去跟锦月作伴,以后说不定还用得上,至于霍子谦……”
霍景云跟向若雪罪该万死,她却无法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死手。
沉默片刻,她吩咐道:“先确认他知道多少,若是对我跟霍家的恩怨并不知情,远远的找个愿意领养他的农户。若是心里对宋家对我有恨,那就别养虎为患了。”
从庄子出来,宋令仪回了一趟娘家。
尽管在脱险的第一时间就给家里送过信,但她刚进门,她娘便急急迎了上来:“小乖,你有没有受伤?”
“娘,我真的没事,事情都在我的预料中,我有提前做准备,肯定不会受伤的。”
宋令仪这番说辞并没能让柳氏放心。
柳氏牵着女儿的手,心有余悸道:“小乖,霍家留你就是为钱,要不咱们跟他们好好商量,给他们一笔钱,顺利将这桩婚事了结,如何?”
柳氏只想保女儿平安,钱财在女儿的安危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可她并不知道霍景云真正图谋的是霍家祖上留下来的财宝,在没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豺狼根本不会松口。
宋令仪摇头否决了她娘的想法:“霍家不可能同意,我也不会将爹辛苦赚的钱便宜了霍家人。娘,您安心等着,我跟霍景云的事,很快就要有个结果了。”
宋令谦扶着妻子进门时听到的便是这话,他兴奋问:“小乖,你真的要和离了?”
宋令仪点头:“我估摸着也就这一两个月,若是运气好,兴许能在你出门之前拿到和离书。”
船队出海的日子已经定下,在六月的最后一天。
尽管宋令谦想要在家里多陪陪即将临产的妻子,最迟也得在六月二十从京城出发。
而今天已经是六月十二。
这下不止是宋令谦,屋里其他人都大喜过望。
宋令谦急切问:“小乖,你当真有把握?”
宋令仪并没将话说死:“按照我提前准备的东西,确实有把握,但也得看霍景云如何出招,时至今日,我还没能摸清楚他的底牌。”
“不过不管他怎么折腾,这次必须和离!”
奚望接话:“霍景云诡计多端,令仪你能做到如今这样已经很不容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宋令仪笑着点点头,转而问:“嫂嫂,如今天气炎热,身体可还吃得消?”
“屋里有冰鉴,我只在早晚出门走动,没事的。”奚望抚摸着肚子,笑得很是慈爱,“而且这个小家伙比她哥哥听话,一点也不闹人,我并不难受。”
宋令谦感慨:“还是闺女好,不像宋星泽那臭小子,从小就是个磨人精,越长大越烦人。”
“再烦人也没你烦人。”柳氏闻言白了儿子一眼,“你说话注意些,万一叫星泽听见了,还以为你这个当爹的有了小的就不疼他了。”
“是是是,宋星泽不烦人,宋星泽是天底下最讨人喜欢的小孩儿,我才是那个烦人的。”
宋令谦夸张的语调逗得几人都笑起来。
宋令仪置身家人的欢声笑语之中,先前的忧愁烦闷烟消云散。
她从未如此急切的想要和离,想要回到家人身边来。
陪家人用过晚膳,宋令仪将卢氏留下照顾即将临盆的嫂嫂,而后便恋恋不舍地打道回府,在马车旁看到迎霜,她便知道锦月那边有结果了。
第69章
双喜
回侯府的马车上,迎霜低着头忐忑说出从锦月那里问来的答案。
“小姐,锦月交代,她确实在您房间的熏香动了手脚,点上熏香您的意识就会模糊,她则会在您耳边描述一些男女之事,让您产生错觉,以为自己行了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