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人的第三回见面。
那日兴武侯府一别,元棠与顾辞再未见过。武举在即,顾辞要发力备考,近日国子监也不大去了,只在家中日日演练。
“最近在忙什么?”
面对元棠,顾辞总是紧张,做不到自然放松。
他当然知道这样问话很傻,可看着花树下女孩瓷白如釉的侧脸,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话头。
元棠抬眸,眼波流转,“左不过一些闺阁小事,倒是你,武举准备的如何了?”
“没问题。”
顾辞勾着唇,回答得无比认真。
他虽生在富贵锦绣堆,却从来上进。父兄镇守北境,他将留在京中的母亲和三个姐姐视为责任。
自幼苦练武功不说,通身也无一般高门子弟的骄娇二气,反而比寻常郎君更多一份细腻心思。
“若我一举夺魁,”顾辞有些忐忑,试探问道,“下帖子请你到我府上来好吗?”
元棠反应过来,笑盈盈道,“不好。”
顾辞一时怔住。
元棠被他不知所措的呆傻模样逗笑,“当然不好。你可是我的骑射先生,先生夺魁,我这做学生的怎能如此不懂事,还需先生亲自下帖?”
顾辞的心情,就这么跟着元棠的话天上地下来回了一遭。只剩下傻笑。
“就怕先生嫌弃我的贺礼寒酸。”元棠一双杏眼乌灵,澄澈清凌全是他的倒影。
顾辞赶忙道,“怎么会!”
她肯应下,便是再好不过。
下帖请她过府,与教她骑马那次不同,而是宴请整个谢府。
两人来往已有些时日,顾辞想等到庆贺那日,与元棠将关系过了明路。
因为元棠实在太好。
听谢清珩说,京中已有不少不知天高地厚、出门不照镜子的郎君公子,频繁在她面前出现,甚至有人已去谢府提亲!
顾辞当然没有自狂自负到元棠一定会嫁他,可举凡两姓结好,总要有父母之命。
他首先得走出来,叫元棠的父母、兄长看见他才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通信都要避着谢家父子的耳目。
可顾辞更不想给她施加压力,所以才会问元棠的意愿。
元棠总是这般坦诚,顾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你做的沈香水特别好喝。”
“哥哥将饮子分给你了?”元棠朝他眨眨眼,“看来你与哥哥相处不错。”
元棠先前在家中做了许多口味的香饮子试喝,谢清珩自然大饱口福。
谢清珩从不是那等张扬炫耀的性子,只除了元棠。对于拥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妹妹,他恨不能逢人吹嘘。
除了探讨学问,在国子监里,谢清珩说得最多的便是“我家妹妹……”
顾辞不知其他人想法,反正他每次听谢清珩讲妹妹,总是意犹未尽,与有荣焉。
于是他在信中与元棠说,他也想尝尝那些好喝的香饮子。
两人虽不能见面,但自兴武侯府过后,便常常书信往来。
其实街上饮子店比比皆是,这不过是顾辞寻的来往由头,也并非真心要喝。谁知第二日,谢府下人便送来整整一车的香饮子。
谢清珩一个人哪能喝完这些?
于是院子里包括顾辞在内的其他三人,都喝到了元棠做的饮子。
当真叫人口齿留香。
即便是素来沉静寡言的沈砚,都有片刻的愣怔失神。
顾辞心中的激动就更是无以复加。
他被元棠直白的热情深深打动。
尤其是谢府仆从一趟趟将食盒搬进院子,香饮子摆满整个食案,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种被宠爱的感觉。
这是元棠送给他的!
谢清珩、沈砚、秦朗,他们都是沾了他的光!
一股隐秘而又热烈的情绪激荡在顾辞胸肺之间,几欲喷薄而出。
那一刻,他无比渴望正大光明地向所有人宣告:元棠,是他喜欢的姑娘。
想到这里,顾辞有些耳热,他递过来一个木匣道:
“这是回礼。”
他头一次送姑娘家礼物,眼神躲闪,动作也有些不自然,“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元棠打开,是一只金钑臂钏和一只金花丝镶宝石手镯。
臂钏正是她先前看中的那个。
宝石手镯则是由两个半圆形金片合成,外壁嵌着红、蓝宝石,祖母绿,东陵石等十三颗各色宝石,精致华丽,璀璨夺目。
正好是一套腕饰。
若元棠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或许会觉得这礼物太过贵重,推辞不受。
可她当了十年的沈夫人,各色珠宝见过不知凡几。这一套金玉,只能叫她欢喜,还不够叫她惊艳。
真正贵重的是顾辞的心意。
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
元棠将手伸出来,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晧腕,声音轻软,玉质柔香:
“快帮我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