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愁云惨淡，透出几点星光。</p>看着身前巍峨雄壮的太极宫，魏征紧了紧衣领。</p>
这里原本是前太子李建成的东宫所在，玄武门事变之后，当今陛下便在此处登基。</p>
一晃眼，往事如烟，物是人非。</p>
原本在这个时辰，外臣是不可入宫的。</p>
但李世民给了他陈情特奏的权利，许他无论何时，都可进宫面圣。</p>
为此，还遭到了朝野上下不少非议。</p>
但魏征依然我行我素，置若罔闻。</p>
在侍卫的带领下，他走到了显德殿这边。</p>
“劳烦力士通报一下，就说魏征，有要事禀报。”</p>
魏征朝着一个年轻内侍拱了拱手，拿出了自己的腰牌。</p>
“你就是魏征？”年轻內侍接过腰牌，满脸都是不耐烦的神色。</p>
最近宫里都传遍了，说是有个愣头青魏征，常惹得陛下龙颜大怒。</p>
主子生了气，遭罪的自然是他们这些奴才。</p>
为此，陛下身边的人，早就把这个魏征给恨透了。</p>
“真是的，也不看看时候，大半夜的折腾人，真是够够的了。”小內侍打了一个哈欠，一脸得不爽。</p>
只见他拿着魏征的腰牌，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肯挪动一步。</p>
魏征顿时火冒三丈。</p>
“你瞅啥瞅？有完没完？”</p>
小內侍也是个暴脾气。</p>
“我瞅你咋地！”</p>
“大胆刁奴！竟敢在此撒野！”</p>
魏征一怒，手里直接朝袖口摸去，直接掏出了一片竹简和一支毛笔。</p>
这些东西，他随身携带，为的就是随时上本参奏。</p>
看到魏征手里的东西，年轻內侍一下子就慌了神，口中颤抖着说道：</p>
“你……你想干啥……”</p>
魏征瞪了那人一眼，刚要落笔，可转念一想，又停了下来。</p>
他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塞到了內侍手中。</p>
“天气寒冷，权当请力士喝杯热茶了……”魏征低着头，脸色涨红。</p>
要是以往，他自然不屑这些伎俩，可此时为了儿子，他也只能忍了。</p>
“请……请大人稍待，小的这就去通报。”內侍收下铜钱，不咸不淡地嘟囔了一声。</p>
寒风中，魏征就那么待在宫殿的屋檐下，沉默不言。</p>
黑暗中，只剩下一阵叹息。</p>
……</p>
大殿内，烛火通明。</p>
李世民跪坐于御案前，手握朱笔，批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p>
他年纪不过三十，身上肌肉轮廓分明，周身散发着爆炸般的力量感，坐在那里，宛如一只下山猛虎，压迫感十足。</p>
自登基以来，他宵衣旰食，励精图治，自认为还算勤勉。</p>
可依旧有处理不完的事情。</p>
“唉，何时才能让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啊……”</p>
李世民深深叹了口气。</p>
说到底，是大唐的根基还不够深厚。</p>
朝廷缺人才啊！</p>
“陛下该歇息了。”</p>
这时，从殿外走进来一个华服男子。</p>
来人只是穿着散官的服侍，但所过之处，宫女内侍全都低下了脑袋。</p>
“辅机来啦，来人，上茶！”</p>
看到男子，李世民脸上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p>
两人早在年轻时，就关系交好。</p>
后来李家晋阳起兵，长孙无忌便追随在李世民左右，极受信任。</p>
到了夺嫡时，他又是“玄武门之变”的策划者和组织者之一。</p>
再加上，他的亲妹妹乃是当今皇后娘娘。</p>
两人的关系自然越发亲近。</p>
前些日子，长孙无忌为了避嫌，特意辞去了尚书右仆射的职位，相当于主动辞去了相位。</p>
李世民无奈，只好改任他为开府仪同三司。</p>
看似是个散官闲职，实际上在李世民心中，这位大舅哥的分量却是越发重了。</p>
“正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陛下日理万机，也得顾得阴阳调和之道才是，我听人说，陛下已经有半个月没进后宫了吧？”长孙无忌端着茶杯，笑着说道。</p>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八个脑袋恐怕都不够砍的，也只有长孙无忌说出来，李世民才不会介意。</p>
“朕倒是想偷个懒，奈何国事繁重，观音婢那边确实受朕冷落了，还劳你多去替朕圆一圆。”李世民苦笑道。</p>
闻言，长孙无忌连忙起身道：</p>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不是要替舍妹索要恩宠，而是前些日子，小妹为陛下物色的那个郑氏女子，还在等陛下这边的消息，您看……”</p>
“哎……”</p>
还没等长孙无忌把话说完，李世民就叹了口气。</p>
那个女子，李世民是见过的，长得确实水灵，他也是心动了。</p>
房玄龄，温彦博一众人也来劝过他，要不干脆纳入宫中得了。</p>
可……可是魏征那个家伙，还没松口啊！</p>
万一要是这家伙，又摆出一番大道理，据理力争的，让他下不来台，到时候得多丢脸啊！</p>
提起魏征，李世民是离不得，又见不得。</p>
光是这两三个月，他就在朝臣的眼皮子底下，被魏征顶撞了有十几次之多。</p>
这个羊鼻公，脾气咋就这么犟呢！</p>
“此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李世民将茶杯放在案上，算是给这件事情定了调。</p>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微微发涩。</p>
试问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子会愿意与别人分享夫君？</p>
自己妹妹长孙皇后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觉得自己年老色衰，与其眼看着陛下被别人勾走，倒不如选一个知根知底的自己人，也算是一种固宠的手段。</p>
二来则是因为，近几年，妹妹的身体每况愈下，陛下平日里又那么忙，她也想能找个人替自己去服侍夫君，让陛下舒缓一二。</p>
长孙无忌嘴角带着一抹苦笑。</p>
从小对朝局耳濡目染的他，自然明白这种手段，自古便有，不足为奇。</p>
可落到妹妹身上，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p>
罢了，就再等待几日吧。</p>
他与李世民讨论了一些政事，便准备离开。</p>
就在这时，中书省那边跑进来了一个小吏。</p>
“陛下，魏右丞的奏折来了。”</p>
闻言，长孙无忌脸色微变，又坐了下来。</p>
魏征这个时候上奏折，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p>
“唉！你看，怕啥来啥！罢了，且看看这个羊鼻公，又要给朕讲些什么道理吧！”</p>
李世民笑着摇了摇头，便让人呈上奏折。</p>
刚一打开，就神情僵硬地愣在了那里。</p>
一息，两息……</p>
大殿里四下无声，落针可闻。</p>
片刻之后，长孙无忌终于发现了异样，不由眉头微皱。</p>
因为他发现陛下脸色由红转紫，很快就变成了黑色。</p>
接下来，只听得一声巨响，就见李世民狠狠将奏折摔在了地上，气得跳脚大骂，大唐雅音脱口而出。</p>
“额贼他娘滴腿！魏征老匹夫欺人太甚！”</p>
“别以为，你一句话不说，朕就不知道你的意思，你一抬勾子，额就知道你要放啥屁了！”</p>
“啥意思？拿春宫画来讽刺朕，朕若是纳了那女子，就是无道昏君是吧？”</p>
李世民脑袋上青筋暴起，一脚将御案踹翻了老远。</p>
自登基之后，他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p>
“魏征老匹夫，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p>
李世民杀气腾腾地看着四周。</p>
大殿内，宫女內侍跪了一地，浑身颤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