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那客商叫陈寿，做的是粮食倒卖的生意。</p>

    往日他便是水路来往徐州、京城两地，低买高卖，照他的话来说，就是赚个买酒钱。</p>

    但架不住量大，至今积累了不小的身家。</p>

    前不久，我找到此人，他那时刚从徐州回来。就他所说，别说要买的粮草了，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快被途中的百姓扒光。</p>

    虽然，此话有夸张的成分。</p>

    陈寿道：“那时小人做完买卖，正准备离开，不料天逢大雨，将小人拦在那。雨势连绵不停，一连下了半个月，连带着粮食都受潮了。无奈，小人只能趁着雨势渐小，匆匆离开……”</p>

    “路上时常看到成群逃难的百姓，接着便是听说暴雨冲垮大坝，死伤无数之事。”</p>

    我皱着眉头听完，问他：“当地官府有何动静？”</p>

    “说来惭愧，当时……有看到一些士兵驱赶百姓。小人只是小小客商，不敢惹祸上身。”</p>

    我抿了口茶：“理解。”</p>

    “后来，小人见状不妙，立马让下人加快脚步。可路上流民突然增多，他们对我手上的货物虎视眈眈，小人万分防备，小心翼翼，却被他们半夜突袭，护卫只能护着小人匆匆逃出来。那货物都赔了啊……”</p>

    “一路上小人胆战心惊，有次半夜又被流民偷袭，身边下人死了两个。小人瑟瑟发抖，直到逃出徐州，这才放下心来。”</p>

    听陈寿这么说，徐州那边流民已成隐患，那……</p>

    “你可曾听闻钦差赈灾之事？”</p>

    他小心翼翼道：“小人当时急着赶路，再加上徐州地大，消息不便传达，虽在徐州待了月余，或许、或许是错过了……”</p>

    “大人，小人说得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大人、欺瞒太子。”</p>

    我回过神来：“自然，我相信你。”</p>

    只是从陈寿口中得知的一切却算不得好。</p>

    至少，当地官府无心救济灾民，以至灾民流离失所，这是事实。</p>

    不然陈寿也不会被人抢了粮，甚至连护卫都死了好多个。</p>

    把平日里只会挥舞锄头的农民逼到这个份上，看来他们确实是无路可走了。</p>

    我那时想着此事，心中沉重。</p>

    因此下楼时，见到不少人在议论讽刺沈晚舟，心情更差。</p>

    一群油头粉面的男子只会背后蛐蛐别人，足以叫人嗤笑。</p>

    离开茶楼后，我当即前往太子府，想把从陈寿那边得来的消息转告给太子。</p>

    等他下朝时，才发现太子脸色难看得厉害。</p>

    原来是今日朝堂上，皇帝斥责太子办事不利，逼得他当即放下手中的公务，打算亲自前往徐州一趟。</p>

    “志远，这趟孤非去不可。京城这边的事情孤已经交代下去，你一同前去便是。”</p>

    “是。”</p>

    我心中叹了口气。</p>

    看了眼神色疲惫的太子，我劝道：“太子还需保重身体。”</p>

    “放心，”太子眸色幽幽，“孤只是，有些不甘心。”</p>

    不甘心原先待他向来温和的父皇如今却步步打压贬低他。</p>

    不甘心自己身为太子，却颜面扫地。</p>

    “徐州路途遥远，且暴雨连绵乃是天灾，您不必郁结于心，皇上……”我停顿一瞬，声音放轻，“皇上日渐多疑，您别……自乱阵脚。”</p>

    他闭上眼：“放心，孤有分寸。”</p>

    “爹爹！爹爹！”</p>

    门外突然想起清脆的童声。</p>

    太子神色一松，眉眼柔和不少：“这是孤的小女，柔安，你应该还没见过。”</p>

    小公主跑过来，看见太子时欢喜大叫：“我要找爹爹！”</p>

    奶娘跟在身后，状似惶恐，但实则丝毫不害怕。</p>

    显然小公主也不是第一次直接闯到书房中找太子。</p>

    而太子十分纵容小公主。</p>

    “爹爹也想你了！”</p>

    太子一把抱起柔安。</p>

    一道袅娜的身影缓步走近，声音轻柔：“殿下安好。”</p>

    她起身，与我点头示意。</p>

    我知道这是太子这几年颇为宠爱的侧妃虞氏，生有一女柔安。</p>

    我给她回礼后，便退下了。</p>

    正好让太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不然郁结于心，无益身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