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辛玥看起来像一夜没睡，喷嚏还打个不停。

 我笑着问她：「你这是又被压榨了？」

 她摆摆手：「别提了，陆景明生起气来，晚上睡觉都挨着床沿，生怕碰到我一样，还把被子抱得死死的。

 「那我也不能输啊，我也贴着床沿，俩人背对背，谁也不肯松开被子。

 「那被子中间空得能塞进去三个人，我背后凉飕飕的，又怕掉下床去丢大脸，一晚上没敢睡。」

 我笑得肚子抽筋。

 她擤了把鼻涕，继续说：「不过他答应离婚了，痛快干脆得很。你呢？什么时候离？」

 我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拟了份要分走陆见朝一半身家的协议，让他看清我捞女的真实面目。

 他肯定不同意，我再顺势净身出户。

 辛玥若有所思地问我：「那万一他真的愿意分你一半，说只要不离婚呢？」

 我勾起嘴角：「那我就得寸进尺，全部身家我都要。

 「我就不信陆见朝这还能忍。」

 辛玥竖起大拇指直呼其妙。

 不过我低估陆见朝了。

 把离婚协议甩到他面前时，他只是随手翻动到关键页，然后笑着对我说：

 「早早，不过是一半的财产，只要不离婚，全都是你的。」

 我装出一副颇有心计的模样，嘲讽道：

 「你懂什么？老公的钱跟自己的钱，压根不是一个概念。」

 他低着头，沉默半晌后，有些苦涩地开口：

 「我确实不懂，明明穷的时候我们那么好，为什么有钱了，你反倒要和我闹离婚？」

 这话听得我有些窝火。

 或许除了辛玥外，身边所有人都不能理解，我为什么想离婚。

 他从一开始表现得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穷小子。

 烂赌的爸，养家的妈，上学的弟弟，破碎的他。

 连辛玥当时都很不解，问我为什么要找一个天天啃大馒头的人当男朋友。

 我说不出来原因，可我就是喜欢他。

 喜欢到甘愿为了照顾他的自尊而将自己塑造成和他一样的穷学生。

 只点一个番茄炒蛋，俩人库库炫食堂不要钱的大米饭。

 毕业后合租在三百块的单间里，每天等着七点后去超市抢打骨折的蔫菜叶子。

 我买没有显眼 logo 的贵价衣服给他，还细心地下单拼夕夕假货，只为订单截图。

 他送我地摊上随手买的睡裙，背后破了个洞，我却穿到今天。

 甚至我还将我俩的工资全数攒着，想着买房买车。

 那样我爸也不至于太反对我们结婚。

 我就是这样喜欢他的。

 我生怕他知道我有钱，是因为我怕他因为两人之间的落差而失望。

 他生怕我知道他有钱，是因为觉得我可能会捞他的钱。

 天可怜见，我周早早这辈子不图钱，只图色啊。

 想到这我鼻子有些酸，眼睛也麻麻胀胀。

 我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冷声说：

 「陆见朝，我倒情愿你还是以前那个穷小子。」

 他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声音极轻：「你喜欢的是我吗？还是穷小子？」

 这话听得我有些懵，只说：「我喜欢的是穷小子时候的你。」

 陆见朝不说话了，台风昏暗的光打在他侧脸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他淡淡说：「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结婚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几个月前，我用积蓄买了个小公寓，高兴地说：「陆见朝，房子也有了，要不咱俩结婚吧！」

 他死死抱住我，哭得眼泪水糊了我一身，哽咽着说：「好，都听你的。」

 离婚时，也都听我的。

 眼泪吧嗒滴在手背，被我胡乱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