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江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安慰着陈媛。</p>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响起。</p>

    “看来你们小夫妻结合也算过了道难关，但是陈女士，既然好不容易结婚了，为什么又要离婚呢？你和你婆婆之间，又发生了什么？”</p>

    陈媛深吸一口气，脸上溢出难过和忧伤，用一种哀默大于心死的口吻开口了。</p>

    “你们试过每天吃水煮白菜，一定要等到丈夫下班才能吃上肉吗？”</p>

    “你们试过四十度的天却不准开空调吗？”</p>

    “你们试过洗澡超过五分钟，婆婆就在外面把热水关了吗？”</p>

    她哽咽着快要说不下去，却又咬了咬牙继续说道：</p>

    “因为婆婆怀疑我怀的是个女孩，她就威胁着要我去打掉孩子！”</p>

    “我不答应，她竟然下毒害死我的狗！”</p>

    “这么恶毒的婆婆，你们能跟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吗？”</p>

    现场一片哗然。</p>

    如果刚才众人因为我干涉反对儿子婚姻有些颇有指责，那么现在，每个人的目光仿佛一道道利剑刺向了我。</p>

    刹那间，我成了万人唾弃的对象。</p>

    我的手指微微颤抖。</p>

    整个人都懵了。</p>

    我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不敢相信竟然有如此颠倒黑白的人！</p>

    江辰和陈媛结婚后，搬进了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p>

    陈媛怀孕辞了职，江辰工作忙时常加班，所以平日大部分时间，就我和陈媛两人呆在一起。</p>

    想着她没娘家，又怀了孕，我就想着法给她补营养。</p>

    新鲜鱼虾，大骨头汤，新鲜水果不断。</p>

    她却不怎么吃。</p>

    我以为她对我当初反对结婚有芥蒂，就开诚布公找她谈了一次。</p>

    她笑着说：“妈，您想到哪去了，我怎么会介意呢，您也是为了我们好。我只是以前发过誓，如果怀孕就要吃素。”</p>

    我担心说：“但你怀孕吃素会营养不良啊。”</p>

    她想了想，“那这样，我平常不吃，您也别做，小江晚上回家的时候我跟着吃点。”</p>

    于是，我每天就在江辰回来那顿饭，尽量多做些菜。</p>

    四十度不开空调，是因为那次她发烧喊冷自己把空调关了，我一直在她身边照顾，也陪着她一起热。</p>

    洗澡关热水，是热水器突然坏了，水烫得吓人，我在外面先把热水关了，让她赶紧洗完了出来。</p>

    至于她结婚时带来的那条狗，是因为她经常关着房门吃外卖，那天不知道让狗吃了什么东西，忽然翻着白眼四肢抽搐死了。</p>

    这桩桩件件，都有来由！</p>

    陈媛却一脸委屈和无助，颠倒是非说了出来！</p>

    我在厂里干人事多年，看人看事也算有些阅历。见到陈媛第一眼，我就觉得她眼神承载过多沉重的东西。</p>

    可我万分害怕自己倚老卖老，固执偏见，总是劝说自己年轻人有自己的世界。</p>

    不要干涉，不要参与。</p>

    甚至发现她的密码后，我考虑到她身世可怜，也只是劝说希望她迷途知返。</p>

    却没想到，就因为一时心软，竟让自己先成了众矢之的！</p>

    江辰一脸悲愤地看着我，“妈！你怎么能这样对媛媛，她毕竟怀着您的孙子啊！”</p>

    主持人毫不掩饰鄙夷的目光。</p>

    “你也是个女人，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对待另一个女人！”</p>

    网红嘉宾仰头“哈哈”几声，冷眼瞥着我：</p>

    “是女孩就要打掉？你们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p>

    心理学家摇头，一针见血揭露我的黑暗心理：</p>

    “你想把以前当媳妇受过的苦，都同样复制到你的儿媳身上，这不仅是心理问题，更是个人的道德品质问题！”</p>

    观众们抢着话筒义愤填膺地发表观点：</p>

    “你看看你穿的什么衣服，再看看你儿媳穿的什么衣服！现在这个社会，还有儿媳比婆婆穿的朴素的？”</p>

    “坏人变老了！”</p>

    “你要当众向你儿媳道歉！”</p>

    整个摄制现场，像烧开的锅，沸腾到了极点。</p>

    陈媛手捂着脸，双肩耸动，眼泪一滴滴落在桌上，身体摇摇欲坠，仿佛支撑不住要倒下去。</p>

    江辰红着眼眶，愧疚又心疼地扶住了她。</p>

    她虚弱地将头靠在江辰肩膀上，轻轻吐着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