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贺石一觉睡醒，只觉着身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脑袋也疼得不像话，晕晕乎乎地想吐。</p>他翻了个身，旁边已经没有祝玉的身影，脑袋里陡然清醒了很多，紧接着又是一阵眩晕感。</p>
他重重跌在床上，后知后觉地想，也许是着凉了。</p>
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他给江安发了个消息，才看见是十点钟，祝玉应该是去上课了。</p>
头疼得厉害，他身上又冷又热，只觉着自己是自作自受，欺负祝玉那么多天，现在活该遭报应了。</p>
……</p>
祝玉一下课就从江宁口中得到消息，说是江安在医务室，起因是因为贺石昨晚上吹空调发烧了，她嘱咐祝玉晚上可不能贪凉。</p>
话语间俨然有一种把祝玉当做自家人的感觉。</p>
祝玉轻轻应了一声，和她分开后，才往医务室前去。</p>
落叶被风卷起，京市的秋天明朗清冷，本该是祝玉最喜欢的季节，可此时他却连笑容都很勉强。</p>
他打开相册，最前面那几张上面是狂放好看的字迹，写的东西却实在不像是人话。</p>
第一行，只有简短的一句，是贺石刚搬进来的时候。</p>
[祝玉那小白脸还装，早晚我让他原形毕露。呵呵。]</p>
呵呵。</p>
第二行，是他停水的时候。</p>
[这小白脸天天人模狗样，故意激我洗冷水澡，下次不能再中他的邪了。]</p>
……</p>
祝玉缓缓往下看去。</p>
每一行，都是贺石的控诉。</p>
然而到后面画风不知道为什么，陡然奇怪起来了。</p>
[为什么祝玉那小子看我的眼神那么暧昧？]</p>
[祝玉身上真香。]</p>
[祝玉他喜欢我。]</p>
祝玉深深缓了一口气，实在想象不到，这些都是贺石写出来的东西。在他的印象里，贺石从来都是冷冰冰一张脸，能说一个字，绝不会说两个字。</p>
可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p>
他可以接受贺石的愚蠢，却没有办法接受贺石的恶意。</p>
他攥紧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男生调笑的声音，忍了许久，才敲响了医务室的门。</p>
门打开的一瞬间，贺石心口一滞，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好望向他脖子上的红绳，才勉强压下心口那如同秋风疾起的狂跳。</p>
祝玉笑容清和，语气关心：“怎么发烧了？都和你说昨晚上不要开空调，你还不听。还有几瓶水要吊呀？”</p>
贺石原本不相信江安的话，但现在他觉着，也许江安说得有道理。</p>
可是，如果江宁和祝玉都要在一起了，此时祝玉的好又算什么？</p>
他现在看见江安就烦。</p>
无端觉着背后发麻的江安，见自己插不上嘴，就先一步离开，准备帮贺石带饭。却发现，祝玉已经将食堂的粥打开，放在小桌上面，亲切地说：“早上应该没吃饭吧，我怕你胃口不好，就弄了些清淡的过来。”</p>
这下不只是贺石，连江安都问心有愧，他做贼心虚，尬笑了两声：“你们吃，我也去吃饭了。”</p>
祝玉点了点头，笑着目送他离开，才收回目光。</p>
兴许是生病的缘故，贺石冷厉的眉眼多了些柔和，碎发被拨开到一旁，眉眼低垂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p>
只有颤抖的眼睫和微红的耳尖，出卖了他心底的不安和慌张。</p>
祝玉压下眸中的冷酷，小心将粥递给他。</p>
贺石道：“你怎么来了？”</p>
祝玉眨了眨眼：“你生病了呀，我来照顾你，如果不是昨天我抢你被子，你应该也不会生病的。”</p>
贺石接过他的粥，很烫。</p>
他余光望着祝玉在窗户上的倒影，忽而没有什么胃口，便又放到了一旁。</p>
祝玉也没多想，以为他是生病，就掏出来一本书，打算下午在这里陪着他。</p>
贺石翻来覆去的，心里却怎么都静不下来，时而是祝玉和江宁并肩的样子，时而是两人交头接耳的画面。最终都成了祝玉和江宁站在江安跟前，江宁欢天喜地介绍的模样。</p>
他浑身一个激灵，发觉自己并不好受，心口像是被什么紧攥了一下。</p>
但他从来也不是藏着掖着的性格，只转过身，看着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祝玉，张了张嘴，声音沙哑。</p>
“祝玉。”</p>
祝玉抬头：“嗯？”</p>
“你来看我，江宁知道吗？”</p>
祝玉道：“就是她告诉我，你生病的。”</p>
贺石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一落千丈的感觉，但今天他体会到了。</p>
心一瞬间跌落谷底，摔得粉碎。</p>
原来祝玉不是想来看他，兴许是江宁知道江安讨厌祝玉，让祝玉前来混个好名声？</p>
要不然他对祝玉那么坏，祝玉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好？</p>
一定是个原因。</p>
祝玉打量着他的表情，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江宁快过生日了，我打算去给她挑个礼物，下午恐怕就不能陪你了。”</p>
贺石原本就没有打算让祝玉陪自己，可听见他这样说，心里却空落落的。</p>
“哦。”</p>
祝玉眨了眨眼：“可惜，你生病了，要不然还能陪我一起。”</p>
贺石道：“没事，我现在好了。”</p>
“……”</p>
祝玉看他精神气确实好了一点，也没有想要把人玩死的打算，也笑了两声。</p>
“好呀。”</p>
祝玉平常不怎么出去，大多数时候都呆在学校里，只知道附近有个商场，并不清楚有什么适合挑选礼物的地方。</p>
吃完饭后，祝玉在导航上搜了一圈儿，决定去市中心逛逛。</p>
贺石没有异议，因为他身体不适，祝玉就没有坐地铁，去停车场开了自己的车。他比贺石大上几个月，两人也算是邻居，祝玉开车的时候，他还没有满十八岁。</p>
贺石经常看见这车停在小区楼下，他一直觉着开这样商务车的男人虚伪又虚荣，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在这辆车旁边停一辆吊炸天的，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坐在祝玉的副驾驶。</p>
原本宽敞的驾驶空间，他一坐进来，竟然显得有些逼仄。</p>
祝玉发间好闻的薄荷味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鼻尖，他微微抿唇，一时间不敢乱动，生怕那气息越发暧昧。</p>
只是越想逃避，那气味却越来越近。</p>
祝玉微微侧身，往他身侧靠近。</p>
贺石浑身紧绷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p>
近到咫尺，他看见祝玉那玉雕一样的脸庞白净无瑕，似乎很是柔软。</p>
他几乎能够感觉到，祝玉的呼吸洒在他的喉结之上，而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心跳极快的同时，时间恍若突然慢了下来。</p>
而后是一道锁扣搭上的声音。</p>
祝玉从他怀中抽身而去，笑意浅浅。</p>
“安全带，要系好哦。”</p>
贺石茫然回过神，愣怔地点了点头，心却好像陡然空了一块。</p>
他怀疑祝玉在勾引他，但他没有证据。</p>
明明可以提醒他！为什么靠得那么近？</p>
他没有说话，涨红了一张脸，脱下外套盖在了腿上。</p>
祝玉偏头，目光落在他的外套上，状若不解地问了一句：“热？”</p>
贺石像是和自己生气一样，扭头往窗外看去，只是声音又哑又沉：“嗯。”</p>
祝玉唇齿间漏了几声笑，他猛地踩下油门，车子扬长而去。</p>
和他玩，贺石还嫩了一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