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动乱很快被平定，那些乱兵或被擒或被杀。</p>听说是保义镇派人偷袭，兵败后四处逃窜，这才酿成了今日惨祸。</p>
逃跑的村民得知魏使军亲自出马平乱，扶老携幼，纷纷返回村落。</p>
魏骧一方面命兵士助村民灭火，同时派出军医救治受伤的村民。</p>
安顿好这些才返回军营。</p>
呆若木鸡的孟弗此刻正坐在驻扎于密阳西郊的长麟军营帐里。</p>
长麟军和长隆军是麓川镇两个直辖军，和朝廷派驻的戍边军一样，一般由节度使自己兼任军使。</p>
可长麟军的军使却是魏骧。</p>
长麟军虽驻于蔚州，但若魏骧只是蔚州刺史，是无权指挥调度的。可他偏偏还充着军使……看样子麓川节度使对这第五个儿子还是挺器重的。</p>
孟弗发现自己想远了，又托着腮唉声叹气起来。</p>
千祈万祈，祈祷魏骧不要那么早回府——魏骧是没回府，可好死不死，她一头撞到魏骧眼皮子底下来了。</p>
怎么也想不明白，她都化成这副鬼样子了，魏骧怎么还能一眼认出？</p>
看到来人是魏骧的一刻，孟弗反应极快地低下了脑袋。</p>
之后幸存的村民被聚拢到一起，她更是一直缩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p>
不想魏骧临走还是于人群中点了她，“不跟我回去，是要在此处过夜？”</p>
孟弗才知道自己躲藏半天，在他眼中完全是掩耳盗铃的行径。</p>
这时一个小兵掀帘入帐，手里端着吃食：“将军让您先用膳，不必等他。”</p>
魏骧在刺史府被称作使君，在军营则被称为将军。</p>
小兵不知孟弗是魏将军什么人，只知是和将军同乘一骑回来的，身上还裹着将军的披风。</p>
孟弗知道自己被魏骧识破后，也就无所谓了，不再刻意控制声线，因而并不难猜到她是女子。</p>
见他把吃食搁在食案上就要退下，出声叫住他：“这里有没有历书？”</p>
小兵虽不明所以，还是很快取了一份来给她。</p>
孟弗翻开一看：冲兔煞西，宜斋醮、祭祀、入土、安葬；忌开市、入宅、出行。</p>
“……”下次出门一定看黄历！</p>
吃了饭，小兵又让人抬了浴桶进来。</p>
孟弗感到歉然：“军中用水不太方便吧？太麻烦你了。”</p>
小兵连忙摆手，“军营守着溪流，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说这是将军的吩咐。”</p>
一并送来的还有一套换洗衣物，以及伤药。</p>
从驴背上摔下来那一下可不轻，手肘和膝盖都破皮渗血了。</p>
孟弗沐浴后换上那套月白色的襦裙，心里嘀咕，也不知魏骧打哪里找来的女子衣衫，虽不是绸衣，比她那身短褐可舒服多了。</p>
小兵进来，一眼看见洗去妆粉露出真容的孟弗，只觉长得跟画中仙娥一样。呆了一时，连忙垂头不敢再看，匆匆搬走浴桶。</p>
夜深了，魏骧处理完事情回到自己军帐。</p>
发现帐中有光亮，脚步顿了一下，这才掀帘而入。</p>
孟弗正低头抹药。</p>
膝盖和手肘已经抹好，还剩一处。骑了半日驴，大腿内侧多少也磨到了。</p>
床榻前有一面藤编的简易屏风挡着，再把近旁的矮几搬到榻上，仅有的一盏油灯搁在上头方便照亮。</p>
孟弗一只脚抬起踩在矮几边沿，笔直修长的腿原本洁白无瑕，而今布满乌青，尤其腿根处……</p>
魏骧以为里面的人该睡着了，特意放轻了脚步，谁知绕过屏风就看到这堪称香艳的一幕。</p>
孟弗咬牙皱眉正操作着，忽感气氛不对，后知后觉抬头。</p>
“……”</p>
咚一声！药瓶掉落，咕噜噜滚下床榻，一直滚到魏骧脚边。</p>
孟弗唰一下拉下裙摆，遮住了春光。</p>
魏骧虽然第一时间就移开了目光，细看的话神情多少有些僵硬。</p>
尴尬无声弥漫于两人中间。</p>
孟弗率先整理好心情，露齿一笑，冲他挥了挥手：“五郎君回来了，五郎君吃了吗？”</p>
魏骧仍穿着铠甲，只是高近九尺的个头站在那，看上去魁伟轩昂、英俊威武，却也颇具压迫感。</p>
孟弗脖子仰得有点累，反客为主，拍了拍榻沿：“五郎君过来坐。”</p>
魏骧弯腰捡起药瓶，走过去坐下。</p>
目光盯着藤编的屏风，过了一会儿才转向孟弗。</p>
药瓶递给她，问：“伤得重不重？”</p>
“还好，有五郎君给的药，抹上去舒服多了。”</p>
耳听着这话，不由联想到抹药的地方……魏骧的视线又移开了。</p>
帐中再次安静下来。</p>
一安静孟弗就心虚。</p>
一个本该安安分分待在刺史府后宅的人，突然出现在密阳与保义镇交界处，魏骧肯定是要问个清楚的。</p>
她如果给不出一个让他满意的解释，说不定就要被下狱，还要被刑迅……回头别误会她是保义镇的奸细，那就完蛋了。</p>
孟弗决定先发制人。</p>
“五郎君！”暗中拧了自己一把，一头扎进魏骧怀里，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腰不放，“人家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找到你了。”</p>
魏骧扎着手，低垂眼眸，视线落在她柔顺的发顶。</p>
刚刚处理完军务，他见了闵娘派来的人，回禀的正是孟姬失踪一事。</p>
掌心落下，包住她削薄的肩，意味不明地问：“你说，你独自出城，是来寻我的？”</p>
孟弗点头，狠狠点头：“您总也不回府，她们都说您厌了妾，不要妾了。我、我……”</p>
抽噎起来，好不伤心：“妾心里很慌，妾害怕。”</p>
魏骧将她从怀里推开些许，见她两眼通红，水汪汪的，倒有一副急泪。</p>
“那方才在村子里见了我，为何一味躲藏？”</p>
“为了甩开府里的人，也为了路上安全，妾装扮成那副模样……女为悦己者容，妾只想让五郎君看到最美的一面。”</p>
魏骧眼神微闪，抿唇不语。</p>
孟弗佯羞别开脸，避开他的打量，再次贴靠上去，偏首轻枕着他的肩：“不想竟会遇上如此凶险之事。危难之际，幸得郎君搭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生死相随……”</p>
孟弗自己都感动于自己的演技，魏骧却仍旧无动于衷。</p>
她心里暗暗发急，只能硬着头皮再接再厉。</p>
心里把平生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仰起头，任由晶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滚落。</p>
“五郎君，自打见到您的第一眼，妾的一颗心就系在了您身上，您千万别不要我……”</p>
梨花带雨，哀哀戚戚，楚楚可人怜，也美得动人心魄。</p>
握着她肩头的那只手抬起，从细嫩柔滑的面容缓缓划过，往下，捏住她精巧的下颌。</p>
他沉沉的视线如有千斤重，孟弗被盯得忍不住发怵。</p>
待要再表表满腔情意，才张口就失了声。</p>
“五——唔！”</p>
魏骧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将她要说的话尽数吞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