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仙人抚我顶</p>深林寂静，登仙阶上空无一人。</p>
冷风吹来，顾卿凛打了个颤，抱紧自己，一瘸一拐的往上走。</p>
每走一步，她就觉得肩上被压上一块石头，让她步伐沉重。</p>
顾卿凛咬着牙抵抗，一口气冲上十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妇人。</p>
“娘！”</p>
顾卿凛眼泪溢出来，连滚带爬的冲到妇人身边。</p>
妇人饿得只剩一层皮包在骨头上，嘴唇干裂，抬手摸着顾卿凛的脸。</p>
“月儿，娘太累了，走不动了，也找不到东西给月儿吃了，咱们就在这里歇下吧，不走了好不好？等睡上一觉，月儿醒来一定会重新投个好人家。”</p>
顾卿凛浑身一震，突然站起来远离妇人。</p>
“你不是我娘，我娘不会说这样的话。”</p>
顾卿凛想起四岁时，旱魃乱世，家乡三年大旱，所有人都出来逃难，爹死了，弟弟也死了，她娘最后也没撑下来，只有她命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p>
“月儿，爬，拼了命也要爬出去，就算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也要给娘活下去，不然娘就是做了鬼也不安心啊！”</p>
顾卿凛抿着嘴忍下泪水，看眼前的妇人含着笑消失不见，化作一缕清风缠绕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一松。</p>
“娘，月儿好想你。”</p>
顾卿凛知道那是假的，可心里还是揪着揪着疼，她抹掉眼泪，趁着清风助力，拼命向上。</p>
第二十阶！</p>
清风一消，巨大的压力让她猛跪在石阶上，看到一个个曾经跟她抢食的小乞丐，手拿棍棒，凶神恶煞。</p>
“本事不小，竟然讨到馒头吃，交出来，不然今天打死你。”</p>
顾卿凛浑身一颤，心底害怕着，却握紧拳头大喊一声，“我不怕你们！”</p>
说完，她就凭着一股子狠劲，迎着那群小乞丐的棍棒往上爬。</p>
剧痛加身，她满头冷汗，一棍子敲在腿上，她跪爬下来，手脚并用继续爬。</p>
第三十阶！</p>
背后的小乞丐们通通消失不见，清凉的风卷过身体，伤痛全消。</p>
顾卿凛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p>
啪！</p>
“你不过小姐身边丫鬟，竟然还敢偷着习字？既然那女夫子夸你敏而好学，那你就去窑子里好好学吧！拉走！”</p>
凶神恶煞的胖嬷嬷拦住去路，突然出现的小厮将她拖下阶梯。</p>
“我习字有什么错，放开我，我不服！”</p>
顾卿凛怒吼着，可是她被越拉越远，任凭怎么挣扎都无用。</p>
她给林岁晚做陪读丫鬟，林岁晚自己不乐意学，她却要帮林岁晚记下夫子留的作业，记不住要被骂，可她拿什么记？</p>
她只能在林岁晚打瞌睡的时候努力听课，平日有空的时候用木棍在地上写字，林岁晚的纸笔她可不敢碰。</p>
之后被沈夫子发现，就教她认字还给她改了顾卿凛的名字，沈夫子人后夸她一句，被同屋的另一个丫鬟听到，告到林岁晚面前，这才导致她被直接发卖。</p>
管事嬷嬷为了多得两个钱，就自作主张把她卖到窑子里去，她差一点就出不来了。</p>
故技重施，顾卿凛一口咬上小厮的手臂，拼了命的往上爬，到了胖嬷嬷跟前一下将她扑倒。</p>
“我没错，我不光要学字，我以后还要学更多更厉害的东西，我不怕你们！”</p>
幻象再次消失，这次没有清风，只有刮骨的寒风。</p>
“不能停，娘说过，只要还有力气，就得死命的爬。”</p>
顾卿凛咬着牙，顶着越来越沉重的压力继续往上，无论看到什么，她都告诉自己不要怕。</p>
这条登仙路，可是仙人指给她的。</p>
那日她从窑子里逃出来，一路奔入深山，差点又被抓回去时，她看到此生最美的一道光。</p>
如月华天降，那几个坏人顷刻间就被打飞出去。</p>
她抬头，看到月出高山，苍茫云海。</p>
青衣女仙坐于剑上，眉目慵懒，衣带飘飞，拎一壶酒，放浪洒脱。</p>
“小朋友，明知道跑不过，为什么还要跑啊？”</p>
顾卿凛瞳仁震动，嘴巴张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p>
“万一就……跑过了呢？”</p>
“傻里傻气的。”</p>
女仙仰头饮酒，顾卿凛扑通下跪，用力叩首。</p>
“求仙人收下我，我想学仙法。”</p>
女仙衣袖抹去嘴角酒液，懒声道，“收不了收不了啊，我马上就得……嗯……飞升去了，今日黄汤下肚昏头出手，扰了你的命数。”</p>
“既然如此，那便一扰到底，送你一场无上仙缘，这破玩意儿我也用不上了，就给你吧。”</p>
话音一落，女仙忽然出现在顾卿凛面前，轻纱裙摆扫过她脸颊，一只手按住她头顶。</p>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p>
一抹金光闪过，顾卿凛愣愣睁眼，并未感觉到什么不同。</p>
“此去向东，翻过九重山脉，踏上青云之巅，便是仙门所在。”</p>
顾卿凛一脸忐忑，九重山脉危机重重，她小小一人，如何能翻过去。</p>
“放心，本君指路，你必能到，不必担心豺狼虎豹，只看你能坚持多久。”</p>
女仙御剑远去，消失在苍茫云海之间，只留下一句醉意熏熏的话。</p>
“仙凡有路，全凭着足底一双凫，翱翔天地，放浪江湖。东方丹丘西太华，朝游北海暮苍梧……记住了，仙路，必争！”</p>
漫漫登仙路，遥遥无尽头。</p>
顾卿凛埋着头往前爬，眉心隐隐闪过一个金字。</p>
争！</p>
争一口气，争一条路。</p>
铛——</p>
钟鸣声震，雄浑肃穆。</p>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顾卿凛被定在原地，周围陆陆续续出现其他人的身影。</p>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在第几阶，前面还有很长的阶梯，七八个人分布在阶梯各处。</p>
她能看到的最远处是个女孩，比那女孩落后一点的，居然是先前在她旁边，骂她傻子的白净男孩。</p>
“能爬那么高，一定是特别厉害的人吧。”</p>
顾卿凛忍不住羡慕起来，但她马上吸口气往后看，看看有多少人连她这个资质最差的都不如。</p>
随着阶梯往下，人越来越多。</p>
而在那些人中间，她看到了林岁晚。</p>
四目相对，顾卿凛下巴微扬，林岁晚瞬间红了眼眶，委屈巴巴的蹲下去开始哭。</p>
她拼尽全力过了六十六阶入外门，怎么会被一个低贱的臭丫头超过。</p>
其他人也是惊讶，羡慕，嫉妒的看着顾卿凛，让她万众瞩目。</p>
此刻她所在的位置，是第八十一阶。</p>
洪涛站在飞剑上俯视整个阶梯，测试灵根记录出身时，他就对这批孩子的水平有所预料。</p>
看到登上九十九阶的陆南枝，沈怀希和谢景山三人，他丝毫不意外，后面的也大都在他预料之中，直到他看到八十一阶上直挺挺站着的顾卿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p>
天衍宗古训，翻九重山，上登仙阶，她没有令牌就能走上登仙阶，说明她确实翻越了九重山脉，没有半点含糊。</p>
此刻，她周围全都是三灵根和双灵根的孩子，她一个五灵根站在那里，让周围一切黯然失色，也让所有天之骄子都成了她的陪衬。</p>
洪涛不禁暗叹一声果然，能按照古训翻越九重山脉的孩子，心坚志强非常人能及。</p>
可偏偏她的资质，配不上她如此毅力和心性。</p>
“可惜了……”</p>
洪涛记录完名次之后一挥手，所有孩子立刻出现在汉白玉堆砌的巨大广场上。</p>
青峰直立瀑布飞流，云雾缭绕气势恢宏。</p>
九尊巨鼎分列两边，飘出袅袅青烟，其味淡雅不散，令人神清目明。</p>
洪涛率领仙门弟子站在前方，面容严肃，“恭喜尔等通过问心路考验，但宗有宗规，今日天衍宗只收取三百六十五名童子入门，此乃太上长老推衍之数，不可破例，所以……”</p>
话音落下，林岁晚紧张的捏着袖子，洪涛的目光落在顾卿凛身上。</p>
顾卿凛紧咬牙根，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p>
洪涛一抬手，林岁晚尖叫一声捂着耳朵蹲下，一股疾风从顾卿凛耳旁吹过。</p>
只听一声惊呼，顾卿凛旁边男童被震飞，消失在广场后方不知所踪。</p>
他是问心路最后一名，是四灵根的资质，连一点恳求争取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赶出仙门。</p>
他没做错什么，只是做得不够。</p>
顾卿凛咬着嘴唇，小小的拳头一点点握起，越来越明白仙路必争的残酷。</p>
“中原三洲九域，有二十五大宗门，其中以归元剑宗，金刚台，还有我天衍宗为诸宗之首，汝等今日能入天衍宗，是汝等之幸，还望日后勤勉修行，莫要坠了天衍宗威名。”</p>
“接下来按照你们的排名，分发弟子令牌，修炼物资，以及安排住处，问心路第一名，陆南枝，入内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