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弹幕有人惋惜，也有说风凉话：「我从君神直播间过来的，果然活不过一集。」

 「看，她都吓傻了吧，连躲避都不会。」

 「哎撤了，不忍心看。」

 我站在原地。

 男人在靠得我极近的位置停下来，眼里的情绪从兴奋转变为震惊，浑浊的眼珠一点点往下转动，视线落在腹部。

 一把瑞士军刀插在他的腰腹，鲜血染湿了他的黑色t袖，红色的液体从刀柄蜿蜒流出。

 我轻轻一拔，带出汹涌的鲜血。

 “你这个婊子…… ”

 这是他吐出的最后一句话，随后跪地、垂头。

 便宜这个狗东西了，还能开口骂我。

 我捻起小圆桌上的餐巾，一根根插干净手指，眉头紧蹙。

 就在刚才他冲过来的时候，我本打算饱餐一顿。

 窗外的雾气弥漫到房间里，迷雾在我耳边叮嘱：“注意点，监控无处不在。”

 等等，监控……

 我敢说，自从进入人类社会，监控是我最害怕的东西，一旦暴露，我又会被抓回恐怖游戏当npc。

 弥漫的血腥味让我有些烦躁。

 餐点都上桌了，却亲手打翻算什么事啊。

 弹幕快速刷动：「卧槽！这姐们！一声不吭把人杀了？」

 「什么菟丝花，这是食人花吧！」

 「人狠话不多，爱了爱了。」

 「不过是杀个弱鸡，至于这么激动吗？谁知道是不是男的自己撞上去的。」

 「可我还是觉得她的眼神给人如芒在背的感觉。」

 海浪声中，传来穿透力极强的歌声，歌喉空灵动听。

 这歌声不简单……

 我往甲板上而去，见到一个个男玩家往前走。

 有人撞到我的肩膀，我蹙眉回头，玩家眼里漆黑，魂不守舍。他走到船舰边，不顾惊涛骇浪，一跃而下。

 什么情况？

 君临正在焦头烂额地阻拦，见到我，忙招呼：“你快想想办法，他们都被歌声迷惑了。”

 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转身往回走。

 就在这时，大厅里的钢琴忽然自己弹奏起来。

 拍打甲板的海浪停住，摇晃的船身也歇下来，一名跳到一半，即将被海水吞噬的玩家悬浮在半空。

 时间在这一刻忽然停滞。

 是钢琴声暂停了时间。

 君临大喜，“这是有npc 在帮我们，我们赶紧想办法救人。”

 “没兴趣。”

 比起一个个救人，我对琴声更感兴趣。

 弹幕讨论：「菟丝花不救人是对的，别把自己搞死了。」

 「好冷血，还是君神善良。」

 「人家君神是富二代总裁，都屈尊降贵要救人，凭什么菟丝花不去。」

 空旷的船舱里，静止的一切事物中，有一架钢琴正在地板上滑动。

 是的，滑动。

 黑白键诡异而自发地按动。

 银色光亮在我眼底一闪而过，我看清钢琴前坐着的男人——身穿西服，头发潦草，双手在键盘上快成残影。

 原来是死去的幽灵。

 我趁着钢琴从面前滑过之时，坐上琴凳。

 钢琴师惊讶地看我一眼，“嘿，你看得见我？”

 我的手腕放在钢琴上，按下几个音——对应的英文是：Absolutely.

 这是在用音符交谈，也就是说，音符和26个字母之间有一个对应关系，按下一个个琴键就是拼写出相应的单词。

 他愣了会，笑了笑，应该是看懂了我隐晦的表达。

 “看来你有些不方便，你不是普通人吧？”

 No.

 “原来如此，太好了！爱比伦号属于大海，而不是废弃的海岸，你可以帮我把它重新推入大海吗？”

 我捏着下巴考虑。

 他一边弹着琴，一边说：“作为报酬，我有通往银月的钥匙。”

 我从游戏中来到人类社会后，了解到银月是恐怖游戏总部，但是没有人知道它藏在哪里。我按下一串音符：How about you？

 他没有回答我，闭上眼，尽情演奏。

 显然，海上钢琴师的归宿，也是海洋。

 弹幕里充满了diss：「有没有搞错，还以为菟丝花会弹琴，这按的什么？」

 「就是，不会装会，还不如跟君神一起救人。」

 「走了，去看君神。」

 此时，钢琴师对我发出邀请：“身为船员，我有义务救这船上的玩家，但还差两只手，我请求你助我一臂之力。”

 这家伙一个人就具备四手联弹的能力，难不成还想六手联弹？

 说实话，我也有一百来年没弹过钢琴了，有些技痒。

 琴声陡然激昂起来，男人十指翻飞，迅猛而专注。

 我笑了笑，指法跟上，因为我的加入，琴音变得更加完整。

 弹幕炸了：「我靠，我看见了什么？菟丝花竟然跟得上！」

 「范看着挺足，但也说不定是乱弹琴。」

 「放屁！学过音乐的都知道，《Enduring Movement》有多逆天好吗？」

 「关键是菟丝花还弹得游刃有余，我的天啊，她除了跳舞，还会弹琴，每一样都不只是学个皮毛，她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吸血鬼最宝贵的财富不是城堡，不是领地，而是无休止的生命。

 嫌命长，那都是无聊时偶尔的矫情。

 毕竟有了永生，才能体验到各种经历、演绎各种人生，实在无聊，睡个几百年来看看世界的变化，也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呢。

 在我和钢琴师合奏之时，船内外也发生了变化，即将泼在甲板的海浪倒灌回海洋，天空云雾消散，露出明月，而船舱内，一盏盏灯光亮起，像突然通电了一样，恢复了金碧辉煌。

 那些被歌声迷惑的玩家，渐渐恢复清明，一个个挠着头，不明白自己怎么走到了外面。

 等一切恢复如常，钢琴声戛然而止，钢琴师消失。

 弹幕从漫长的沉默中慢慢找回声音：

 「玩家们……」

 「都得救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首曲子，再看到云开月明这一幕，心里有种感动」

 「好震撼，这是直播吗，这简直就是艺术」

 「我有种猜测，是菟丝花的钢琴曲救了这些人」

 「楼上挺会替菟丝花邀功嘛，呵呵」

 君临气喘吁吁地跑来厅内，兴奋道：“是你救了他们，你怎么发现这个方法的？”

 我面无表情站起身，“我没有。”

 君临半信半疑地挑眉：“真不是你？”

 我冷脸转身。

 好险，大圣父还挺敏锐的。

 直播间里：

 「我就知道不可能是菟丝花救的人」

 「花瓶而已。」

 「害，恐怖游戏里，花瓶的唯一作用是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