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小少年的声音很冷：“妈去吃饭吧，我不吃！”</p>

    “你正长身体，不吃饭咋行呢。”王玉芝对这个唯一的儿子相当的宝贝。</p>

    她的几个妯娌都生了三个儿子，唯独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如果没有林少华，她在林家都抬不起头来，因此对林少华还算悉心照顾。</p>

    林少华忽然眼珠一转，说道：“妈妈要我吃饭也行，但是妈妈要答应我等吃过午饭妈妈就带二姐去医院看病。”</p>

    林翠儿听了眼眶一热，赶紧把脸别向床里，弟弟居然为了她拿吃饭和王玉枝谈条件。</p>

    王玉芝的脸冷了下来：“你二姐只是发个烧，用得着去医院吗？上次我发烧比你二姐还要厉害，你看我去医院没有！我连在家里躺都没有躺一天，还带病去上班！”</p>

    半个月前，王玉枝确实发了一场高烧，几天都没有吃饭，走路两条腿都打飘，可仍旧坚持去上班，生怕请病假扣钱，而且回到家里家务事照样干。</p>

    不光半个月前那场高烧王玉芝就那么硬生生的挺过来，就是前几个月她小产也只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就继续上班去了，整个月子期间连颗鸡蛋都舍得吃，更别说吃些营养品补身子了。</p>

    王玉芝是典型的龙国劳动妇女的代表，吃苦耐劳，不过她那岂止叫吃苦，简直就是自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作为一个人的最基本的生活物质条件降低到低得不能再低的地步。</p>

    正是因为王玉芝是这样一个只干活儿不知享受的人，所以前世林翠儿的肾病后来越来越严重，她都不好意思开口让王玉芝拿钱给她治病，所以才任由病情蔓延，最后成为绝症。</p>

    林少华听王玉芝这么说，愧疚的低下了头。</p>

    同样是发烧，自己的亲妈还得带病伺候一家大小的生活，还得上班，二姐发烧了还可以躺在家里休息，两相比较，二姐的待遇确实已经够好了。</p>

    王玉芝见林少华有所松动，脸色也就缓了下来，端起柜子上林少华那碗饭，换上慈母应有的柔和声音：“咱家小华最懂事了，最体贴父母了，来，把饭端上，去客厅里坐到炉子边吃暖和，妈来扫地。”说着，把那碗饭递向林世贤。</p>

    林少华低着头不接。</p>

    王玉芝耐着性子道：“小华，快吃饭，大冷天的再不吃饭就要冷了。”说着抓起林少华的一只手，把饭碗往他手上塞。</p>

    林少华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王玉芝塞了个空，饭碗掉在地上砸得稀巴烂，饭菜也撒得满地都是。</p>

    王玉芝盯着地上的饭菜又是心疼又是气愤，用力推了一把林少华，伤心的说道：“你这孩子越来越不懂事了，我和你爸赚一个钱容易吗？你就这么浪费！”</p>

    林少华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p>

    王玉芝把林翠儿吐的秽物扫到撮箕里，拿出去倒掉，然后又提着空撮箕和扫把进来，把地上的饭菜全都扫到撮箕里，走到自家屋门前，唤了几声咕咕咕咕，林翠儿家里的几只鸡就都欢快的跑了过来。</p>

    王玉芝把撮箕里的饭菜倒到屋前的空地上，让那几只鸡啄着吃，又进到房间，把摔碎的碗的碎片扫到撮箕里倒到屋外的垃圾箱里，再次返回到林翠儿姐妹住的房间里，压抑着心中的不快对林少华说：“快跟妈出去吃饭！”</p>

    林少华倔脾气上来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除非妈妈答应带二姐去医院看病，否则我是不会吃饭的。”</p>

    王玉芝生气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后目光一转，恼怒的盯着林翠儿，愤愤道：“真没想到你越长大心眼越坏，居然唆使你弟弟来对付我！”</p>

    林翠儿百口莫辩道：“我没有！”</p>

    林少华抬起头来，争辩道：“妈妈，不关二姐的事！是我想要妈妈带二姐去看病的！”</p>

    王玉芝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一下林少华的脑袋瓜子：“你这孩子就是太忠厚善良了，被人卖了还不知道，还要给别人数钱！你不吃饭是吧，那你就饿一餐好了。”</p>

    王玉芝说完恨恨的往客厅走去。</p>

    林少华在她背后说道：“如果妈妈不愿意带二姐去医院看病，我就一直这么饿下去，不光只是饿这一餐。”</p>

    王玉芝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扭头悲愤的看着林少华，眼泪就掉了下来：“你也和你大姐一样逼我！好吧，你们都来逼我吧，把我逼死了大家都高兴！”说罢，靠在墙上失声痛哭起来。</p>

    林少华扭头和林翠儿面面相觑，说真的，他姐弟两个最怕王玉芝这一招了。</p>

    林建国在客厅听到房里闹得不像话，只得放下碗筷走了进来，痛心疾首地批评林少华：“你这孩子怎么能够这样对你妈妈呢？你二姐只是发个烧，躺两天就会好的，干嘛要去医院看病浪费钱！</p>

    你看我和你妈养你们姐弟三个，我们有没有吃一口好饭？我有没有穿过一件好衣服？全都是工作服！”</p>

    林建国看了一眼王玉芝，他可不敢说王玉芝没穿过一件好衣服。</p>

    一家人也就王玉芝和林青儿的衣服最时髦最贵。</p>

    不过王玉芝天生极度吝啬，好衣服她轻易舍不得穿，平常总是穿些补丁摞补丁的旧衣服。</p>

    林建国继续往下说道：“就算我和你妈有两个闲钱，也是给你姐弟三个买好衣服、做好吃的。你们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怎么能够这样不体谅父母呢？”</p>

    林翠儿在心中冷笑，虽然他们家在林建国的单位是半边户，但是林建国一个人的收入就甩人家普通国营单位的职工好几条街。</p>

    再加上王玉芝在生产队还做着一份临时工，每个月也有三十块钱的收入，并且自家还有菜地，吃青菜是不用花钱的。</p>

    如果是她们一家五口单纯的过日子，这日子过得不知有多滋润！</p>

    可问题是，林建国夫妻两个都爱贴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落到他们自家人头上就没剩几个钱了，当然处处捉襟见肘。</p>

    他夫妻两个没吃一口好饭怨谁？自找的！</p>

    但这些话林翠儿只能在心里想想，却不能说出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