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熟练地喂爷爷吃了药，被褥下一片濡湿，淡淡的腥臊味散发出来。</p>

    他死死拽着被子，脸上无措和歉疚交织，我拍拍他枯瘦的胳膊，挽起袖子麻利地给他擦洗身体，拆换被罩。</p>

    一边转移话题：「那个小孩儿长得特别可爱，一会儿领过来给你瞧瞧，让他在家里待几天……」</p>

    我还没说完，他点点头，已经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只是眼角湿润，眉头紧紧地皱着。</p>

    我轻轻理了理他的白发，拭掉他眼角的泪水，盖上被子。</p>

    被子下的身体瘦弱不堪，只撑起一道浅浅的痕迹。</p>

    爷爷因十年前的一场意外瘫痪，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他是我唯一的亲人。</p>

    浴室传来一声钝响，我轻轻退出房间，看见少年满身泡沫狼狈地摔倒在地上，有些笨拙地揉着眼睛。</p>

    我赤脚走进浴室，用花洒冲干净他身上的泡沫。</p>

    少年骨架纤细，皮肤细嫩白皙，只是肩膀和腿上布满青青紫紫的瘀痕和脚印。</p>

    他凸起的脊骨上一个显眼的十字伤疤，我指尖触碰时，他却茫然地回头，似乎并不知情。</p>

    如果他真的是那个豪门少爷，我理解他曾经的养尊处优。</p>

    现在眼睛进了泡沫，手又受了伤，我只能认命地帮他洗澡。</p>

    他乖顺地垂着头，紧紧抿着唇，还是能瞥见红透的脸颊。</p>

    「谢谢，我叫陆浔。」</p>

    我有些好笑地拍拍他的头，没有戳破他的不好意思。</p>

    最后将浴巾盖在他头上时，他终于小声开口：「我自己来。」</p>

    他胡乱擦干身体，套上我的半袖，头发湿漉漉地遮住眉眼。甩了甩头，终于显露出几分孩子稚气。</p>

    只是吃饭时，才发现这个少爷极难伺候，我自认厨艺不差，在有限的食材里发挥良好。</p>

    可是他脸上纠结又难以下咽的表情让我没忍住弹了一下他脑门：「不许挑食。」</p>

    他咽下嘴里的饭，平静地反驳：「我不挑食。」</p>

    我无奈叹气，可能他家里的厨师从来不做他讨厌的食物。</p>

    陆浔坐姿和吃饭礼仪都端正优雅，即使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也可以看出来明显的与众不同。</p>

    我不知他是如何流落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的，但是这里是县城的棚户区，鱼龙混杂，他昨天离开后一定吃了不少苦头。</p>

    这里的人比野狗更可怕。</p>

    他与这里格格不入却又如此弱小。</p>

    我在喂爷爷吃饭时，他局促地站在门口。我招招手，他跑过来蹲下，安静地看着。</p>

    爷爷难得有了精神，多喝了几口汤，温和地看着陆浔，掏出几颗糖放在他的手心。</p>

    糖块是很劣质的巧克力，甜得糊嗓子，陆浔应该吃不惯。</p>

    我还没来得及拿走，他却放进嘴里：「谢谢爷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