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侯爷。”赵青云的声音这时候传了进来，“该服药了。”</p>

    “赵大夫进来吧。”谢澜收回发散的思绪，扬声将人唤了进来，不等赵青云将药碗奉上，顾南枝已经先行开了口，“正巧有一事想同赵大夫商议。”</p>

    赵青云聪慧机敏，这些年跟在他身侧除了给他治病解毒，还没少为他出谋划策，顾南枝倒是很相信他的。</p>

    因此在提及顾南枝一事时，也没有过多隐瞒，更是直言自己愿意让顾南枝试试解毒。</p>

    赵青云沉默良久，才终于挤出一句话，“侯爷信那丫头？”</p>

    谢澜的回答很是无奈，“本侯没有旁的法子了，陛下那边已经有所怀疑，若是本侯中毒一事传扬开来……”</p>

    他的话无须说完，赵青云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属下明白，解毒的时候，属下会跟随侯爷一块，谨防顾姑娘暗中下手。”</p>

    谢澜微一颔首，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p>

    解毒的药并不难寻，不到最后关头，也无须用到岭南的那方药引，顾南枝择了三日后作为第二次解毒的日子，此后每三日都得解毒一次，直至三个月期满。</p>

    约定的日子很快到来。</p>

    顾南枝背着药箱从谢澜给她安排的院落走到谢澜那，却意外发现门口还守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人。</p>

    这人穿着不似谢澜的侍卫，无缘无故拦在门口，顾南枝深觉有异，“先生哪位？”</p>

    顾南枝中毒之时赵青云见过她，她却因为昏迷并未见过赵青云的模样，不认得也是应当的。</p>

    赵青云神色疏离，只轻声回应道，“在下不过是侯府清客。”</p>

    顾南枝皱了皱眉。</p>

    什么清客能挡在侯爷的房门口？</p>

    纵然是有事相求，难道不该是面向侯爷的房门么，怎么这人倒是跟个门神一样杵在这？</p>

    只是她挂念着解毒一事，无暇跟赵青云周旋，只是朝他拱了拱手，“我找侯爷有事，若先生没有要紧事的话还请晚些再来。”</p>

    顾南枝以为她这么说，识相的也该走远些。</p>

    可赵青云不，不仅不挪动一下，还态度生硬，“姑娘要给侯爷解毒，在下得跟着进去。”</p>

    顾南枝顾不上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女儿身，只下意识拒绝，“不成。”</p>

    “为何？”赵青云声线清冷，垂眸看她的视线更是多了几分审视。</p>

    笑话。</p>

    顾南枝暗暗骂道。</p>

    药王谷的弟子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子，无论是看诊还是施针抓药，手法都与其他药师不同，药王谷如今是她最后的退路，怎好随意让人发觉了她的身份。</p>

    这人不过是一介清客，竟然妄想窥探她解毒？</p>

    慢着，清客？</p>

    顾南枝忽然觉察出有什么不妥来。</p>

    一介清客是如何知道她要解毒的，又是如何知道谢澜中毒的，连她是女儿身都知道，莫非此人竟是一直跟随在谢澜身边的那位赵大夫？</p>

    “先生是赵青云？”虽是疑问句，顾南枝的语气却很是笃定。</p>

    “姑娘聪慧。”赵青云倒是没有隐瞒，“姑娘既已知道在下的身份，就知道在下必得跟随姑娘一同进去。”</p>

    “先生若是赵青云，就更不能进去了。”顾南枝嘴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p>

    药王谷的死对头莫神医，唯一的弟子便是赵青云。</p>

    药王谷的本事连寻常人都不能知晓，何况是死对头的弟子。</p>

    赵青云张了张口，刚想说话。</p>

    房门便从里头被人打开，“赵大夫不会插手你解毒事宜，只是想确保本侯安全。”</p>

    看来他是想当这个和事佬。</p>

    顾南枝并不因此而退让，“侯爷若是执意要让赵大夫跟随，那就恕我不能给侯爷解毒了，侯爷可以另寻高明。”</p>

    她作势要背着药箱就走，果然不过两步，身后已经传来谢澜果决的声音，“随本侯进来！”</p>

    他无须多言，顾南枝转身的时候赵青云已经快步离开。</p>

    谢澜自己褪去衣衫趴在床上，还不忘了出言奚落她，“顾姑娘真同你父亲一般，性子倔得很。”</p>

    顾南枝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顾自打开药箱，“这同家父没有关系。我有自己的原则，还请侯爷海涵。”</p>

    态度温和，算是给她刚刚不给面子的行为赔不是。</p>

    谢澜的心情果然好了些，轻哼了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p>

    后背很快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意，是顾南枝在施针。</p>

    另有药草香气萦绕在他鼻尖，是顾南枝用煮过的药草正蒸腾着他的后背。</p>

    虽然暂时感觉不到体内不适有任何缓解，可在药草的蒸腾下，谢澜倒是觉得舒服了不少，连摊开的四肢都松软了些，“姑娘好手段。”</p>

    顾南枝没有搭理他。</p>

    她要一直举着裹着药草的布包在谢澜后背上方缓缓移动，一点一点均匀蒸腾到他的整个后背。</p>

    这些药草性温，加热之后能使药效更快发散出来，持续一段时间之后，便可使谢澜郁结在体内的毒慢慢散开。</p>

    说起来好似很容易，可做起来却很难。</p>

    她的手举了半个时辰有余，早就僵硬麻木，全靠咬牙死撑着。</p>

    细细密密的汗水布满了顾南枝的额头。</p>

    谢澜已经舒服得打了个小盹。</p>

    房内的寂静却在这时被外头突兀的响声打破，“谁敢拦着我！今日见不到侯爷，本姑娘死不罢休！”</p>

    娇媚的声音并不难辨认。</p>

    是相府小姐楚湘湘。</p>

    谢澜从睡梦中惊醒，一睁眼便是满目的肃杀。</p>

    倒是顾南枝速度极快地丢开了药草布包，又一一拔去了谢澜背后的针。</p>

    她原意是让谢澜出去见人，想法子赶走楚湘湘，再回来接着诊治，正好她可以歇一会缓缓手上是酸痛，谢澜也能瞒住中毒一事。</p>

    没想到谢澜竟在最后一根针拔出的时候猛地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往床榻上带。</p>

    长腿一踢，便将顾南枝的药箱踢到床底下。</p>

    他又迅速往空中扬了一把粉末。</p>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顾南枝还能瞥见那粉末在涌入的阳光底下飞扬。</p>

    刺鼻的香气瞬间掩盖了屋内的满室药箱，随之而来的，是楚湘湘的失声尖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