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嫂子是半夜回来的，我躺在床上听到她蹑手蹑脚关上了门，故意起身按亮了堂屋的灯，打着呵欠说，「嫂子，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声音比往常提高了一个度。

 我妈带着两个孩子睡在隔壁屋，她向来睡眠浅，听到外面的动静咳嗽了两声。

 嫂子结结巴巴地说，「我肚子疼，去院子后面上厕所了。」

 「真是奇怪了，我刚才就从厕所回来的啊，怎么没碰着你？」

 她被我一句话堵住，半天才解释说：

 「我就是看你去上厕所了，我等不及，所以去上了大顺家的厕所。快睡吧，明天还要去县城赶火车呢！」

 我在心里冷笑，好戏还在后头。

 第二天一早，嫂子就来敲我的门，问我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毛蛋的摩托车在外面等我们。

 我慢吞吞收拾了几件衣服，临出门前，我妈拽住我，往我包里塞了几个煮熟的鸡蛋，眼眶红红地说，「晓梦，出去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辛苦。」

 「我不辛苦，怎么给你儿子孙子挣钱花？」

 我妈明显愣了一下。

 上一世她天天在我嘴边念叨她一个人抚养我和我哥吃尽了苦头，还说养女儿没有养儿子中用，我辍学后虽然没有出去挣钱，但家里的所有活，包括地里的活大部分都是我干的。

 饶是如此，我妈还是对我不满意，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每次我都不敢吭声，半夜蒙在被窝里哭。

 现在我敢呛她了，她有点意外，但也不好说什么，就低声说，「到那里记得给妈打个电话！」

 我和嫂子坐毛蛋的摩托车来到了县城，毛蛋和前世一样，伸手问我要身份证，说要去买火车票。

 我知道，他是要把我的证件押给女人村的老鸨，老鸨已经付了他们定金，把我的身份证交过去才算完成交易，届时老鸨的人就会来把我带走。

 见我没有动作，嫂子焦急地催促我，「晓梦，你快点把身份证交给毛蛋叔叔，这次的工作机会很宝贵，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好不容易托人把你塞进去的。去晚了，你的名额就被别人占了。」

 我心里觉得好笑，把我卖了，还说得这么好听？

 上一世，我就是被她这副温柔善良的模样骗了。我妈打我时，她每回都上去劝阻，明面上看是劝我妈，现在想想，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火上浇油，刺激我妈把我打得更狠。

 「嫂子，我一个人去 A 市害怕，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我故意试探地问。

 「有什么好怕的，你都成年了，你哥躺在医院里要我照顾呢！我哪能走得开？」她开始不耐烦，但还是努力压制住了，脸上是讨好的笑容，「晓梦，你今天怎么和平时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以前我是个软包子，谁都能捏，把自己卖了帮别人数钱，现在重生了，我要玩死你们。

 「嫂子，票不急买，我看排队的没几个人，离这班火车发车还有大半天呢，我到 A 市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带我去买几件衣服吧，包里几件衣服都旧得不成样子了，我现在肚子饿了，还想吃点东西再上火车。」

 嫂子本来就心虚，看我提的要求也不过分，就答应下来，她先带我找了一家小饭馆吃饭。

 我坐下来后看着墙上的菜单，把想吃的都点了一遍，嫂子的脸有点黑，「晓梦，点这么多，你吃得完吗？还有鸡腿，我记得你不爱吃啊？」

 我心里冷笑，从前我为了给家里省钱，每次出来吃饭，都不敢点自己想吃的，都是嫂子和哥吃什么，我跟在后面蹭一点，一只鸡两条腿，我妈每次都给她的孙子孙女一人一个。

 明明我也爱吃啊！

 可是从来没人问过我。

 「嫂子，吃不完还有毛蛋叔叔呢，他送我们到县城，得让他吃饱肚子啊！」

 说着我看了一眼毛蛋。

 毛蛋倒是无所谓，他是村里出了名的软饭男，蹭着谁是谁，笑嘻嘻地又点了两瓶啤酒，对嫂子说，「马上晓梦就能挣大钱了，你对她好点是应当的。」

 然后又带我去了县城的步行街，我挑了几件档次比较高的服装店，一口气买了三套衣服，嫂子付钱的时候，一脸肉疼的表情，手都在抖。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说，「晓梦，去工厂里打工不用穿这么贵的衣服吧？」

 「嫂子这你就不懂了吧，工厂里也有男经理，我穿得好看点，钓个金龟婿，能挣一大笔彩礼钱，这样我哥治病的钱不就有了吗？」

 服装店里的人用一种打量的眼光看过来，嫂子不好再说什么，颤巍巍付了钱，回头对我说，「衣服也买了，饭也吃了，赶紧去火车站吧。」

 到了火车站，毛蛋停好了摩托车，转头问我要身份证。

 我装模作样在包里翻找，然后越翻越急，嫂子见状，脸色变了，「怎么回事？」

 我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说，「嫂子，我的身份证好像掉了！」

 「肯定是刚才吃饭，试衣服的时候掉哪了，嫂子怎么办啊，火车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开了！」

 嫂子眉毛皱成川字形，攥着拳头想打我，我知道她今天已经压着怒火好久了，心里更乐了。

 毛蛋赶紧拽了拽她的胳膊，「让晓梦先排队，我们俩去饭馆和步行街去找找！」

 嫂子在毛蛋的劝说下终于坐上摩托车走了，我慢悠悠地掏出身份证，买了去 B 市的火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