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见到唐佳人是在唐伯伯的葬礼上。

 半梦半醒间我接到了我妈打来的电话，她让我回家一趟，唐佳人的爸爸出事了。

 唐佳人要去隐国读硕士的消息传到了我们村，所有人都来唐家巴结祝贺，但听到学费的数目后没什么人愿意借钱。

 唐佳人的爸爸只好再多打一份工，除了每天打铁还得去工地。

 晚上打铁打到深夜，打着打着太困睡着了，滚烫的铁水浇在身上，第二天唐姨去送早饭的时候他已经凉透了。

 唐伯伯变成了一张黑白照挂在堂屋里，唐佳人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米涂！你还敢来！如果不是你不帮我，我爸怎么会死！」

 某种意义上说，唐佳人是对的。上一世唐伯伯确实没有出事。

 四周都是纸钱的灰烬，鼻间香灰味环绕。

 唐佳人的声音高过唢呐，一声声质问我，周围的人都对着我指指点点，仿佛他们亲眼看到我杀了人。

 我的妈妈站在唐佳人旁边，我的对立面，皱眉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

 我转身走出去，站到宅基地下方蹲了下来。

 我爸爸去世更早，小时候爸爸骑摩托车带妈妈去买菜时出了车祸，爸爸当场死亡，妈妈被唐姨送去医院捡回一命，救母之恩是我对唐佳人掏心掏肺最重要的原因。

 可其实不是这样的，是唐佳人在爸爸摩托车的轮胎上涂了油，只是因为她嫉妒我爸爸骑摩托车带着我而不是她兜风。爸爸是唯一一个更喜欢我的人。

 唐家父母知道唐佳人涂油的事情，但他们选择帮唐佳人隐瞒，还顺水推舟应下救命之恩。

 「姐姐，你不要哭。」

 衣角被一只小手拉起，我低头，看到一张脏污的小脸，大眼睛灰蒙蒙的，是唐佳人脑子残缺的妹妹唐小草。

 她从口袋里掏了半天，小手在我面前展开，露出里面一颗香橙味的阿尔卑斯「姐姐吃，甜，甜的。」

 唐佳人从灵堂里走出来，揪着唐小草的耳朵就往里面拉「蠢货你搞清楚谁才是你姐姐！」

 小小的白色孝帕掉在地上，泪珠顺着唐小草脏污的脸颊滑落却没有哭声，她连哭都不会。

 晚上的时候，我妈把我拉进房间里「小米，佳人都跟我说过了，不怪你。她心气高，你多担待些。妈这么多年存了5万，给她了，你那里还有钱吗？」

 「妈，我也才毕业，在外面找房子吃饭哪里都要花钱，我怎么办啊？」

 「米涂，别这么计较。以后佳人出息了会帮我们的。」

 「随你吧，反正我手上没钱了。」

 我不理解为什么在我妈眼里唐佳人一定会有出息，而我一定比唐佳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