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月光

    京城在下暴雨。</p>

    九月的雨来势汹汹，砸在地上，水可以溅到膝盖上来。</p>

    秘书扶着苏语嫣从包厢出来，气的浑身发抖。</p>

    “这些合作商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趁着江总不在灌您这么多酒？！”</p>

    胃正微微烧灼着，隐隐作痛。</p>

    苏语嫣前脚刚谢绝了秘书的好意，后脚骤乎瓢泼的大雨就将她困在公园中央。</p>

    此刻，她浑身湿透。</p>

    手机放在凉亭的桌上，消息界面还停留在她半小时前给梁书彦发的消息上。</p>

    ——“玉华台这边下雨了，你能让人来一趟吗？”</p>

    没有回应。</p>

    苏语嫣盯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眼底透出几分自嘲。</p>

    “他不会来了。”</p>

    梁书彦不会来了。</p>

    公园路窄，出租车进不来。</p>

    苏语嫣最终淋着暴雨出去叫车，到家的时候，浑身被雨水浸的发白，一进门就脱力般倒在门口。</p>

    张嫂惊呼了一声，连忙过来扶她。</p>

    “苏小姐，苏小姐！我去给梁先生打电话。”</p>

    她拿手机的动作很快被苏语嫣阻止了。</p>

    苏语嫣摆摆手，强撑着滚烫乏力的身体，从地上坐起来。</p>

    “不用了，张嫂。”</p>

    张嫂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反驳，却在和她目光相撞那一瞬沉默了。</p>

    两人都心知肚明，告诉梁书彦是没用的。</p>

    他这么厌恶苏语嫣，听到这个消息，只怕又会认为，这是她吸引注意的新把戏。</p>

    “苏小姐，我给您找药，您先去屋里把衣服换了吧。”</p>

    换季的天气阴晴不定。</p>

    苏语嫣身上的衣服冰的刺骨，黏黏腻腻地贴在身上。</p>

    她点点头，被张嫂扶着站了起来。</p>

    头脑昏昏沉沉的，苏语嫣勉强稳住身形，朝张嫂道谢，“麻烦张嫂。”</p>

    梁书彦的房间就在苏语嫣隔壁，但是两人一年里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p>

    他们之间没有感情。</p>

    苏语嫣搬进来的那个下午，梁书彦就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让她记住——</p>

    “我们的关系，不过是苏爷爷带着你进京，替你强求得来的。”</p>

    梁书彦厌恶她，理所应当，合情合理。</p>

    苏语嫣倒在床上，想到这里，嗤笑了一声，任由自己的意识游离于过去。</p>

    “大学时期，放弃保研的机会，跟着梁书彦跑去了小语种国外，结果被人家丢在各色人种的国外机场，差点找不到回去的路。”</p>

    “毕业后，你放弃了国内知名公司给你抛出的橄榄枝，龟缩在梁书彦的身边，成了他的助理，帮他应梁爷爷，处理绯闻。”</p>

    “你告诉我，你们这样算什么正常关系？梁书彦他根本看不起你！不过是你一直在放低姿态讨好他罢了。”</p>

    她的朋友说得不错。</p>

    不过是自己一直在放低姿态讨好梁书彦罢了。</p>

    圈子里的人都笑她是梁书彦的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她也从不否认。</p>

    五年的时间，苏语嫣以为可以捂热梁书彦，没想到适得其反，让他对自己的厌恶更深了。</p>

    身体的热意随着情绪汹涌，愈演愈烈。</p>

    苏语嫣起身换了衣服，听到卧室门外响起细索的谈话声。</p>

    “苏语嫣呢？”</p>

    “苏小姐在卧室。哎呦，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淋着雨就回来了。”</p>

    似乎是梁书彦回来了，张嫂正在同他说话。</p>

    她想。</p>

    只是对话声隔着一篇门，苏语嫣听得朦朦胧胧的，并不真切。</p>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的卧室门被打开了。</p>

    苏语嫣躺在被褥里，头脑烧的昏昏沉沉，隐约看见梁书彦走过来。</p>

    他一直这样好看，高挑的个子，俊美的脸。</p>

    不言不动时，整个人似浸在的冰里，拒人千里外，清冷桀骜。</p>

    黑沉的眸子透着寒意，梁书彦停在苏语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p>

    “这又是什么新把戏？”</p>

    意料之中的质问。</p>

    满腹的难受，像是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p>

    苏语嫣一闭上酸涩的眼，情绪便随着眼角的生理泪水一起滚落下来。</p>

    “哭什么？”</p>

    梁书彦伸出微凉的手，替她一一拭去多余的泪，动作也算轻柔，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嘲弄。</p>

    “要是觉得委屈，没人求你在这。”</p>

    没人求你在这。</p>

    又是这么一句。</p>

    是了，是她忘了。</p>

    是她当初哭着求着要留在梁书彦身边的。</p>

    一纸合约，于梁书彦而言是束缚，高兴的只有自己一人而已。</p>

    “先生，苏小姐真的病了。”</p>

    张嫂不知何时跟了进来。</p>

    听了梁书彦的话，她有些无奈，一面替苏语嫣澄清，一面拿着电子体温计抵在苏语嫣额头。</p>

    蓝光扫过苏语嫣覆着冷汗的眉心，发出“滴”地一声响。</p>

    张嫂“哎哟”了一声，念出计表屏幕上的示数，“三十八点九，怎地会烧的这么高？”</p>

    梁书彦抿着唇，从张嫂手中接过体温计，目光在触及显示屏时微微一闪。</p>

    “娇气。”</p>

    他扔下这么一句，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被嗡嗡作响的手机打断。</p>

    打电话的人情绪似乎很大，苏语嫣能够隐隐约约听见话筒里传来“暴雨”、“机场”等字眼。</p>

    随后，她听见梁书彦沉吟了一声，“呆着别动，原地等我。”</p>

    态度是少见的焦急和强硬。</p>

    电话一挂断，还不等众人询问，梁书彦便急急地出了门。</p>

    他刚刚脱下的外套还搁置在张嫂手中，张嫂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表情愣愣。</p>

    “梁先生这是？”</p>

    头脑的昏沉还没过去，苏语嫣看着张嫂将梁书彦外套放下，转身去给自己翻找药物，哑着声音回答她，“他去接人。”</p>

    去接谁？</p>

    苏语嫣没有明说。</p>

    不过她知道，那人只可能是季丞娆。</p>

    那个梁书彦在心里藏了十年的白月光。</p>

    那个旁人提不得，碰不得的季家二小姐。</p>

    张嫂没再说话，默默将手中找好的药递给苏语嫣。</p>

    等看着他将药都服下后，她将方才带进来的东西尽数收了回去，走到卧室门口，脚步又顿了顿，回过头来和他叮嘱。</p>

    “苏小姐，今天你生病了，今晚……就别再去客厅等梁先生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