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沙落落起身，整了整大红婚服，淡淡道：“等着！”</p>

    “不能再等了！我去求段氏，我们不嫁了，不嫁了，死也不嫁那个色老头子。”</p>

    沙小小急坏了，“走，阿姐，我们一起去求她，没准她一心软就放过我们呢？”</p>

    沙落落拉住她，“你这样做，不仅无济于事，我们还会功亏一篑。”</p>

    这话才落，未等沙小小反驳，府中的丫头走来传话：“吉时已到，老爷有请四小姐出门，以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好自为之。”</p>

    好冷心的爹！</p>

    沙落落苦笑。</p>

    沙小小吓得脸色发白，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完了，我们什么都完了！马上要上祭台了，你不是说大姐会帮我们解决烦恼吗？”</p>

    “小声点，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沙落落拉着她往侧门方向走。</p>

    沙小小哭了，“我一想到那个满脸黑疙瘩的色老头子，我就恶心。可你还要和他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生娃娃。”</p>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p>

    沙落落伸手拉下红盖头，掩下一张镇定标致的面容，目光坚定看着脚下，一步一个脚印走向沙府侧门。</p>

    路上。</p>

    下人们窃窃私语，江南首富家的四小姐，配给一个六十岁老翁。</p>

    出嫁寒碜，走的是侧门，还不如一个丫头。</p>

    沙小小内心煎熬地想要逃走，想要找个壳把自己藏起来。</p>

    这样就不用面对残酷的事实。</p>

    四姐毁了！</p>

    以后她没人可以指望，她的前途更加黑暗了。</p>

    沙府的侧门，一如往日，连个红彩都没有。</p>

    这个铁公鸡的爹……</p>

    沙落落闭上眼睛，毫不犹豫伸手去开门，心里却数着时间。</p>

    一、二……</p>

    没数到三的时候，背后倏然一声：“慢着！”</p>

    是段秀盈的声音。</p>

    缀着流苏的红盖头底下，沙落落红唇泛起笑意，手垂落下来。</p>

    沙小小紧张懵了，还没回过神来。</p>

    段秀盈不动声色观察着沙落落的背影，结果很满意。</p>

    乌鸦喜服格外惹眼，要不是脑子有毛病，谁会愿意穿上这么晦气的婚服？</p>

    还有外头，即将面临的是一个六十岁老翁，她还傻乎乎急着开门出嫁，这些都是段秀盈想看到的。</p>

    倘若，她刚刚要是有一丝半点的退却，段秀盈就断不能再容她了。</p>

    这是一桩婚事，也是一次试探。</p>

    “落落呀，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大娘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让你嫁给这猪肉大爷。”</p>

    段秀盈义愤填膺说：“听说他有怪癖，你嫁过去指不定怎么虐待你，今日这桩婚事就此作罢吧！”</p>

    口腹蜜剑！</p>

    沙落落陪她唱大戏，一屁股瘫坐在青砖地上，死命摇着红盖头道：</p>

    “我要嫁大爷，我要嫁大爷，我要做填房，我要吃肉肉。”</p>

    “唉唷！你说你这傻孩子，傻得够可爱的，填房有什么好？”</p>

    段秀盈循循善诱：“他一个六十岁老翁能给你多少年的疼爱？大娘重新给你安排一门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亲事。</p>

    你看啊，盛州督军府，哪儿的肉比城北猪肉大爷家的还多，准保你一世衣食无忧。”</p>

    “肉多？好啊！我要肉多多！”</p>

    沙落落心中冷笑，嘴上欢喜：“填房肉多多！嫁大爷，嫁大爷！”</p>

    段秀盈头疼：“老五，快扶你四姐回房歇着，让她好生养着，等我们北迁好了，就让她陪着你大姐出嫁，给督军府四少爷做六姨奶奶，也算是她傻人有傻福。”</p>

    沙小小回神。</p>

    这才反应过来事情的反转，终于如愿以偿弄到督军府的婚事。</p>

    达到此次目的，心里高兴坏了！</p>

    “是，大娘！”</p>

    沙落落掀起红盖头，故作懵懂问她，“小小，六姨奶好吃吗？”</p>

    沙小小摇头，“阿姐，六姨奶是妾室的意思，不能吃的。”</p>

    “小妾妾？还不能吃？”</p>

    沙落落气得手舞足蹈，大嚷大叫：“不要，我要嫁大爷，我不要小妾妾，我要嫁大爷！”</p>

    这话一出，沙小小心里一惊，差点没忍住当场问她阿姐怎么回事？</p>

    目的达到，好不容易让段秀盈答应这事，怎么又不按套路出牌了？</p>

    段秀盈柳眉微蹙。</p>

    没心思在这听她疯吵，挥手让下人回了外头猪肉大爷，黄了这门亲事。</p>

    在榕城，对有军阀后台撑腰的她来说，就是皇亲国戚，她想怎样就怎样，没人敢造次，何况区区一介卖肉布衣。</p>

    沙晋发更不用说，畏妻如虎，忌惮她背后的堂兄段赫。</p>

    段赫是什么人？</p>

    榕城宋军阀的参谋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方豪强。</p>

    沙晋发一介商人，得罪不起扛枪的土霸王，自然不敢开罪老婆。</p>

    平日里，都是段秀盈说东不敢往西的人，根本不理沙落落死活。</p>

    沙落落夹缝求生，只能剑走偏锋，才有机会逆转乾坤，改变自己的地位，替老太爷整肃家风。</p>

    段秀盈走后，她一路闹回房。</p>

    死活不嫁龙督军府做人家的六姨奶，嚷嚷着要嫁大爷做填房……</p>

    到了简洁的闺房，沙落落扯下红盖头，恢复正色，神清目明。</p>

    “阿姐，我们好不容易演了这出戏暗渡陈仓，你为何如此激进抵触段氏的安排？”沙小小不明所以。</p>

    沙落落呷了一口茶，“这场心理战术打得越响，效果越好。</p>

    段氏母女不放心我离开她们的视线，只能把我放在她们眼皮底下，她们才安心。我越是反抗，段氏就越放松警惕，极力促成这桩婚事。”</p>

    沙落落要进督军府，一来，先改变自己地位卑微的现状；</p>

    二来查那个和段秀盈鸿雁往来的神秘人。</p>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拿住段秀盈的弱点，整肃家风，拉她下台。</p>

    不然，就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p>

    “原来是这样，还是阿姐高明。”</p>

    沙小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虽然是嫁给督军府的龙四少做六姨奶，可总归能进督军府，大树底下好乘凉，万一龙四少疼爱阿姐，那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p>

    沙落落志不在此，故而含笑不语！</p>

    沙小小还是个孩子！</p>

    沙落落不想她失去这份童真，被现实的阴暗所荼毒，就没有告诉她实情计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