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姜齐之前随蔡舒一起进过容府,担心被白氏认出来,只好躲在一旁。见容钰进了胡同,他才从墙上跳下来,凑到容钰跟前嘘寒问暖。“世子妃,没着凉吧,要不咱们回府吧,府里暖和。”
容钰睨他一眼,姜齐笑得有点僵硬,天知道他看见容钰对白晓蓉提亲的时候,他有多么想一头撞在墙上,直接晕死过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眼下容钰还要去见杨家兄弟,简直是凶上加凶,姜齐恨自己早上起床时没让蔡舒给他卜一卦。
姜齐转了一圈,绕到容钰另一边腆着脸继续劝,“世子这时候肯定下朝了,正在府里等着您呢,咱们回去吧。杨家的表少爷马上要科考了,咱们就不去打扰了吧。”
容钰捂唇咳了两声,墨书赶紧推开姜齐,“起开起开,我家公子想去哪就去哪,还要你做主?”
姜齐顿在原地,嘴角向下撇,想哭。
要不回去先找蔡舒要点麻沸散吃上吧,这样挨军棍的时候就不疼了。
不过容钰到底也没在杨家待多久,距离会试就剩四天,杨淮瑾不敢有半分懈怠,全身心都埋在书里。因此容钰只是和他寒暄几句,便打道回府。
只是在走出大门不远处,杨淮烨追了上来,他看了眼身后无人,对容钰低声道:“这几日孙举人来了许多次,屡屡提到那本集注,都被我挡了回去,我怀疑他是专门奔着我二哥来的。我们在京中并未与任何人结怨,仔细想想,怕是与你们府上那位脱不了干系。你自己要万分小心。”
容钰眸光微动,心中有了成算,“我会小心的,烨表哥你多多注意,千万别让瑾表哥钻了别人套子。”
“放心,我会看着他。”杨淮烨鲜少有这样正经的时候,语气有些凝重,“方才你来时在胡同口发生的事,我也知道,白氏打的腌臜主意,我们提防着便是,你别凑上去,惹得一身腥。”
容钰本来一脸倦容,闻言忽地笑了笑,“表哥,你太小看我在京都的名声了,我主动凑上去,只有别人躲着我的份儿,断不会给自己招惹什么。”
杨淮烨无奈,揉了一把容钰的脑袋,“胡说,我们钰哥儿是最好的。”
容钰道:“对了,回头我差人送一些棉衣护膝过来,考场湿冷,让瑾表哥注意保暖。”
“嗯。”杨淮烨应了一声,亲手将容钰抱上马车,“行了,走吧。”
姜齐看见这一幕,两眼一黑。
深吸一口气,姜齐动作利落地翻上马车,恨不得赶紧驾马飞回去。在这里多待一时一刻,他都要多挨一棍子。
杨淮烨见此,眯了眯眼睛,目光沉沉地看了姜齐一眼。
前朝有一药方名为国色天香膏,可使肌肤细腻白皙,世子可是需要
容钰刚一回府,甚至还没回到院子里,卫京檀就得到消息,阴着脸赶了过来。
“去哪了?”卫京檀问。
容钰淡淡地睨他一眼,“我去哪你会不知道吗?”
在他身边安插了那么多眼线,放在现代简直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直播监控了,怎么还好意思厚着脸皮来问的?
卫京檀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生气,亏他一下朝就飞奔回来,准备抱着小少爷睡个回笼觉的,谁知留给他的只有空荡荡冷冰冰的卧房。
手下来报,才知容钰竟然又去见他那个小白脸表哥了。
他不知道那个小白脸究竟有什么好,能让容钰如此精心地护着。论家世地位、才学样貌,他不认为自己有哪点比不上那个杨淮瑾。
莫非是他不如杨淮瑾长得白?
卫京檀越想脸越黑,眼神幽怨,酸气简直要冲出天际。
一旁的姜齐见状不好,缩了缩脖子,悄悄摸摸准备溜。
“站住!”
姜齐一哆嗦,僵硬地转过头,就见他家世子冷锐的眼神如刀子般扎在他身上,如果眼神能杀人,他现在怕是被扎成了筛子。
姜齐打了个寒颤。
“世子,我、我还有点事。”姜齐讪讪摸了摸鼻子。
——完蛋,还没来得及找蔡舒拿麻沸散。
“跟我去一趟书房。”卫京檀冷漠开口,又扭头对墨书说,“推你家公子回去,没我的允许哪里都不许去。”
墨书撇撇嘴,容钰看都不看卫京檀一眼,半张脸蛋藏进兔毛围领里,垂下的眼睫又长又黑,衬得面色更加苍白。
书房里,听完姜齐的回报,卫京檀的面色阴沉如水。
“我让你调查白家的事,可是白氏要搞鬼,你竟然没有先得到消息,你是干什么吃的?!为何没有提前拦下来!”
卫京檀的嗓音冷得能凝成冰碴,“还让容钰直接撞上那两个女人,说出那样的话,一旦传出去,外面的人又有文章可做!”
什么亲自去提亲,卫京檀一想到容钰对一个女子说出这种话,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紧紧攥着拳,手背上鼓起青筋,恨不得冲去白家杀人。
“世子,我得到消息了。我这不是想着让她们去,万一得逞了,拴住那杨淮瑾,您就少一个威胁嘛。”
姜齐笑得苦涩,“但是我没想到世子妃也能得到消息。”
他低估了容钰的谨慎和周全,没想到他人不在府上也留了眼线,随时监察白氏的动静。
“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要自作聪明。”卫京檀眼神冷厉地警告。
纵然他吃味、嫉妒、爱恼,却也清楚杨家人对容钰的重要性,他那些阴暗的心思也只是脑子里想想而已,真要是杨淮瑾有了好歹,容钰怕是再也不会理他。
所以更多时候,他只是以此作为理由来欺负欺负小少爷罢了,杨淮瑾也远达不到威胁的程度,真正对他有威胁的人,绝活不到现在。
“此次是你失职,自己去领罚。”
姜齐哭丧着脸,“是。”
他刚出书房门,一个属下走过来,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姜齐眼睛“唰”得就亮了,立刻转身进去,“世子,我申请戴罪立功!”
四年前杀害容钰母子的土匪头子抓到踪迹了,姜齐狂喜,屁股保住辣!
*
卫京檀没有直接回卧房,而是找到蔡舒,让他去给容钰检查一下。方才他见容钰脸色不好,估计是在外面着凉了。
容钰窝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毛毯,怀里揣着一只手炉,可他还是觉得冷。
蔡舒给他把了脉,道:“脉象浮弹,如牵绳转索,是寒邪入体之兆。应是在外面吹了风的缘故,公子本就体弱,此时正倒春寒,不宜在外久留。”
墨书一脸内疚,“都是我没照顾好哥儿。”
“去抓药吧。”蔡舒写了张方子递给墨书,墨书揉揉眼睛,连忙往外走。
卫京檀给容钰掖了掖毯子,和蔡舒来到外间。
“说罢。”卫京檀看出蔡舒有话没说完。
蔡舒叹了口气,“公子虽然体弱,但他最主要的病不在身体,而在心上。正是心中郁结,忧思过度,才会牵连脏腑,以致频频生病。”
卫京檀眉头紧锁,“你师父现在人在哪?我要请他给容钰治腿。”
“老师居无定所,自扬州一别,再未见面。上个月除夕倒是收到一封信,信中提及西夏民俗,似乎是在西夏游历。西夏城池繁多,这都过去一月,恐怕早已换了地方。”
卫京檀闭了闭眼睛,“我会派人去找。”
蔡舒点点头,准备离开时又被卫京檀叫住。
卫京檀手指摩挲着眉宇,“你、给我一帖药。”
“世子可有哪里不适?”蔡舒皱眉,在医箱里掏出脉枕,“世子请坐下让属下诊脉。”
“没有不适。”卫京檀抿了抿唇,沉默片刻,“你有没有能让肤色变白的药。”
蔡舒挑了下眉,不动声色地咽下笑意。
“前朝有一药方名为国色天香膏,沐浴之后涂抹全身,久而久之可使肌肤细腻白皙,世子可是需要这个?”
卫京檀面色冷酷,“嗯。”
蔡舒道:“那属下回去调好了药膏就给您送来。”
“尽快。”卫京檀冷着脸丢下两字,掉头就走。
蔡舒也出了门,背对着世子,嘴角压都压不住。
光是用脚猜,都知道这能使皮肤变白的药,绝不是给白得都快透明的容钰用的,至于给谁用……上一次给世子调制的祛疤膏可还有两盒没用完呢。
女为悦己者容,换成“士”也是一样的道理。
回到卧房,容钰正闭着眼睛假寐,卷而浓密的睫毛鸦羽一般垂着,在眼下投射出两小片阴影,细窄的鼻梁下,嘴唇寡淡干燥。
卫京檀倒了杯热茶,弯腰摸摸容钰的脸颊。
长睫颤了两下,容钰睁开眼,唇边触到一阵温热,他张开嘴,抿了两口茶水。
卫京檀用指腹擦去容钰唇角的水珠,低声问,“还冷吗?”
容钰恹恹地点头,不仅冷,身上还没力气。
其实屋里地笼烧得很旺,卫京檀穿着单衣都有些出汗,他脱掉亵衣,拉开被子躺到容钰身边。
男人光裸的上身仿佛蒸腾着火焰,散发着温暖炽烈的热度,容钰果断丢掉手里的暖炉,朝卫京檀依偎过去,靠在他滚烫结实的胸膛上。
两人挤在一张贵妃榻里,卫京檀搂紧了他,粗糙暖热的手掌伸进容钰衣服里,摩挲他冰凉单薄的脊背。
“离晦。”容钰声音很小地喊他。
卫京檀:“嗯。”
容钰语调缓慢,“最近京都的举子间流传一本集注,似乎和会试有关。”、
卫京檀沉默地搓着他的背,热度一点点传到容钰身上,容钰下意识拱了拱,把手放在卫京檀胸肌上捏捏,继续道:“有个孙举人经常去找表哥,想让他买那本集注,我觉得蹊跷。”
卫京檀仍是不吭声。
容钰抬眸看他一眼,男人垂下的黑眸十分冷淡,没什么情绪。
“算了,我自己查。”
“你怎么查?”卫京檀淡淡道,“春闱还有不到四日,你以为我还会放你出去?”
容钰揪住卫京檀的乳头用力扯。
“嘶——”卫京檀眼皮一跳,捉住容钰作乱的手。然后起身下了台阶,到暖阁的书案上取出一张纸,递给容钰。
容钰接过来,垂眼读了片刻,眉宇间流露出一丝讶异,“这个孙举人的姑丈的表舅的妹妹的夫君的侄女婿的弟弟,竟然在翰林院当值。”
他一口气念了一串亲戚,累得喘了半天,嘀咕道:“真够远的。”
卫京檀“嗯”了一声。
他站在那,赤裸的上半身肌肉流畅,右胸那里被他扯得有点红,紧实劲窄的腰线没入宽松的裤腰,还能看见两条漂亮的人鱼线在腹肌上攀附。
不过分夸张,但每一块肌肉都强悍而蓄满力量,扑面而来的荷尔蒙。
容钰眸光微动,道:“你上来,我有点冷。”
于是卫京檀又躺过去,容钰靠在他热乎乎的胸口,用手指着那个名字,“陈林儒,元景八年入翰林院,负责编撰一职,参与今年春闱出题。他的妻子是京都王家的嫡次女。”
卫京檀补充一句,“也是李瑛的外甥女。”
容钰愣了一下,惊讶道:“李瑛,首辅大人?”
“嗯。”卫京檀握住容钰冰凉的手指,捏在手心里捂热,“李瑛拜入内阁已有十八年,是两朝元老,兼任翰林院学士,同时也是太子太傅。”
容钰加了一句,“还是太子的岳丈。”
太子妃出身京都李家,从小当成下一任皇后培养的嫡长女,已经为太子诞下一女。只是婚后太子妃十分低调,久居府邸,甚少出门。
容钰默了默,想起一个许久没见过的人,改天应该回府里看看。
“那这集注的事和太子有关系吗?”容钰蹙了蹙眉,不太相信,他觉得太子没那么蠢。
很显然卫京檀和他的想法一致,“除非他真的蠢到家了,才会如此明目张胆插手科举舞弊之事,否则皇帝一旦发觉,立刻就会怀疑他。”
“那会是谁?”容钰想起杨淮烨的提醒,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他和卫京檀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念出那个名字。
“容玥。”
他头昏脑涨地想,这是他的小少爷,他的春色满园。
容钰看着卫京檀,挑了下眉,“你怎么会想到容玥?”
自己能想到是因为表哥的提醒,再加上知道容玥重生才有了猜测,那卫京檀是因为什么。
卫京檀沉思片刻,没有隐瞒,“在扬州的时候,他曾派人透露过我的真实身份,想以此要挟我。”
容钰定定地看着卫京檀,往事电光火石般自脑海中掠过,恍然大悟道:“所以你那时候离开我,是因为容玥。”
卫京檀拨了拨容钰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去,“嗯。”
见容钰面色难看,他补充道:“我别无他法,我不知道容玥是怎么知道的,也无法确定到底有哪些人知情,如果我一直留在你身边,倘若事发,唯恐波及到你。”
容钰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方才还正常说话,瞬间就变了脸,“那你现在就不怕波及到我了?!”
卫京檀抿唇,“我后面想清楚了,容玥之所以一直没有拆穿我,恐怕是投鼠忌器,以元景帝的多疑,如果知道卫王府的人仍幸存于世,并且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了两年,你们容家上上下下,都会被株连九族,容玥不敢冒这个险。”
“而且。”卫京檀顿了顿,专注地望着容钰的眼睛,嗓音低沉坚定,“我现在有本事护住你了。”
容钰下巴绷得紧紧的,还是气恼得不行,他气卫京檀自作主张,气卫京檀什么都不告诉他,气卫京檀总是把他当做柔弱的菟丝花一样呵护。
其实早在扬州时,容钰就因为类似的原因和卫京檀发过脾气,卫京檀也解释安抚过,可容钰的心结并没有解开,他仍旧对此耿耿于怀。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他是残废吗?他不能像正常男人一样战场上冲锋陷阵,也不能在朝堂之上挟势弄权,所有人都瞧不起他,卫京檀也是。
躁郁的情绪顷刻间地在心底翻涌开来,大脑仿佛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所有指令都往一个牛角尖里钻去。
容钰的胸口剧烈起伏,愤怒而难堪,他无法忍受这样的“蔑视”。
“你把我当什么?是不能走路的废物,还是不男不女的怪物!我脆弱到需要躲在你身后吗?我无能到遇见危险就要远离你吗?!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他不受控制地抬高了嗓音,眼睛都红了一片,手攥成拳发着抖。
卫京檀心中一痛,是他的错,他太过珍惜容钰,却因此忽略了容钰的傲气和自尊。
他握住容钰的手,把人往怀里带,口中安抚着,“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全都怪我,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容钰猛地按住卫京檀,翻身将他压在身上。贵妃榻不算宽敞,卫京檀不敢挣扎,两手搂着容钰的腰护着。
容钰掐住卫京檀的脖子,手腕扔在发抖,他胸口有一团炽烈的郁气堵着,五脏六腑都因此暴躁难耐,快要把他烧着了。
脑门上青筋直跳,汗珠从鼻梁上滴落,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卫京檀,我也是男人,我能保护你,也能和你并肩而行。”
卫京檀怔怔地看着容钰。
他大概是耳鸣了,视线也有些模糊。
容钰说要保护他和他并肩而行,还有什么语言能比这句话更能表达盛大的爱意。
卫京檀觉得自己幸福得要晕眩了,呼吸急促,血脉贲张,体内的每一条脉络都流动着炙热的火焰,他的心脏就在这一片熊熊大火中跳动,被烘烤出裂缝,从内里流淌出甜蜜的汁液。
他望着容钰,鼻间仿佛嗅到浓烈的芬芳,就像刹那间冰雪消融,百花绽放。
他头昏脑涨地想,这是他的小少爷,他的春色满园。
容钰见卫京檀呆愣着一动不动,手指从项圈里伸进去,另一只手揪着卫京檀头发,对着嘴唇狠狠咬了下去。
说是咬,但在尝到血腥气的那一刻就收了力气。
他一边用指腹揉着卫京檀的喉结,一边凶狠地吮吸卫京檀的嘴唇,四片唇瓣撞在一起,痛意里掺杂着酥麻。
卫京檀终于从他甜蜜的爱河里醒过来,坠入另一片情欲的大海。
他十分热情地回吻回去,一只手抚摸着容钰的腰,一只手顺着脊骨的凸起滑到挺翘弧度上的凹陷。
卫京檀亲得忘我,手指隔着衣服也往容钰臀缝里挤,忽然间脸上一麻,一个响亮的巴掌把他彻底打醒。
卫京檀捂着脸,无辜地看着容钰。
容钰两手撑在他身上,眼尾染着绯红,嘴唇也湿湿亮亮的,喘着粗气,靡丽潮湿的面容像雨水淋透后的花朵。
卫京檀没忍住,又要凑上去亲。
“啪!”
然后又挨了一巴掌。
卫京檀眨眨眼,一个翻身把容钰压下去,“为什么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