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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沈筵没有喝,一扭脸儿放在了服务生的托盘上,他笑了笑说:“真叫个九九八十一难呐,都到了西天还出幺蛾子。”

    宋临又打过来一支烟,也被沈筵拒了,惊得他直喊道,“刚结婚就烟酒不沾了?”

    他不由得望着苏阑翩然远去的方向,投去一个“小姑娘手段挺高明”的眼神。

    沈筵的嘴角忍不住上翘,“我打算要个孩子,她再能耐,也一世都甭想走。”

    宋临:......有一点深情,但诡计多端。

    李之舟手机震了下,他看了一眼,就匆匆往楼上去了。

    林静训原本陪着宋临他夫人细赏着一套才从缅甸运来的红宝石。

    可宋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等她从满眼的鸽血红里抬起头时,就看见李之舟站在门口瞧她。

    她听着自己腔子里传来的,比楼下宽绰的草坪上正演奏着的《降E大调第2号交响曲》还要华丽狂欢的心跳声,强装着贞静朝他莹然一笑,“过来坐啊。”

    李之舟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将门反锁上,“这些天看着瘦了好些。”

    “我节食呢,”林静训好心情地跟他开了个玩笑,“今天是我从成年起,第四十七轮减肥的第五天,总该见点成效对吧?”

    李之舟被她逗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哪有一米六八不到九十斤的人还节食的?”

    林静训心里已经反应过来,这大概是宋临那位古道热肠的夫人有意成全他们,否则哪里有这样凑巧的事?

    要知道即使是聚会,沈瑾之也把李之舟盯得死死的,再不然就是林翊然在场,他一双眼睛全长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从没有太多的机会,坐在一起好好说话,像这样独处的时刻,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林静训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总是想起大院里风荡起芦花飞得到处都是的季节,她放学回家被屑末迷了眼,还是少年的李之舟温柔地掰开她的眼睛给她吹净。

    还有一回苇絮沾得她长睫毛上都是,李之舟边数落她不知道避着点儿走,边仔仔细细地拿手帕给她擦完以后,干脆把校服脱下来裹着她送回了家。

    她到现在还记得他衣服上的味道。

    是久霾之后旭日初湛,空气里那种暖和又干净的阳光的味道,白水鉴心般刻印在她年幼的脑海里。

    反而是那会儿年纪小,还能跟他肆无忌惮地玩闹,现在越大越要避嫌了。

    即便林静训是个最无争的人,也知道时机难得,她不晓得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她很想再抱一下李之舟,哪怕是为了他们的宝宝。

    林静训才刚伸出手,“我能不能......”

    李之舟已经先她一步,将她揉进了怀里,“你千万别作践坏身子。”

    尤其是为了他这么个自食其言而又有始无终的混账羔子。

    他话才刚说完,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沈瑾之手里举着钥匙,脸上尽是鄙夷,“还是这么爱她啊。”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楼下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还起着哄让宋临的女儿拆她爸给她准备的礼物,宋临依仗着自己从发育以来便驰骋欢场的经验,老道地准备了一颗粉红钻。

    苏阑粗略地看了一眼,少说十克拉,

    甚至就连色彩饱和度,

    也极其罕见。

    宋临这个宠女狂魔,

    竟送给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如此奢华的生日礼,盖茨看了都得摇头。

    但他女儿满含期待的目光,在盒子拆开的那一刻,就像突然断电的夜晚,一瞬间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第

    167

    章

    她只是淡淡地瞧了瞧,

    就眉头一皱,

    绝情地吐出两个字来,

    “不要!”

    宋临惊得连腿都合不拢,

    “宝贝,这可是纯度最高的VVS2级......”

    她女儿没耐心听他说,

    也不想知道这颗钻石有多稀有多昂贵,

    照旧冲着她爸摔咧子,“都说了不要!爸爸是笨蛋。”

    说着就提着蓬蓬裙往外去,边跑边说,

    “还是小姑姑的Elsa好玩。”

    满屋子的宾客们都大笑得不知怎么好。

    郑臣看得直摇头,

    “宋临真牛逼大发了,

    连这么点儿大的孩子都搞不定,

    还女人堆里泡大的。”

    杨峥笑着瞄了眼旁边的苏阑,“她就跟你生的似的,

    通身上下都是反骨。”

    “这就叫,

    不了解客户的需求,

    再花里胡哨也白搭。”

    苏阑吹了口Mojito上头浮着的薄荷叶,悠闲的说,但那叶子没多久又漂回到她的嘴边。

    郑臣在一旁看不下去,拿根银叉子给她挑了,“喝点东西都属你名堂多,人薄荷叶碍着你什么了!”

    说完又在心里头憋闷,暗骂自己不稂不莠的没点出息,实在是忍不住不管她。

    杨峥脸上挤弄出个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的表情。

    几乎是把这句——“名堂多你别理她不就得了吗?瞧你自己那不值钱的死出儿”都写在眉梢了。

    苏阑才想起好像很久没见他,“不是说去重庆出差吗?这么快就回北京了呀?”

    郑臣心道:你都嫁人成了沈夫人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快的吗?

    他还没说话,宋临的夫人就悄悄拉过她老公,耳语了一阵后,宋临比刚才还夸张地蹦高起来,“你再说一遍你干什么了!”

    郑臣吓一跳,“谁踩他脚了?”

    杨峥察觉到大事不妙,“沈公主不见了,还有李之舟和林静训,也没了踪迹了。”

    郑臣倒还比宋临镇静些,“让人都散了,平白的,别闹了笑话。”

    宋夫人一迭声地说好,又赶着去送客人,苏阑迟登了会儿,撂下杯子就往楼上去。

    苏阑听着动静在成排的房间里找到他们三人所在。

    她扶了门喘着大气儿,就看见林静训红肿着半边脸躲在意式窗帘的墙角边,另一边沈瑾之敲碎了一只高脚杯,原本晶莹剔透的杯身只余下尖锐锋利的玻璃碴,她握紧了杯托在手里,步步紧逼着就要往林静训那头去。

    李之舟面色阴冷的用手掌把住了沈瑾之手里的碎杯子,小股的鲜血汨浥从他手背上滴落在雪白的羊绒地毯上,他轻斥道:“瑾之,你再怎么恼人,也得有点轻重。”

    “你李大公子倒是蛮懂得分寸,结婚前背着未婚妻和野女人在朋友女儿的生日上偷起情来了,这是哪门子的礼节这么周全!”

    沈瑾之丝毫不松手,反倒泄愤似的,带着妒气冲冲,往里扎深了好几分。

    苏阑吩咐门口的侍从说,“去拿半包冰来,手脚麻利一点。”

    又走过去扶住林静训,轻声问她怎么样,她嘴角向下抿得很深,直说都是她不好。

    李之舟的余光瞥见苏阑已经护住了林静训。

    他才松了些神,“话不要说这么难听,我和她一起长大,难免要更熟惯一些。”

    沈瑾之扎伤了人,她反倒泪水涟涟,“到了这地步你还在骗我!你这么向着她,是因为和她一处长大吗?”

    “那你来说说看,我是因为什么?”

    李之舟的声音永远和缓得出奇,像山势峻峭的岩石缝隙间淙淙而过的泉水,即使是在这么一种复杂状况下。

    他甚至伸出另一只没沾血的手想要将她拉到近前。

    “必定是因为你爱着她!”沈瑾之一甩肩膀躲开,“你什么时候才肯承认?”

    他当然不会承认。

    苏阑早已看透,要他们这群公子哥儿掏心窝子的说句实在话,比登天还要难。

    沈筵算很爱她了,可你要想他桩桩件件的事都和你当面锣对面鼓,未免太荒诞不经。

    到今天苏阑也不敢说,她对沈筵有多么了解。

    她所掌握的一切,都是沈筵想让她知道,他认为她应该了解的。

    “你要逼着我承认什么?我们都已经要结婚了,小公主,前尘往事的还重要吗?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

    李之舟又流利地拿出那副惯常哄女孩儿的架势。

    好似错不在他身上,都是沈瑾之小性儿。

    头顶水晶吊灯折射在林静训眼中熠熠生辉的光泽,在听见李之舟这句“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的陈述时,骤然泯灭得黯淡无光。

    苏阑能感觉到她瘦弱的肩膀在她身侧微微抖动着,像隆隆的马达,脑海里却倏忽响起林静训前天晚上对她说过的话。

    她说,“苏阑,我真的太想有个家了。”

    苏阑引着她往好的方面想,“你现在住着的家,二十多万一平,是世人都羡慕的。”

    “房子而已,这不是家。”她望着天花板摇了摇头,语调是形容不出的悲凉,“有爱人在的地方,才能被称作是家。”

    她再拿不出话来反驳。

    可是就在这一刻。

    她的爱人站在她的面前,对着另一个姑娘,季布一诺的,眼中无半分迟疑,说他们才真正是一家人。

    第

    168

    章

    而家是具有排他性的,林静训不被包括在内。

    苏阑不知该怎么办,自己并不擅长说一些安慰的话,只无声地揽紧了她。

    这时宋临他们也已经上来了,看李之舟的手滴着血,他忙吩咐人去拿医药箱来。

    郑臣上前劝了句,“好了沈瑾之,一点子小事没必要舞刀弄枪的,把杯子给我。”

    说着就要去把她手里的玻璃碴给抢下来。

    但沈瑾之大力一挥,差点割着郑臣的脸:“搂搂抱抱也能算小事吗!今天这淫.妇蹄子要出得去这个门,我才叫作白活二十三年。”

    杨峥小声道:“全完了,这公主气性上来了,老沈呢?”

    “在外头接电话,放心,我让人去请了。”宋临心里也一团乱麻,他以为不过小姑娘泛了酸劲儿,哪承想会闹得这么凶,“之舟他真是的,要偷人家小静儿,也不分个场合?”

    杨峥听着这话更奇怪,“分场合还能叫偷人吗?”

    “好,我们是一家人,那你现在当着我的面,指着她给我骂,”瑾之伸手指向林静训,咄咄逼人,像毒蛇般吐着红信子,“你这个被林家父子轮过的贱货,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趁早跳下去给下辈子积点儿德。”

    苏阑再听不下去了,“沈瑾之!别太过分了。”

    “怎么了苏老师?我是哪一句话说错了,您要来指教我?”沈瑾之越是生气,就越一脸尖刻相,“别以为你嫁给了我小叔叔,就是长长远远的攀在了高枝上,将来不定哪天摔断骨头呢。”

    苏阑不意她会这么说话,愣了一下,旋即没什么所谓的笑道,“便是我和沈筵明日就因为得罪了你离婚,该讲的我也要讲,听听你这些胡话,是一个生在名门知家的大小姐该说的吗?”

    “这是谁教给你的?是你那个封王承爵的爸爸?还是做房地产商的大舅舅?算是你今天占着理,也不该往别人的痛处上踩,更何况,这些事里静训才是受害者!”

    没等沈瑾之回嘴,她又端正神色道,“亏你每天出入上下念书学礼的,越发连那小家子出身的也比不上了,还有脸天天说你沈家如何如何。”

    论耍嘴皮子,沈瑾之不是她对手,她张了张嘴,“你竟然......”

    末了儿苏阑还冷笑着总结了一句,“沈家上下要都是像你这样不成器的子孙,我才很应该远着你小叔叔才是,免得哪一日夺位抄家还要连累我活受罪!”

    在场的人,算上林静训在内,都听得眼皮一跳。

    勋爵门户最忌讳抄家这两个字,等闲连听都不能听见,林静训还记得她读小学的时候,班有个顶调皮的男孩子,原本家世在他们那个满是皇子皇孙的学校都属上游,后来听说他爸正开着会就被带走审问了,男同学消失了一阵子,再来上课的第一天就迟到了,被老师罚在外面站了一节课。

    因为他家请不起司机,又搬到了离学校很远的大兴,以他妈妈的正当工资,如今只负担得起那里的房租。

    当时连他们这群小人精都闻出空气里的味道变了。

    要知道换了从前,就算男同学把足球踢进校长办公室,砸碎他一柜子奖杯也没人敢吭气儿,还上赶着夸说捣蛋的孩子最有出息。

    下课以后,林静训给他拿了瓶鲜奶,他嘬着吸管小声对她说,“我们家前天被抄了,小班花,知道什么是抄家吗?”

    林静训摇头。

    当天晚上放学回家,她在饭桌上问林鄄什么是抄家?他一听就变了脸色。

    那会儿方意如还溺爱她,忙打岔说:“她一小孩子懂什么?你也至于跟她动气?”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抄家是大院里,最隐晦最不能提的事,喻示公府末路。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林静训拉了拉苏阑,

    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了,她越说越没个样子,连沈筵都一齐骂了进去。

    而且有沈瑾之在,很难说这话不会传到沈老爷子耳朵里,

    小儿媳妇才刚进门就这样赌咒沈家,

    被老爷子知道怎么得了?

    她不能叫苏阑为了给她出头,

    把自己的好日子再赔送进去。

    沈瑾之闻言愕然,“我小叔叔他是瞎眼了吗?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还敢胡言我沈家的不是。”

    “我看你才是上不得高台盘。”

    沈筵冷淡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小叔叔!看看你养的吃里扒外的好玩意儿,”沈瑾之手里还抓着杯把,“你没听见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吗?”

    沈筵微凉的眼风扫过苏阑,说出的话也像在冰里浸过,

    “我还没聋。”

    什么“明日就去离婚”、“很应该远着他”,

    后来连削爵抄家都说出来了,

    她是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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