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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他怎么知道姐姐在这里?他怎么就找到了自己?他……应该不会劝自己回家吧?混乱的疑问在乔青羽脑内你推我搡,奄奄一息的脑袋回光返照一般兴奋不已,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搅得乔青羽筋疲力竭。

    好在明盛又出现了。他迅速移动的身影似定海神针,神奇地抹平了乔青羽心中所有焦灼的巨浪。

    “喝吧。”明盛递过一瓶拧开盖子的矿泉水。

    山泉顺着枯干的舌根流入胸腔,乔青羽感觉自己就像一根渐渐恢复生命力的枯木。

    “你得喝热水,”明盛声音轻得像怕她疼似的,“好好睡个觉。”

    乔青羽放下一饮而尽的矿泉水瓶:“我发烧了。”

    “我知道。”

    “外面都是我的照片吗?”

    明盛微微愣了愣,似在仔细考虑这个问题的含义。

    “我听说我家人在到处找我,已经报了警。”

    明盛点点头:“报纸上登了找你的寻人启事,冯阿姨,你认识吧?报刊亭的老板娘,她给我看的。”

    “我不能回家。”

    “你发烧很严重。”

    乔青羽垂下眼。她靠仅剩的意志力与明盛对话,双腿却软绵绵的,看着弱不禁风,随时可能倒下。

    明盛没任她徜徉在自己混乱的思绪里:“先好好睡一觉再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你家人找不到。”

    -

    出租车缓缓驶向朝阳新村的大门时,因害怕被认出,乔青羽缩在后座的角落,早早地把羽绒服帽子盖过了头顶。右手边,明盛摇下车窗,向保安打了个招呼,又回应了车后不远处冯老板娘的问候。车子最终停稳前,乔青羽注意到楼房号,谜底揭晓——朝阳新村38栋。

    明盛带她来到了他爷爷的家。

    进了门乔青羽才敢摘下羽绒服的帽子。“别去厨房,那没窗帘,”明盛边说边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给。”

    房子的格局和乔青羽家一模一样,却丝毫没有家里那种沉闷压抑的感觉。白墙干净,沙发和餐桌是相同的原木色,朴素又充满暖意。原本摆放电视的地方,一架立式钢琴与一排高至天花板的书柜紧贴在一起,若不是因为反光,玻璃柜门干净地仿佛不存在似的。茶几下铺着浅灰色的地毯,一副色彩轻快的中国山水画挂在沙发上方的白墙上。空无一物的阳台整个被包在玻璃里,似装满了暖阳的透明大盒子。

    一进门,明盛就拉上了客厅通向阳台的垂地窗帘,屋子顿时暗了许多。

    “你可以在大房间睡一觉,”明盛推开书柜边的房门,“小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你家,你肯定不喜欢。”

    乔青羽迟钝地点了点头。她的内心像是被软软的棉花塞满了,说不出话来。

    突然明盛低声“哦”了一声,听着有些泄气。乔青羽伸了伸脖子望进大房间,看见床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床垫。

    “我会铺床……”

    “得了吧,你吃得消?”明盛不由分说打断她,“赶紧坐下,我来。”

    乔青羽坐得局促不安,尤其是看到明盛从衣柜里依次搬出被子、枕头、被套床单等,把它们都摊开后便站在床边沉默时。她刚想过去帮忙,明盛冲出了房间:“烧水,你要喝热水。”

    旋风一般进厨房忙碌后,他回到房门前:“记住不要去厨房,你们家有很多双眼睛。这边,”他指了指乔青羽左侧的垂地窗帘,“邻居的眼睛也一样可怕。”

    而后,啪的一声,他把门关上了。

    想象着他把自己单独留在房内面对被套抓耳挠腮的情景,乔青羽感动不已的同时又不禁想笑。木沙发有些硬,她顶着晕乎乎的脑袋,起身前往欣羡不已的书柜,眼神因柜里浩如烟海的书籍而热切起来。

    几分钟后,就在乔青羽忍不住打开柜门抽出一本窥探已久的书时,房门呼啦一声开了。

    她瞬间缩回手,像是被抓住做坏事一般,不好意思地问:“要我帮忙铺床吗?”

    明盛的急切和挫败写在脸上,语气却淡定如常:“我能搞定。既然你吃得消,不如去冲个澡。”

    “可是我没带换洗的内衣裤。”

    此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乔青羽的脸刷地热了。她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恰好刚才被抽出大半的那本旧书抵不住重力,啪的一声掉在了眼前的地上。封面上有两个姿态迷离的女人,低俗得像是色情。而在标题《挪威的森林》下,竟还印着一行极其显眼的黄色小字——告别处女世界。堂堂名作的封面怎么如此不堪!乔青羽羞得想要幻化成空气消失不见。

    “热水可以让你放松。”

    明盛说完,匆匆缩回脑袋,慢悠悠关上了门。

    -

    乔青羽不仅冲了澡,还洗了头。三天来她第一次脱掉厚重的外衣,花洒下的热水像一场通透的雨,荡洗去满身的污垢。吹风机的暖风伴随着洗发水留下的清香,使得乔青羽心里开出了无名的花,仿佛踏进了春天。

    走出洗手间,房子里静悄悄的,明盛不知去向。餐桌上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敞盖开水壶,一个盛了半杯水的玻璃杯,杯子下压着张纸条:我马上回来。

    房间里床已铺好,灰白格子的枕头被子呈现可爱的弧度,是看得见的柔软。

    乔青羽轻轻拉开椅子,抽出玻璃杯下的纸条,又从羽绒服内侧口袋里掏出摘录本,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夹进本子里。

    玻璃杯里的水仍然有些烫,她双手捧着,吹得无声无息,生怕自己一用力就吹醒了这个美梦。小口小口抿水时,她抬头打量四方,静静地将一切细节铭记于心。就在她倒第二杯水时,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门开了,明盛闪进房内。

    他一手拎着一大桶矿泉水,一手拎着两三个塑料袋。行至餐桌前,他依次打开塑料袋,分别是炒饭白粥等食物,几盒感冒药和毛巾牙刷纸巾等日用品。而后,他把矿泉水拎进厨房,出来时手里换成了两只碗。

    “吃得下吗?”

    明盛简短问了句,一边在餐桌对面坐下,拿起一只碗盛了些白粥,推到乔青羽面前。

    乔青羽说了声谢谢,蚊子叫般,不敢与他对视。明盛也不说什么,三下五除二吃完炒饭,见乔青羽把碗推到一边说饱了,便拿过感冒药欲打开。

    “给我吧,”乔青羽赶紧伸手,“我自己来,谢谢。”

    仿佛听不见似的,明盛还是把冲剂撕开了,去厨房拿了另一个玻璃杯泡好后放在乔青羽面前。整个过程他不言一词,乔青羽的视线则无意识地紧跟着他的手。那是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清瘦修长,指甲修剪地非常干净,泡药的动作轻柔却利落,奇妙地将优雅和霸气柔和在了一起——就像明盛本人一样,再怎么用温柔的语气也挡不住其与生俱来的强劲气质,颇为迷人。

    不知为何,只是看着明盛的手,乔青羽的心跳就乱了。

    “吃了赶紧睡觉吧。”

    像个接到命令的听话小孩,乔青羽一股脑儿把药喝完了。把杯子放到对面伸过来的大手上时,她鼓起勇气,抬头迎接了明盛的灼灼目光。

    “你什么都不问,”她开口,“对我这几天发生的事不好奇吗?”

    “好奇啊,”明盛爽快地回,眼神中的关切多了一分,“但等你安稳睡一觉再说。”

    说完他杯子一放,走至大房间,单手压着推开的门,做出邀请的姿态。像被催眠般,乔青羽自动抬起脚,梦游一样神情恍惚地经过明盛身边。

    “门可以反锁,”她听到明盛在她耳边低语,“什么都别想,睡一觉。”

    她真的什么都没想。那张明盛显然是第一次铺的床有魔力。一碰到枕头,乔青羽就睡着了——久违的,真正的安眠。

    去留

    醒来后乔青羽的四肢恢复了力气,头疼减缓了许多。暖融融的被窝里因出过汗而有些潮意。窗外路灯的光被浅色窗帘过滤掉一层,稀薄地覆盖住了对面的大衣柜。屋外雨声沙沙,均匀平和地令人心安,衬得明暗分明的房间静谧得像封尘多年的油画。

    翻身下床,穿好衣裤外套,乔青羽轻手轻脚转动了房间门。静寂中,门锁“啪嗒”一声显得尤为醒耳。

    客厅空无一人,沙发侧的落地灯散着柔和的暖光。门边的挂钟里,时针指向了十二。餐桌上开水壶和玻璃杯仍在。乔青羽倒了杯水,轻轻走至沙发坐下。

    客厅厨房之间的隔断帘是双片式的,透过中间的缝,乔青羽看到厨房正对着的对面那户人家,也就是自己家,正灯火通明。

    她端坐着,沉默地喝了几口水,注意到小房间的门缝里也透出一丝光。明盛在里面吧?他睡了吗?

    脑袋不再沉重,胃却饿得犯疼。无奈之下,她敲响了小房间的门。

    开门的明盛竟只穿着件短袖,睡眼惺忪顶着一头乱发的样子,像是刚从床上腾起。

    “我就是,”乔青羽匆匆扫过他迷离的眼,“想问有没有吃的?”

    明盛挠挠头:“等一下。”

    他随手拿过挂在墙上的外套,边披上边走进了厨房。两分钟后他回来了,一手端着只白色的碗,一手拿着一个红苹果。

    “牛奶麦片,”他把碗放在乔青羽之前坐过的位置上,自己则照旧坐在对面,“你先吃,待会儿我再出去买点。”

    说完,他变魔术般拿出一把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感觉好些了吗?”

    乔青羽嘴里含着麦片,点点头含糊地发出个“嗯”。她饿坏了,埋头喝牛奶的同时偷瞅对面,视线紧紧贴在明盛的手上。他右手握刀,动作娴熟又流畅,弓起的虎口有几道缝合伤疤。突然间她很想把那只手抓过来放在唇下轻吻。想起那天明盛的血在操场上滴出一条小径,乔青羽的呼吸顿时有点急迫。

    “对不起。”她轻喃。

    明盛好像没听见,抽出一张纸巾,把光滑圆润的米白色苹果放在纸巾上,推到了她的眼前。

    “对不起,”乔青羽加大音量,“我用刀威胁叶子鳞实在太冲动了……”

    “你到底要道几次歉?”明盛打断她,语气中竟有不小的责怪,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我现在告诉你,没关系。我排斥你,叶子鳞才会肆无忌惮,把你逼上绝路,所以问题在我,你懂吗?”

    乔青羽呆愣了片刻:“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

    “那帮败类哪有胆惹二中的人,”明盛脸上有了明显的怒意,“你跟我一个班,他们居然敢乱来!是我明明早对你有……”

    他猛然停嘴,望向面红耳赤的乔青羽,轻吐出一口气:“是我的问题。”

    不要看我——盯着苹果的乔青羽心脏狂蹦——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半个世纪后明盛又抽了张纸,低头认真擦拭水果刀。乔青羽如获大赦般灿然一笑:“你削苹果真快!”

    “快吗,”明盛微微蹙眉,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欣悦,手指捏住苹果皮的一端缓缓举高,“我今天特意放慢了速度。”

    苹果皮是完整的一条,甚至没有折痕。

    乔青羽忍不住“哇”了一声。

    “小学时,全班同学都让我帮忙削铅笔,”明盛放下手,看向乔青羽的眼神里闪着得意,“我打败了所有的卷笔刀。”

    乔青羽抿嘴笑着,低头又喝了口牛奶麦片——在明盛的注视下,她动作僵硬多了。

    “为什么?”吞下麦片后,她重新抬头,故作平常地问道,“为什么你能削得这么好?”

    明盛随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练习啊。”

    “练削铅笔?”

    “小时候我爸为了激励我,总喜欢跟我比赛,任何事,”明盛看向别处,“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他对精准度的要求,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达到的。”

    “练字也是?”

    明盛转过脸,下巴扬起,双手交叉托住脑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书法是为了让我妈满意。她自己是个书画家,给我的标准既模糊又变态。”

    “什么标准?”乔青羽认真地问。

    那头明盛居高临下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嘴里缓缓道出一个字:“美。”

    乔青羽“噢”了一声,埋头继续喝牛奶麦片。感受到明盛的目光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瞄,她吞下最后一口牛奶,佯作轻松地抬头问道:“那,你这么……我是说我觉得你应该已经达到你爸妈的要求了吧?”

    “没有,永远不可能达到。”

    他的声调毫无感情,苍白得有些绝望。乔青羽突然觉得明盛也是个可怜的小孩。她点点头,默默地把空碗放到手边,拿起苹果咬了一口,清香入脾。

    “甜……吗?”明盛声音中羞涩的笑意。

    乔青羽又点头。

    “我再去买点热的,”明盛说着站起身,“公交站后面那家砂锅粥行吗?”

    “不用不用,”乔青羽连忙站了起来,拼命摆手,“我不饿了,再说已经太晚了,还下雨。”

    “我饿啊。”明盛留下一句,套上围巾,拿起鞋架边的长柄伞,在身后关上了大门。

    -

    他走后没多久,一声凄惨的女声尖叫撕裂了平和的雨夜。叫声如此急切,如此绝望,使得刚刚啃完苹果的乔青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把脸贴近隔断帘的细缝向外观望,穿过隐隐绰绰的雨帘,对面客厅里那盏熟悉无比的日光灯仍旧亮着,餐桌边坐着一筹莫展的乔礼隆,电视前乔陆生迈着焦急的步子来回走动,沙发被墙挡住了大半,但仍能看出那双垂挂着的双腿,属于无力坐直的李芳好。

    脑海中浮现李芳好伤心欲绝的样子,乔青羽心脏一紧,嘴里的苹果顿时索然无味。

    又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入耳膜,伴随着男人凶狠的咒骂,声音近得仿佛就发生在身后。乔青羽退了几步,转向紧锁的大门,凑近了门上的猫眼。

    门外发生的一幕令她吃惊地吞了口空气。

    一个男人抓着一个女人的肩膀,三两下把拼命反抗尖叫的女人摔倒在地,又扯着她的头发,像扔编织袋般把躺着的女人甩下了楼梯。没一会儿,对门敞开的大门里出现一张熟悉的脸,面无表情地往楼下望了眼,随即拉过门把手,砰地一声把男人女人都关在了门外。

    “啊——”女人尖叫大哭。男人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小瓶二锅头,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把酒瓶往地上摔个粉碎,摇摇晃晃地走下楼。

    “我叫你多嘴,你个臭娘们……”

    听着像是不断在踢女人。咒骂和痛苦的呻*吟交替不息,把在门后偷窥的乔青羽吓得连连后退。几分钟后,男人许是累了,走回房前用力敲门,喊声震天响:“沐沐!开门!”

    又过了几分钟,女人也回来哭喊:“沐沐,给妈妈开个门啊!”

    之后就陷入了安静。楼道里传来脚步声,钥匙插进锁眼,明盛闪了进来,带进一阵冷意。

    “砂锅粥,还很烫,”他边换鞋边说,瞅了眼惊魂未定的乔青羽,“你怎么了?”

    乔青羽晃了晃头,试图理清刚才暴风雨般的场景。

    “比较清淡,”明盛走向餐桌,打开塑料袋,拿出快餐盒,“你是不是很能吃辣?你家包子特辣……怎么了乔青羽?”

    “阿盛,”这两个字脱口而出连乔青羽自己都暗暗吃惊,“我刚才看到沐沐姐的爸爸在打她妈妈。”

    明盛耸耸肩:“难怪外面有酒瓶。对他们家来说,这是家常便饭。”

    乔青羽心事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站起来走向餐桌。

    “吓到你了?”

    乔青羽很想像明盛那样随意地耸耸肩,但她做不到。明盛语调中突如其来的关切和温柔就像这夜一般浓稠,她太不自在了,简直想夺门而出。

    “刚刚你喊我什么?”把筷子抽出来时,明盛抿嘴笑着,眼里跳跃着期待的光。

    乔青羽怔了怔,不做理会,顾自坐下,似在自言自语:“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不合理的事?”

    “沐沐姐家里比较曲折,”见不舒服的情绪绊住了她,明盛便解释道,“她爸以前是小学老师,后来下海经商,借了高利贷,亏钱被骗,从此一蹶不振,天天借酒消愁。”

    “嗯。”

    “酒喝太多,肝废了,三天两头跑医院,还脾气暴躁,经常打她妈妈。听我爸说,”明盛的声调沉重起来,“沐沐姐她爸熬不了多久,最多也就三五年。”

    “三五年。”乔青羽低声重复。不知为何她联想到了自己——自己计划的是离开父母五年,从没想过如果父母其中一个在这期间去世了,她该怎么办。

    “沐沐姐很讨厌她家,”明盛边说边帮乔青羽打开快餐盒的盖子,“我也很讨厌我……”

    “家”字几欲冲出却被他吞了回去:“我爸妈。”

    乔青羽有些疑惑地抬起视线,撞上对面凝神的黑眸子,亲眼见着它们瞬间被自己点燃,变成游移不定的璀璨光珠。

    她缩回肩膀,看向左侧的热水壶,又抬起右手,迟钝地将披散下的头发拨至耳后。许是因为离窗户远,坐在餐桌边的乔青羽听不到一丁点雨声,耳朵里尽是自己心脏的轰鸣。

    “你真好看。”

    这四个字仿若从天而降的巨石把乔青羽砸得灵魂出窍。“我想问,想让你帮我问问,”慌乱开口,乔青羽竟有些语无伦次,“问问你爸爸,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就是我之前拒绝帮你问的那件事,对吗?”

    明盛回得飞快,反而是乔青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已经知道了,”明盛看着乔青羽有些茫然的脸,“你姐姐是怎么走的。”

    空气静得乔青羽不敢呼吸。半晌,她重复了乔陆生三年前说的话:“急性阑尾炎?”

    “你自己也不相信,对不对?”

    他眼里的谨慎让乔青羽害怕。近在眼前的真相就像万丈深渊,她胆怯了,不敢向前。

    两人都低了低头,同时抬起眼看向对方,又几乎同时开口:“你……”

    沉默。

    “你先说。”

    “你只需要告诉我,”生怕自己退缩,乔青羽用极快的语速问道,“外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姐姐有没有得艾滋?”

    明盛看着她,嘴唇张了张,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是……”乔青羽深吸一口气,“真的?”

    “HIV

    阳性。”

    乔青羽花了差不多半分钟来消化这三个字母和两个汉字,心中像是垂下了一块永恒的黑色幕布。自己一直嗤之以鼻的流言得到了证实,她觉得以后再也挺不直腰背了。

    明盛再次打破沉默:“你和你姐姐很不一样。”

    “不,”乔青羽失神地摇了摇头,“一样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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