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章

    我披着外套,也走到了阳台上,果然这被子与其说是被子不如说是被套。白翌放下了东西,此时我们又听到了咚咚的声音。我心里一火,那条被子不用说也知道,又是那个瘦猴精给偷偷扔过来的,我捂着额头无奈的抱怨道:“居然还来这手,他到底想要怎么样啊。”我拿过被套说:“别睡了,去那里看看吧。”

    白翌哎了一声,叹了口气带上手电筒,口气十分无奈的说:“至少穿上衣服吧。”

    我想到那里冷的和冰窖似的,连忙套上了裤子说:“走,去瞧瞧!”

    他见我怒气冲冲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冷静一点,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张东西塞在口袋里,然后说:“一会儿小心点。”

    我点点头,那家人肯定有问题,这里面一定有鬼。

    我们来到了走廊上,旁边就是那家人。那家人的大门依然紧闭着,只是露出了绿色的夜间灯,这样的灯光把这屋子渲染的更加的阴森怪诞。白翌刚要敲门,门就一下子打开了,仿佛是知道我们要进去一样。

    我咽了下口水,自从神殿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怪事了。白翌嗯了一下,下意识的把我挡在了后面,并立刻打开了手电。此时我们还没真正踏进去就感觉到一股非比寻常的阴冷气息。屋子里唯一的亮光只有我们手上的这支手电筒和外面莹绿色的灯光。两种不同的光线重叠在一起,但是里面依然非常的昏暗,而黑暗的角落里还有一些奇怪的声音。我怕有什么东西躲在暗处,拉着白翌让他小心点。他嗯了一声。我们刚踏进屋子,突然就从黑暗中窜出了一只非常肥硕的老鼠,至少有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一样的大小,老鼠居然一点也不惧怕我们,傻傻的看了我们几眼,最后非常灵活的窜到了其他黑暗的角落里,而在那里也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发出。白翌拿着手电四处照了一下,发现过道里除了老鼠,并没有人,就在我们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大门嘭的一下仿佛被外来的力道给关上了,而同时手电居然闪了几下,像是要没电的样子。

    白翌拉住我的胳膊,对我说:“小心点!这里好像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我戒备着注视着那黑暗中的角落。白翌示意先到里屋去,手电筒快没电了,不要浪费时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注意周围的动静。这里比我白天来的时候还要昏暗。我们来到应该是卧室的门口,白翌向我示意了下,然后就转动了门锁,此时又响起了咚咚的声音。白翌打开了门,突然一张人脸晃到了我们的面前,我和白翌连忙倒退,白翌用手电再一次的照了照,发现那张脸就是那瘦男人的,他的样子非常的令人恐惧,不过我确定他还没死,因为他的眼珠子还在动。他浑身都在哆嗦,上下两排牙齿都在不停的打架,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我用手指碰了一下他的手臂,发现他冷的就像是一块冰冻了的猪肉,硬邦邦的。他眨了下眼皮,好像是在求救,白翌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符,往那家伙的脑袋上一贴,符就燃起了暗绿色的火焰,随后从他的七窍冒出了白烟,他终于可以少许活动了,两忙抓起手边上的电热毯说:“谢谢你们!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一定有办法!”

    他说话还很不利索,我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引了那么多阴气在身上?那些东西应该只存在阴间的。一般正常人如果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是不会引上身的。”

    白翌转过头说:“你看了我的书?”

    我点了点头说:“怎么?不行?”

    男人一听我们的话,连忙靠了过来说:“你们,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此时,那种咚咚的响声又开始了,瘦男人一听到就像是老鼠听见了猫叫一样,缩到了我们的身后,我指着里面说:“你老婆在里面?”

    他点了点头说:“在,但是那声音不是她弄出来的。”

    我疑问道:“那么是谁弄的?”

    他闭上了眼睛说:“是我的老娘……不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啊!”

    我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皱眉问道:“是不是白天要我收被子的那个老太?”

    他摇了摇头说:“应该不是……”

    白翌手里又拿了一张符,然后塞给我一张说:“我先进,你在后面帮我挡着。”

    我低头一看发现是拔阴符,就拿过他的手电筒,替他照明。我们走进卧室,通过手电筒的光线,我们看到一个浑身发黑□的怪物,那个怪物正在用一个拍子拍打那个女人,而女人则像是一条巨大的棉被一样,双手都被金属的晾衣夹子夹住,吊在了竹竿上。她的身体非常的怪异,又扁又胖,仿佛她真的就是一条棉被。她低着头,看不清是清醒还是被打晕了。

    那个怪物一看见我们,就马上停止了敲打,歪着脑袋盯着我们看。当她看到那个瘦男人时,她就像是发了疯似得冲了过来。我心中一惊,哪有这样仇视自己儿子的?这还是做娘的么?白翌比我反映快,一只手挡住了那个东西,另一只手急速的把手上的符咒朝她的额头上贴去,然后对我说:“贴她胸口!”我连忙把我手上的那张贴在了她的胸口。那怪物不再挣扎了,而是像一具怪异的雕塑一样,立在我们面前,一点活物的气息也没有。

    那个瘦男人还躲在后面,我歪着头问道:“你确定这是你老娘么?你老娘怎么会这样?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死不瞑目的事?”

    他吓得瘫坐在地上,抽打着自己的脸说:“我,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我对不起我娘啊!”

    我打断了他的废话,说:“够了,你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白翌趁这段时间,快速的走到了那个女人的身边,把她从晾衣架上放了下来。他扶起那女人时啊了一声,我连忙跑过去,发现这个女人非常的轻。白翌照了照四周,找到了一把剪刀,然后就去剪这个女人的手,那个瘦男人连忙过来拉住他说:“你干嘛?”

    白翌瞥了他一眼把他推开,然后一刀剪了下去。那女人手里居然都是红色的棉花,她没有血肉,只有一团团红色棉花塞在里面。瘦男人啊的一声喊出来。我伸出一只手放在了那个女人的鼻子下,然后又听了听她的心脏,连一丝心跳也没有,这显然是一具尸体了。我猛的抬起了头,对着那男人说:“你老婆死了。”

    瘦男人蹲在地上没有哭也没有叫,仿佛是一具被抽离灵魂的躯体,我看着他的样子,低声对白翌说:“如果不是我们来这里,这家伙,是不是也会死啊?”

    白翌摇了摇头,放开了那女人说:“不会,这个老太,她舍不得杀这个儿子。如果不是老太把这个女人的命抽出来给了这个家伙,他身上那么重的阴气,早就死了。也就是说这个老太婆其实还是救了他的。”

    男人听到我们的话,噗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终于嚎啕大哭起来。他说:“娘啊,娘啊,我对不住你啊,我不该那么没有用啊!哎,你们不知道啊,我老婆是一个恶婆娘,她是殡仪馆里干活的,什么都不忌讳,后来我从纺织厂下岗了,她让我去自己做生意。我哪里可能做的来,很快就亏本了,连进货的钱都赔了。第二天她就带了好几条被芯回来,让我拆开了套在新被套里卖。我问这是哪里来的,她说从死人身上拿下来的,叫我不要告诉别人。

    我当时就吓得叫她把东西烧了,她不肯,还骂我是没用的男人,说什么烧了也是烧了,能赚钱就可以了。我一直都怕她,于是……于是就昧着良心……卖起了死人被子……”

    我心里一颤,幸好没有买他的东西,否则我天天都得做噩梦了。那就难怪了,这个男人身上的阴气应该就是做这种损阴德的事所积累的,死人盖的被子,本来就是为了抵挡去阴间的路上那些无法忍受的阴寒,现在倒好,这个男人做这种昧良心的生意,那些死人的鬼魂没了被子就来这里要,它们则把那份阴气留了下来,附加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

    他抹了把鼻涕继续说:“这个婆娘,哎!对我老娘也不好,我娘老实,怕她。后来我娘得了癌,她不给她治,说什么反正也晚期了,早晚要死,不要浪费钱。最后我娘实在太疼了,我哪里忍的下心啊,偷偷的给她送去医院。第二天我老婆就逼着我娘退院,没过多久我娘实在熬不住这样的痛苦,在家里……上吊自杀了。她过去是苏绣女工,她给自己弄了一套寿被,这套被子她说过要百年之后盖的,想要走的风风光光的,不能让人说我不孝顺……我从箱子底下拿出了这条被子,我老婆一看这做工就说烧了可惜了,于是扔了一条别的被子给我。我心里又气又悲,最后和她大吵大闹,但是没办法,还是让我娘在追悼会上盖一会那被子,等要火化的时候,就……就拿掉……”

    我越听越郁闷,气的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拿着手电照着他的脸,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啊!你就这么对你娘?你老娘得癌你不给他治,她死了被子都不给她盖,你TMD还是不是人啊,畜生都比你像样啊。”

    那家伙见我一副要揍他的样子,连忙躲了开。我一脚踹空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白翌冷冷的看着,最后拉了我一下说:“别闹了,踹死了还得算你头上,为这种垃圾坐牢不值得。我们还有事得做。”

    我回头看了看那像是焦炭一样的人形,哎了一声道:“罪孽啊,养出你这样的畜生,还不如不生!”

    那个瘦子见我们往回走了,以为我们要离开,连忙抱住了我的腿说:“别啊,别走啊!你走了……我娘还是……”

    我冷笑道:“怕了?怕你亲娘了?”

    他哭喊着说:“我知道!我知道我该死!我不是怕……我只是不想看到我娘到现在还死不瞑目,我……我不想她成那样啊!”

    我骂道:“你别在这里假惺惺了,你娘的怨念是那条被子和你这个不孝子。你如果真的要赎罪,就好好的替你娘磕个头。然后把那被子……给她盖上。要不……要不白翌你帮他下吧,这老人家太可怜了,她这样死不瞑目的也不是一个办法。”

    白翌点了点头,拿起那条破棉絮,盖在了这老人的身上,顿时老人发出了很低微的一声叹息,随后那个混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爬了过来,对着那老人不停的磕头。

    渐渐的老人站着的身体躺了下去,过了一会,白翌走了过去,掀开了被子。此时被子下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留下一堆人型的棉絮,又臭又烂。白翌拍了拍我说:“现在他娘算是安心上路了。”

    我摇着头说:“老人家太可怜了,她死了也只是为了想要有最后的一件陪葬品,但是这个畜生还不能完成母亲的遗愿,那棉絮是寄存了老人的怨啊。”

    我又回头看了下那个女人,我招呼了下白翌,他明白我的意思,又拿了一张符咒塞在了那个女人的嘴里。渐渐的那个女人的身上开始溢出大量的水,奇臭无比,最后她完全变成了一具死了有段时间的尸体,已经出现了大量的尸斑。

    他嗯了一声说:“你可以报警了,法医会来检查的,你没有杀你妻子,他们也不会抓你去坐牢,总之这里就是你的事了。”说完白翌拉了我一把,想要带着我离开屋子。谁知,那个家伙又挡在我们的面前说:“那……那我身上的阴毒呢?”

    我哼了一声,回他道:“你做了多少缺德事,你就得还多少债,你老婆已经还清了,接下去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想积德有的是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说完我拉着白翌头也不回的离开这肮脏阴冷的地方,在我身后依然听到那个家伙在不停的低语,也许他真的悔恨,也许他只是害怕,害怕他以后也遭到和他老婆一样的下场。

    回到我们自己家的大门前,白翌又烧了一张符,让我从火堆上跨过去,消除那屋子里的阴气。我叹了一口气说:“搞了半天,居然是这样的事。哎……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翌点了一根烟,又扔给我一根,他抚着额头说:“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他什么,我也不孝顺,如果我孝顺,我就不会离开我父母那么多年才回去看他们一次,他们都老了很多。哎……我对不起他们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傻笑着说:“有机会,我和你一起回去一次?怎么样?听说宁波的海鲜很不错啊!”

    他摸了摸我的脸,笑着说:“你就是十句话离不开吃。哎,算了,睡吧,明天陪你去买被子,顺便再买些日用品,你就住这里咯!可别又变卦了。”

    我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扭过头爬上床,想了下回头说:“别忘了别买次货,现在我对这被子……对被子真的有心理阴影啊!”

    他哈哈的笑了起来,掐灭了烟头也上床道:“那就别盖被子了,我来当你的被子吧。”说完就扑了上来,整个身体都压在我身上,我捂着自己的腰连连喊疼,他见我如此也只好下来,替我揉着腰部。

    他低声的说:“离早上没几个小时了,被子的事明天我会处理的。”

    我嗯了一声,不知何时雨滴声又响了起来,在那些雨声里,还有听不清的叹息声。我闭上了眼睛,又想起了过去儿时奶奶的一句话:“人啊走的时候一定要多穿一点,那阴间的路又长又冷……”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就听到了嘈杂声,开门一看,门口围了很多的邻居,几个穿白衣服的人抬着一个担架出了门。担架的塑料封袋里,露出了一张脸,那是一个绝望,贪婪,扭曲的女人脸,一双眼死死的瞪着,在她的嘴里我看到了一丝棉絮。

    番外

    完

    年关将至,不出六子所料,生意果真是清淡得要命,完全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不过六子说这很正常,而且他年头做了几笔不错的买卖,所以即使到了年底也不用太担心。

    我时不时地斜眼往挂钟那里瞟,心想怎么还没下班。这个时候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看了下挂钟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于是伸了一个懒腰,对着内屋的六子喊道:“我去吃饭了,你要我给你带炒饭么?”

    六子嗯了一声,我套上外套就走出了店门。我干这行也快要两年了,从中学老师混到贩卖真假古董,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对于个人来说,我本身就是很怪诞的存在吧。

    六子很会挑地,我们的铺子在城隍庙转弯处的一个小巷子里,再过去一点路,就是有名的沉香阁。不过我们这条街却并没有豫园老街那么热闹,到了晚上这里显得异常的宁静,仿古风的路灯和房屋把这里渲染得仿佛是明清时期一般。

    我走到老街那里,留在堂里吃了一碗羊肉面,又买了一份炒饭回去。当我从面店走出来时,这阴霾的天空居然已经开始下起雨来了。我只得拉上大衣的拉链,冒着雨一路小跑地往回赶,心里抱怨早知道要下雨就不走那么多的路,直接喊外卖了。

    我一只手抱着饭盒子塑料袋,一只手挡着头顶飞快地跑到了我们所在的那条小街。雨水打在我的脸上非常影响视线,我看着周围的灯光都开始朦胧起来,边上的建筑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只是一排排往后退去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一般。

    我甩着头发,让自己稍微能看清楚前方一点,终于回到了店门口。此时我看到有一个岁数蛮大的老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羊毛大衣,拄着一根同样是黑色的拐杖伫立在店门口。我本以为他只是在我们店铺避雨的路人,也就没多想,自顾自地冲进屋子。突然那个老人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回头看了看他,客气地笑道:“先生想要买什么?进去看看吧。”

    老人家放开了我的胳膊,此时外面的雨已经下得非常大了,而老人家的声音却非常轻,几乎雨声都可以盖过他的声音。我只有竖着耳朵仔细听,他微微地向店里探了探身体问道:“你们这里是古董店?”

    我点了点头,然后介绍道:“是啊,我们这里经营各种古玩。”

    他哦了一声,随后问道:“那么回收古董么?”

    我这一听才明白,他这不是来买古董,而是希望出手的。我仔细地打量着他,他年龄太大了,不像是干倒斗的,但是要说是古董商却也没有我们这种人的感觉,倒像是有文化的的老知识分子。我问道:“那您准备脱手什么样的古董?我们这里对来路不明的……”

    老人见我如此谨慎,倒是开口笑着说:“不是来路不明,这样吧,小伙子让我进去,我再给你看东西吧。”

    我连忙招呼他进去,他看着我们的店铺微微点头,估计是挺满意我们的装潢,然后指着我们门口的一个仿南宋的青釉弦纹长颈撇口瓶说:“仿得不错啊,龙泉窑的东西啊。”

    我一边乐呵呵地微笑点头,一边心里暗暗有些吃惊,这样能够直接看一眼就说出是哪个窑制作的,他还是头一个啊。我更加不敢怠慢,干脆直接引入内室,六子见我带了客人便放下手头的单子,微笑着让老人坐下。

    老人坐了下来,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我都能感觉到他肺里发出的喘鸣声。前面因为光线昏暗,我没有看清他的模样,现在再一看发现这个老头的脸色非常不好,感觉像是得了重病的样子。他的手虽然都是皱纹,但是并没有一般倒斗那样都是老茧和土腥气,所以这进一步打消了我认为他是盗墓贼的想法。不过能够一下子就猜出不知名瓷器的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我走到六子面前,低声说了老头的来意,又说了他能够一下子猜到我们门口那瓶子的出处。六子也是那么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平静。他抄着双手笑着对老头说:“先生有什么货想要脱手呢?”

    老人家刚想说话,突然咳嗽了起来,我见状便走到外面替他倒茶,走到门口我忽然间闻到了一股非常香的花香,这味道有一种说不出的甜味,我好奇地朝门口看了看,此时我就感觉风雨一下子变得非常大,而且直往里面吹。我感觉到一股冷得出奇的风往我脖子里钻,连忙缩回了脑袋,再往外面看的时候,只见冷清的街道上除了那几盏路灯外并没有什么人,风雨也明显小很多。我抬头看了看我们门口的那两株香樟树,又嗅了嗅,但是那香味绝对不是香樟树会散发的。此时我又听到里屋老人咳嗽的声音,便快速地给他倒了一杯茶进了内室。

    他接过茶喝了一口,这才止住了咳嗽,然后慢慢地从大衣内侧袋里摸出了一个非常精致的小盒子。这盒子是红木做的,雕刻了许多梅花,然而最独特的还是它是双层镂空的,最外层雕刻的是梅花,而在里层则雕刻的是亭台楼阁,还能隐约看到一位仕女倚楼而观,就像是在欣赏着疏影横斜的梅花。单单是这样的一个盒子就已经称得上是上等货了,我和六子都很好奇他用那么精致贵重的盒子装的会是什么东西,心想这里面一定是内有乾坤啊!

    我和六子纷纷探出身体,老人家用小指甲轻轻地往盒子边上的一个小突起按了一下,随后盒子另一头则冒出了一根金质的小棒。他用食指和拇指微微地把小金棒一抽,盒子便自动打开了。我不禁发出一声轻叹,这实在太巧妙了。随后老人打开盒子,这里面原来是一只紫檀木制的发钗,在钗头上有玉雕成的梅花点缀。一共有三朵梅花,每一朵梅花都是镂刻出来并镶嵌在紫檀木上的,而紫檀木也被雕刻成仿造梅花树枝的样子,上面还精美地镂刻着一只飞翔着的仙鹤,正好形成了一句成语:梅妻鹤子。

    老人非常轻柔地把发钗拿在手上,然后递到我们眼前让我们观赏。六子此时已经拿出了放大镜,他戴上手套然后接过了发钗仔细端详着,看了一会开口道:“是上成品,这玉应该是青白玉,雕琢得非常精致,看这样式应该是明清的东西。那个时候的镂雕和镶嵌工艺已经达到了最高的水平,已经把阴、阳线刻,浮雕,镂空工艺推到了鼎盛时期。所以上等的饰品很多都是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材料混搭在一件饰品上,显示工匠对于不同材质的雕琢手艺。你们看,这紫檀木上的雕刻就已经非常漂亮了,外加上青白玉镂空梅花,的确是明清时期的东西,不过……”

    老人家听到六子的那句不过,也皱着眉头,把手放在了嘴巴前又咳嗽了起来。六子指着白玉梅花上一个非常小的红点继续说:“不过,您看这里,这玉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上等的青白玉,不过这里怎么会有一点朱红?这就影响了整体的价值评估,因为青白玉要的就是色纯。”

    老人家低着头不说话,只是止不住地咳嗽。我拿起茶碗让他再喝几口,他喝了之后才说道:“那么,您给估个价吧。这东西是我们祖传的,文革时期我们家大多数东西都被抄了,只留下这支钗子……”

    我疑惑地问道:“既然这支钗子是您唯一留下来的传家宝?那还……”

    我话还没说完,六子就咳嗽了起来,他瞥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说:“行!我给你估个价吧,这个……我觉得吧,钗子七千是可以的,但是说句老实话还真让我为难,因为有瑕疵的珍品,再珍品那也是有瑕疵的。所以价格抬不高啊……”

    老人皱着眉头盯着那支发钗默默不语,六子见时机差不多了,便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不过呢,如果您肯把这盒子和这钗子和在一起卖,那绝对是没问题的。毕竟这盒子就已经很不错了,这样吧,我给您开一万二!盒子和钗子一起给我,毕竟到时候我再找下家也可以稍微好找一点。”

    随后老人犹豫了半天,

    最后还是架不住六子忽悠,把东西卖给我们了,签了买卖合同,六子亲自把老人家送到门口,拦了辆出租,像是送老太爷一样送走了那老人。回到店里六子就屁颠屁颠地把盒子连同钗子一起锁到保险箱里。看得出他心情很好,他笑着对我说:“嘿嘿,好运气啊。年底了还能再做一笔,我告诉你这钗子我至少可以卖到三万啊,其实贵重的是这个盒子,这盒子绝对不下5W!”

    我刚想要开口说话,又有人来敲我们店门了。我们都以为那老头是不是嫌亏了又打回马枪,两个人紧张兮兮地走到大门一看,发现原来是白翌来了,打着一把雨伞站在门口。我们两个都呼了一口气,我看了看挂钟已经八点了。白翌手里还拿着一个饭盒,他皱着眉头看着我们,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诧异。

    六子一看是白翌,也缓过来说:“幸好是你,我还以为是前一个客人反悔了,回来了呢。哦……你是来接小安的吧,小安你不用再待了和白翌回去吧。明天不吃炒饭了,咱们去饭店搓一顿,白翌也来吧。”

    我见六子心情大好,再看看白翌已经等在门口了,也乐呵呵地对着他挥了挥手,穿上大衣跟白翌离开店铺。

    白翌站在门口,我走到他边上,但是他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里屋。我也朝着屋子里看了看说:“怎么了?”

    白翌摇着头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屋里面好像还有一个人。”

    我笑着说:“没人啊。”

    白翌皱着眉歪头看着我说:“也许是外面的雨声吧,我感觉好像有人在叹息……算了,我们走吧。

    我看了看屋子里面,但是并没有别人,我疑惑地看着白翌,白翌对我笑了笑催促我说:“我猜你没带伞,所以下了课就先来这里接你。别磨蹭了,回去吧。”

    我傻呵呵地笑了笑,便和他一起离开了店铺,走出店门我又闻到了股奇怪的香味,但不是前面的那种香气,而是一种奇怪的腥味。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只我很熟悉的野猫在翻垃圾桶。它已经不害怕我了,只是眯着眼看了我两眼发出一声很细微的叫声,便继续自己的翻垃圾大业。我看着它哈哈笑了几声,白翌也注意到了那只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花生酥,扔过去。那只野猫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其实白翌来上海已经有半个月了,当初他简直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我的背后,我还真有些吃惊。后来听他自己说他这两年里去了很多地方,先是回到了河南的桐柏县,然后在那里得知了很多关于庚辰遗留下来的传说,又去了其他几个大河命脉之地,等于是走了一次当年大禹治水的道路。这条路,他走得感慨万分,让他真真切切地回想起了当年只属于川后与庚辰的记忆。后来他告诉我,庚辰真的是自杀的,他死之前带走了川后送他的龙骨,这个东西具有一种吸收灵魂的作用,而这个东西也的确有记载,就是上古神物“龙骨水玉”,其实就是指所谓上古龙神死后尸骨所化的水之精华,这东西在后来的神话故事中就成了证明河伯神统治黄河的法器。

    这“龙骨水玉”应是当年川后用来保命的法宝,但是川后却给了庚辰。川后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龙骨的秘密,就被大禹的人给抓起来了,先是软禁最后被当众砍头。所以庚辰并不知道这东西的作用,当作怀念之物带在了身上,并且他把自己的那把剑留在冯夷人殉葬的地方,想代替自己守住川后。他一个人来到了他自己族人的身边,自己的族人也因为大禹封王的关系,几乎等同于灭族。他内心的凄凉可以想象,于是他选择投江而亡,带着最后未能完成诺言的遗憾和怨气,一直留在了淮河之底……直到最后白翌的落水。而对于白翌来说,也许这是一个巧合,也许那是命里注定的事,他的八字非常重,所以本身是不易吸引那些古怪的东西。但是他当时已经死了,因为最后的吸气而含入嘴里的龙骨,成了他复活的契机,而庚辰的记忆以及一缕微弱的灵魂,就随着龙骨一起溶入了白翌的灵魂之中。随后白翌本能地潜入水底,找到了那把剑鞘,又以一个活人的身份浮上了水面,直到他遇到了我。因为我本身的血缘,极其容易使那些沉睡或者微弱的怨气复苏,所以白翌灵魂中庚辰的那部分得到了苏醒。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这样的巧合,他现在依然是一个死人,后面也就没有他什么事了。想通了这一层他也就看开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试问有什么能比活着更加重要呢?虽然遇到了种种的苦难,但是既然人活着那就要朝前看,不能一直被记忆所束缚。否则就对不起像岳兰,牛角这样因为此事而失去生命的朋友们了。我其实也回了一次阿尼玛卿,去见了牛角他阿爹。老爷子精神还不错,但是眼神中总是给我一种失去了盼头似的灰暗。好在牛角的儿子还在,小家伙很机灵,已经念中学了。我硬是让六子卖掉一块古玉把钱留给大爷,让他给孩子上大学用,这家日后就要靠这小家伙了。

    此外我也觉得白翌的出现是解开庚辰和川后那层解不开的束缚的关键。在最后川后的首级跌入了那莫名的水底,在水底的尸首也许就是庚辰的吧。总之白翌说自从阿尼玛卿回去之后,他很少再受到庚辰的影响,活得比过去要轻松许多。他回过家一次,然后和父母把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家里人本来要他待在老家,但是他想要来找我,他父母早先在上海做过生意,所以在这里倒是有一套房子。于是他就那么来了,并且准备在上海长待下去,不走了。又因为他的房子离铺子要近很多,所以我现是和他一起住,又回到了两个人一起住,我还真是感慨万千。

    再说到白翌他自身,这小子在这两年里变化非常大,我总觉得他比过去要温和,那种深藏在内心的悲哀和不安好像少了很多。也许这和他不再受庚辰的影响有着很大的关系,两年的经历让他想通了很多事,和家里人也慢慢开始融洽了,总之这小子让人觉得有一种比过去更加成熟,更加平易近人的感觉。简单来说,过去像一块冰,现在至少像一块石头吧……不过白翌不戴眼镜了,这点让我有时候还真不习惯,特别是那种露骨的算计眼神并没有因为两年过去而有所收敛,我觉得这很可能就是这小子的本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以前他总是借着镜片来掩饰自己的眼神,而现在可好,他只要眼珠子一转,我就能感觉到后背丝丝发冷,知道这小子又在算计什么东西,而且我怎么都觉得他是把这份贼心思用在我的身上了。

    想到这个层面,我又不禁感叹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当初回来的时候的确还会头疼,最后几乎是吃止疼片都吃上瘾了。不过后来慢慢地我也开始习惯了这样的记忆,我觉得川后比庚辰看得开,或者说他更加明白什么是值得珍惜,可以用命去交换的东西。我从他的记忆里懂得了如何去接受,去珍惜。对于他们两个人,我不想再去思考到底谁对谁错,谁该为谁负责赎罪。那就像是我两个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长辈,他们的一生悲苦,最后也只是曲终人散,但是从来没有消失的是他们对于自己族人,对彼此,对于天下河川的那份挂怀。至于赵老板那里,是由六子去善后的。他一恢复健康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调查赵老板的事,原来那个赵老板还真的就是一个小角色,不过他背后的那个老头就是个大家伙了,不过这老头虽然是在重金收集青铜鬼器,但是实际上在我们去阿尼玛卿山的前两个月他就死了。由于他人在国外,死亡消息并没有那么快传到国内,而借寿婆就这么移花接木地扮成了那老头子。

    不过六子棋差一步,他没有吃下赵老板和他上头那个死鬼老头的地盘,而是让那老头的亲戚给吃下来了,化成了遗产分了个七零八落的。那么巨大的一个古董贩卖组织,就那么被以整化零地弄没了。现在所有的鬼器都随着那黑色的漩涡被永远禁锢在阿尼玛卿山里,估计没有人能够再进入了。

    至于我们的存在,按照后来白翌的说法就是:我们通过继承了这份记忆以及龙骨所特有的作用,拥有了一次复生的机会,但是我们依然是肉身凡胎,除了那些记忆以外,也就只是我们的血液对那些鬼怪之物有着某些特殊的作用,而具体的就比方说白翌的血可以驱走那些恶鬼,所以当初在守月湖的那个吴国王子的鬼魂之所以会对白翌有所忌惮,就是因为白翌继承了庚辰的那份属于武将的戾气外加白翌本身的八字。当时我还真以为他的灵魂比我的要高尚呢!而对于我来说,因为本身的血统,反而是无法驱赶,只有加速他们的活跃度,相当于化学中的催化剂,并且具有激活和引导恶鬼灵魂的能力。但是我们还算是个人,至少现在我们也就这些变化,其他的白翌也只有摇头说不知道了。

    经过了两年,我们都又回到了最初。不过我们的关系却也从患难之交更进一步了……

    我们回到家,刚关上了门,白翌就从背后把我抱住了,他咬着我的耳朵说:“今天可以么?”

    我皱着眉头说:“什么可不可以?”

    白翌没好气地说:“距离上次都已经一个礼拜了,别忘了当初你可是答应过一个礼拜让我碰一次的。”

    我正想问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么白痴的话,白翌居然已经把舌头伸进了我的耳朵。我浑身一酥,差点没站住。他一手撑住了我,然后开始替我解开围巾。他吻着我的脖子,却又突然停了下来,我心里有些恼火和纳闷,心想他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停下来。我以为他是想要得到我的答复才欲擒故纵,便非常恼火地回答道:“要做就做,但是别过头,我……我明天还是要去铺子的。”

    白翌没有回答我,而是在我脖子上嗅来嗅去,我不耐烦地转过身问道:“你在做什么啊,以为我有狐臭么?”

    他愣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不是狐臭,是你身上有香味。”

    我抬起了胳膊也闻了起来,果然有一股非常淡但是很奇怪的香味。我说道:“可能是商品吧……我先去洗澡去。”

    白翌放开了我的肩膀,我连忙走进洗手间,迅速脱下衣服,这时白翌平淡地说了一句:“今晚你同意了吧。”

    我已经打开了浴室的门,伸出了右手,然后竖起了自己的中指,便迅速地关上了门插上门闩。

    我蹲进了浴缸,这个时候浴室里已经充满了水汽,四周变得很模糊。香味已经消失了,我发现在浴缸的水里飘着几片红色的花瓣,捏起来一看发现是红色的梅花。我凑近鼻子嗅了嗅,但是那花瓣并没有味道。随后我闭上眼睛,整个人平躺着浸入了浴缸中,我想要看看我身体上还会不会有花瓣,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脑袋还没出水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个人面对面地看着我,甚至在摸我的胸。我猛地一睁眼,发现浴缸里居然飘满了花瓣,我吓得一吸气,水就呛到了我鼻子里,我连忙抓住浴缸边坐了起来。再一看这浴缸里除了那先前的几片花瓣外并没有一缸子花瓣那么夸张。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白翌不耐烦地敲着门说:“你好了没?再泡下去就成水发肉皮了。”

    我吓得连忙拿起莲蓬头冲着脑袋回吼道:“洗个澡你嚷嚷什么,快了快了!”

    我连忙从浴缸中起来,迅速擦干身体,换上睡衣,又花了一分多钟考虑要不要穿内裤的问题,在白翌又一次敲门后便匆匆地离开了浴室。白翌见我神情有些异样,疑惑地问我怎么了,我自己都摸不着头脑,也不想白翌说我神经过敏,所以我摇了摇头说没事,他便拿着毛巾进去洗澡了。我见他也要进去,便拉住了他说道:“你看看浴缸里会不会出现花瓣。”

    他问道:“花瓣,我们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我干笑了一声,说我是在开玩笑的。随后他也就进去洗澡了,我守在门口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但是直到白翌出来都没有什么异常。

    白翌擦着头发走了出来。发现我居然守在洗手间门口,显得非常诧异。我又打了一个喷嚏,他连忙推着我往卧室赶,然后紧张地皱着眉头说:“你干嘛还站着,感冒了怎么办?”

    我哦了一声,爬上了床躺下来。

    白翌也爬上床,他从我身后把我揽着问道:“今天看六子这表情,是不是做了一笔大买卖?”

    我拉了下被子看着天花板说:“那倒不是,但是我觉得很奇怪,这个老头脱手得太快了,那东西如果再耗一段时间的话绝对没那么低的价格。”

    白翌嗯了一声,我继续说下去:“我总觉得这老头他是有意急着脱手,而且……我感觉他活不长了。”

    他哦了一声,问道:“为什么?”

    我调整了下姿势,用一只手垫在后脑勺说:“他的气色已经衰败了,从面相上看已经到头了,除非有办法续命,否则估计活不久。”

    他哦了一声,说道:“会不会是因为治疗费所以才会那么匆忙地卖掉传家宝?”

    我不解地摇了摇头,反正他和我们已经两清了,也写了协议书,所以并不存在任何的联系。不过如果真的是医药费的问题,我倒是想要劝劝六子再多给他点,他这家伙实在是太奸商了。

    我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停止了思考准备睡觉,白翌此时用手抚摸着我的腰,缓缓地开口道:“今天可以了吧……”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身体,他上半身靠了过来,然后按住我的肩膀防止我再脱逃,抚摸着我的嘴唇说:“都一个礼拜了……”

    我“啊”了半天,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他便抬高了我的头,用嘴轻碰了一下我的嘴唇,见我没有做出什么拒绝的表示又一次更深的亲吻。我习惯性地闭上眼睛感受着白翌的舌尖在我口腔内轻轻地舔舐着,下意识地伸出舌头碰了碰他的舌尖却被他一下子缠住。我被牵引着抬起了头,吻得更深。良久,他放开了我的嘴唇平静地望着我……说实话我心里还有些意犹未尽,其实这样亲吻的感觉还不错。我一边为自己这么好色感到丢脸,又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白翌。

    他看着我的眼睛,用手指摩挲着我湿润的嘴唇,开口问道:“……愿意么?”

    我的思维因他手指的动作几乎停滞,但还是心虚地问道:“我这次能不能……不做下面那个了?”

    他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眼神变得十分莫测,接着他收回放在我唇畔的手指,然后又拿起了书。我心想都到这一步了,难道再因为这种问题闹得两人都不高兴,这样我们一晚上都不得安生,我连忙拉住他的手说:“行行行,做……做就做吧。”

    他低低咳嗽了一声,回过头来一脸“就知道你会妥协”的表情。我绷着脸看着他,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他见我这样,眼神又变得柔和了起来,身子再次靠了过来将我搂在怀里,用嘴唇贴着我的耳朵,轻声地说道:“……我喜欢你。”

    属于白翌的温热气息侵润着我的耳垂,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但是脸却因为他的话而渐渐红了起来。我暗骂自己没出息,又不是没听过,也不是没做过,怎么又因为这一句话就感动得一塌糊涂。于是深深吸了口气,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说:“我……我也是。”

    他轻轻笑了一声,接着我的脖子上便贴上了柔软温热的东西,像是被小猫舔着,很痒。我涨红了脸,下意识地想躲开这陌生的碰触,但是人已经被他完全抱在了怀里,想动都动弹不得。接着,他低声问道:“也是什么?”

    我心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却还是咬着牙根故作平静地说道:“当然是……也……也喜欢你啊……”

    谁知他听到这话身体竟有些颤抖,连呼吸都有些紊乱,接着他把我的身子翻过来,更加用力地抱着,手指摸着我的脸说:“我知道……”然后他又一次吻住了我,这一次却比刚才要激烈得多。直到我呼吸都乱了,他才放开了我,而我的衣服也在这狂烈的热吻中被褪掉了大半。

    白翌做得相当的温柔,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我身体上滑动的时候带着主人特有的温柔,反复安抚着,直到我紧张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他已经很了解我身体的什么部位会特别有感觉,他用唇磨蹭着我的颈侧,手却一直向下直到碰触到我的重要部位,但这动作却令我稍微有些紧张起来,毕竟任何一个男人的那个部位被握住,都会有些紧张刺激,我这么安慰着自己。

    他安抚似的吻着我的脖子,声音温柔而低沉:“别紧张,我不会弄痛你的。”

    我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快速地“嗯”了一声,想让自己尽量不会太丢脸,但是自己最敏感的地方被抚摸的感觉还是令我在最初的一刻感到了无所适从。白翌很有耐心地放轻了手上的动作,不停吻着我的唇角,引着我用舌尖去舔他的唇瓣,回应他的邀请。而他的手则探到了我的胸前,用指尖夹着我的乳头反复揉捏着,这突然的刺激激得我叫了出来,但是声音还没发出来,嘴便又被他堵上了。我的呼吸逐渐粗重,身体中逐渐产生的酥麻的快感令我在适应了白翌行为的同时,下腹更是燃起了一股难耐的欲火。渐渐地,这种舒服的感觉几乎充斥了我的全身,令我慌乱得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抓住床单,但是又觉得手指怎么都使不上力气。而喉间却仿佛有什么在压抑着一般,每次喘息都会忍不住带出一丝丝近似猫叫一般的呻吟,这令我原本便发红的脸更加红了起来,并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

    我听到白翌在我耳边低声地笑了一下,接着他用手指轻轻捏着我的下颌,并轻声说道:“没事,想叫就叫出来好了,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心里固执着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加丢脸。但是随着白翌的动作,他在我耳旁温柔的低语,这时的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想些什么,只是下意识拱起了身子向他的身体贴了过去,唯一的感觉就是浑身禁不住的颤抖和难以压抑的快感。刻意压抑着的声音再也控制不住,混合着我不稳的喘息在白翌轻啄的碎吻中自我的嘴里溢了出来。随着他手指上越来越快的动作,我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推到了极高的一点,随后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不停地喘着粗气。我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竟然在落泪,有几滴已经落在了枕头上,这令我的脸不禁又红了起来,却又忍不住瞪了白翌一眼。

    白翌看着我的脸愣了一下,眼神倒比之前变得更加深邃。我想要坐起身来,膝盖抬起时不小心碰到了他那个部位,发现也已经硬了起来,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但是白翌却没有给我太多考虑的时间,单手扶着我的膝盖便把我原本挂到膝盖的裤子给扒了。他那么急,这一下我是真的有些害怕,就怕像上次,做过了头明天会起不来。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却被他用手撑住了,而他的声音也有了些许的变化。他略显低沉沙哑的声音中不复之前的温柔,反倒多了几分难以压抑的急切。他说:“小安,把腿打开。”

    我看着他,眼神中有些畏缩。他见我如此,眼神立刻缓和下来,俯下身体吻了下我的额头说:“乖,听话,不会弄伤你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着牙认命地按他说的做了。倒不是我怎么想得开,只是都进行到这个地步了,我若还是只顾着自己也就有点太不人道了。白翌的目光随着我的动作缓缓地垂到了下面,我看着他眼神的变化,原本便发红的脸几乎是被火烧了一样,又热又烫。“看……看什么看……”我有些羞恼地说,但是舌头却明显不给面子似的不太利落。

    “一个星期没做了,还是小心点好……”他并没有理会我的问话,而是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的语气低声说着,说完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小盒子东西。就看见他利索地打开盒盖,弄了里面的东西出来,接着我便觉得后面紧密的地方被粘上了冰凉粘腻的东西。我被这冰凉的东西刺激得顿时浑身一紧,下意识地收缩着身体,想要躲开……不过,白翌立刻便发现了我的意图,用扶住我膝盖的手制止了我的行为并安抚一般轻抚着我大腿内侧的柔软肌肤,说道:“别怕,现在做足了准备,待会才不会让你太难过,上次不也是这样的么?”

    我的表情有些抽搐,但是如果现在半途而废估计接下去的一年白翌都得说我的不是了,于是我只得在心里努力安慰自己要放松,要配合。白翌见我老实了下来,便又在手指上弄了一点那盒子里的东西探到了我的身下,只是这一次却并不只是在外面轻轻地涂抹磨蹭,而是借着那东西粘腻的润滑直接进入到我的身体里。我难受地咬着嘴唇,上次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我扭着腰想要摆脱这种不适感。白翌看了我一眼,立刻俯下身子吻住了我的唇,以至于我接下来想发出的叫声都被他压在了嘴里,只在喉咙里发出了“咕噜”一声。不过白翌的亲吻成功的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几乎是在他的舌头探进来之后便立刻开始积极地回应他,唇舌纠缠得有些忘我,习惯性地伸出双手搂紧了他的脖子。直到他放入我身体内的手指开始缓慢地移动,我才感到了下身轻微的不适,不过也许是因为之前已经达到过一次**,又或许因为有过了经验,身体对这侵入物的排斥并不是很明显,甚至在手指磨蹭着内壁的时候,还渐渐产生了一种令人难耐的刺激。

    我被这种刺激闹得有些心神不宁,只得气息不稳地抱怨道:“干嘛这么没完没了的……弄,弄几下就……就完了吧。”

    他却不理会我的抱怨,只是柔和了声音说:“不做好会痛的,到时候你可别像上次一样哭爹喊娘,其实……”他说到这里轻轻地笑了一声,将唇凑到我的耳旁,说道:“你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诱人。”

    我被他这么一说只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是丢脸到了极点,便又有些想要打退堂鼓,语气也多了几分气恼:“我看你就是想瞧着我丢脸……我这辈子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