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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像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咆哮的同时,火车的前灯打在男人眼上,林丛眼前一片白光。

    来了!火车要来了!

    他拼命拧着把手想要跳车,可是车门就像紧紧闭合的蚌嘴,丝毫无法让它松开,眼前全是火车前灯的光芒,眼前一片模糊 的林丛在地上摸到了自己的口袋,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什么,陷入歇斯底里状态的男人,用力将那东西狠狠投掷了出去——

    「去死吧!」

    窗外年轻人的笑容越发的诡异,林丛怔怔的,然后惊恐的看到被自己投出去,却被车壁反弹到自己脚边的东西……

    「不——」

    没等火车来到,男人的惨叫声随即被强烈的爆炸声淹没。

    「什么?爆炸?!」有点年纪的老员警深怕自己没有听准确,夸张的挖了挖耳朵。

    「是的,绑架我的男人说他在火车上安装了炸弹。」段林点点头,再度重复了一遍。 他现在是在乡下的一家小小卫生所内,伤口虽然得到了包扎,可是仍旧隐隐作痛,那名路上被他所救的男子现在还在安睡,因为车祸中的撞击,他断掉的肋骨刺破了内脏,医生说再晚一点这个人就不行了。

    「这可真不得了,要赶紧往上级汇报才行……」显然这辈子没有遇上过这种事情的老员警开始慌乱,打通了B市警司的电话之后,对方询问证人是否还能亲自回答几个细节问题。

    「嗯,是的,是那班火车,车内还发生了命案,可能只是事故……」对方问的很仔细,段林回答的也认真,满足了对方的盘问,对方这才说道那班火车的列车长已经报警,不过只是说车上出了命案以及绑架,并没有说其他的。

    「请相信我的话!我亲眼看到那人拿出了炸弹!」对方对段林的报警似乎尚存疑惑,段林心里忽然异常的气愤,大吼道:「我的朋友还在上面,相信我比谁都着急!请你们认真对待这次报警!」

    对方虚应了几句,段林听到对方那边又传来了电话声,对方请自己等一下,然后段林便听到了电话里远远传来惊愕的喊叫。

    「什么!铁轨前方有货车发生爆炸!」

    「……◎%……¥¥%……◎?%」

    那人的声音这才变得焦急,和另一支电话的人飞快的说了什么之后,段林发现他回到了自己这边。

    「你说你被绑架之后坐的是一辆货车?」

    「是的,是一辆‘时通’牌货车,看起来很新。」那个牌子段林没有见过,只是车头的地方有写「时通」这个好像车名的字——那还是段林过去检查车况的时候,无意中瞥到的。

    「天——你说的和乘务员形容的很像……难道真的是……请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系,谢谢您的报警!」对方的语气骤变,段林听得出对方语气中的慌张。

    「请问铁路出什么问题了么?」对方话里的话让他尤其在意。

    「是的,我刚刚接到一个电话,刚才报警的那班火车前方竟然出现爆炸!根据对方的形容是辆小型货车,当时那辆车直冲火车而来,如果撞上后果不堪设想,幸运的是那辆货车忽然爆炸了,炸的粉碎,火车因此顺利通过了……

    「请不要把我这番话对普通民众说,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警方处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快赶到B市来,我们或许需要你的协助——」

    对方的声音越发慌乱,段林可以听到他背后警察局乱成一锅粥的喧哗。

    默默放下电话,段林脑中一片空白。

    员警虽然慌乱,可是他们有他们能做的事情,段林却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告诉他们有鬼么?

    可是那颗炸弹明明与鬼无关。皱起眉头,段林焦躁的摸着自己的手指……

    正在思考,眼前忽然放了一杯茶,看着为自己放上这杯茶的老者,段林说了一声谢谢。

    「年轻人,你说你坐上的是一辆‘时通’牌货车?」那个老员警忽然开口。

    「是的。」段林喝了一口茶,眉间依旧紧皱。「我只是在车头看到那两个字,并没有见过那样的车子。」

    「……那就对了,那是七、八十年代比较流行的老车型,现在早就不生产啦。」

    老员警的话在段林心里投下一枚石子,段林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重要的资讯,然而却串连不起来……

    「其实我见到你的时候,心里挺害怕的。」

    老员警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让段林眉头皱的更甚。

    「尤其你说你曾经乘上一辆货车的时候。」老员警说到这里顿了顿,半晌视线变得遥远,「曾经有不少人说过,他们曾经看到过一辆那样的货车,就在我发现你的那地方。」

    说到这里,老者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暗了暗,「年轻人,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么?」

    老人这句话让段林的脸诧异的抬了起来。

    「我原本对那些人说的看到货车之类的话,只是听听而已,可是刚才……我有点相信了。」

    老员警将茶杯放入手中,目光越过段林看向窗外,「我原来在火车站台那边工作,十七年前……铁轨上也有过这样一场事件,有辆车在即将开来的火车前方爆炸了……」

    听到此段林再也坐不住,目光直直看向对方,那名老员警被段林的反应吓了一跳。

    「十七年前?您确定是十七年前?」

    这个时间……自己绝对听说过!

    「……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十七年前我刚刚上车工作的时候,那个人是我们将要退休的老列车长,挺好的一个人,有一次因为听到前面铁轨上有声响,于是着急查看,他就把脑袋这么从窗户里探出去了,结果……」

    火车上那名列车长曾经和自己提过的话,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段林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结,一个可以联系两件事情的结。

    火车、爆炸、货车……真的是那么巧合么?

    「请告诉我当时的详情!」段林郑重的拜托眼前的人。

    被段林语气中的认真有些吓到,老员警怔了怔,随即开口:「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这种小地方平时没有什么新闻,几十年来最大的事情就是那件事。用现在的话讲……很有戏剧性哩。

    「那是一个冬天,我们这些在站台巡逻的员警,平时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除了到站的时候负责一下安全以外,平时的工作就是在铁路沿线骑着车子巡查,防止有人不小心走到铁轨上面被压死。

    「这段线路很偏僻,中间的铁轨没有设置栏杆,乡民图个方便,经常在火车没来的时候从铁轨上过来过去,万一来个耳背的或者不长眼的……就死在铁轨上了。别以为没人那么傻,我当年有个同事,他爸爸爷爷都是死在铁轨上的。

    「故事的主角还就是我那个同事,那个小伙子挺认真的,年纪最小,所以万一有个抓贼什么的力气活一般都是他干。

    「那天正好轮上他巡逻,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当时火车刚刚停站,人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忽然从火车上跌跌撞撞下来一个男人,浑身血淋淋的喊‘杀人了’,那小伙子就奔过去了。

    「爬出来的男人只说了犯人的大概长相就死了,我那同事听了就赶紧去追,那犯人可是灵巧,竟然抢了旁边一辆车子,还劫持了人质。

    「他们开车走得快,那犯人也聪明,看火车要来了,就想趁它来之前越过铁轨逃到另一边去,真要被他跑到那边可就完啦,你看火车的车身那么长,等火车过去再抓贼,还抓的到嘛?

    「也亏得那天抓贼的是我那同事,他年轻眼好,枪法也好,一枪就重伤了那个犯人,可是那辆车也好死不死停在了铁轨中间……

    「这时候我们才知道那辆车是化工厂的车,里面放的是易爆原料,这东西要是和火车撞上可了不得呀!眼看着火车就要来了,那小伙子就喊叫让人质从车里跳下去,然后从旁边弄爆了那辆车。

    「火车顺利通过了,杀人犯虽然死了,可是也算得上是死有余辜。这就是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当时那辆被炸碎的货车……恰好就是你说的那种型号。」老员警说到这里,肩膀轻微的抖了抖。

    段林认真的听着,听完后忍不住低头沉思。

    这件事听起来……除了事故本身的残忍性以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倒是让自己明白了火车上和火车下的联结点:当时那个员警引爆货车,货车的碎片伴随着强劲的冲击力,正好削掉了从火车上厕所探头查看情况的前列车长的头。

    如果替死鬼真的存在的话,或许他们会让自己选中的人用同样的死法死去,这一点可以从火车上那个叫谢家荣的小偷身上得到验证——他和当年的列车长一样,是将头伸出窗外被削掉了脑袋。

    那个绑架犯也如同当年那场事件中的绑匪,死于一场爆炸。

    可是……

    如果自己今晚遇上的那辆货车是当年的那辆货车,而那名司机是当年的人质,那么说明当年的人质已经死了。可是按照老 员警刚才的说法,那个人质明明……

    「老伯,我想问一下,当年那个人质呢?在事故中死了么?」

    老员警听到段林问这句,似乎很是诧异,「不,他恰好是那场事件中唯一活下来的人。」

    「什么?」

    唯一!听到这个字眼,段林睁大了眼睛。

    「您的意思是……」

    「嗯,我那个同事……没几天就卧轨自杀了。你说奇怪不?他明明马上就要升职了呀……」

    老员警的话像一滴墨汁滴入段林心里,原本刚刚开始澄清的水面混入墨汁,重新变得混沌。

    真的是替死鬼么?那个员警为什么自杀?那个绑架犯的死亡是事情的结尾么?

    可是那个炸弹……紧紧握住手里粗糙的茶杯,段林重新陷入迷宫。

    心里隐隐一种不好的预感,段林知道,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第八章壥七年以后

    在他心里那个人是自己死掉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逃走就好,可是谁知道会惹上员警、会惹上火车、会惹上爆炸?

    「大仔你就只会吹这一个调儿么?」被大仔的口哨声搞得有些不耐烦,郭小琳忍不住道。

    大仔是个嘴闲不下来的人,就算不说话也会吹吹口哨,会吹的种类多也就算了,偏偏他就只会吹一首。

    「你吹这是什么曲子,吹的让人好想睡觉……」揉了揉眼睛,郭小琳打了个呵欠。

    大仔偏了偏头,「我也不知道,我只会这一首,没准是我自己编的,哈哈!」

    「不,不是哟,那是首儿歌,摇篮曲。」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耿小梅忽然开口,拍着怀里的孩子轻轻哼了起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手臂永远保护你。世上一切幸福的祝愿,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等你睡醒妈妈都给你……」

    耿小梅的声音本来就温柔,轻哼起来异常动听。旁边的大仔听着她的哼声,目光渐渐遥远。一时之间车厢里耿小梅的摇篮曲,取代了大仔吹得走调的小曲。

    「真幸福哩……我一定在哪里听过。」歌声散去很久,大仔才忽然开口。

    「一定是小时候你妈妈唱给你的。」微微笑着,耿小梅道。

    大仔却摇了摇头,「我没有妈妈哩。」

    是孤儿么?「啊?真是抱歉……」耿小梅怔了怔。

    「没关系。」大仔回答的落落大方。

    「我帮你看一会儿孩子吧?」看着耿小梅抱着孩子有些吃力的样子,坐在他旁边的大仔忽然说。

    「不!谢谢了,这样挺好的。」稍嫌粗鲁的,耿小梅拒绝了男孩的帮手,不久她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动作太不礼貌,于是抱歉的解释,「这个孩子比较怕生……」

    看到大仔点点头,表示他并不介意后,耿小梅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安静躺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她从座位底下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团东西,拿出一条快要完成的围巾,开始轻轻梳理围巾的穗子。

    「阿姨你怎么这个时候戴围巾呀?」大仔不解的问着,季节不对啊,现在远远不是戴围巾的时节。

    「不是我戴,这是我刚刚织好要送人的,虽然早了点,不过我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想要趁眼睛还没有完全花掉之前弄好……」耿小梅还是笑着,她手上的围巾已经基本成型了,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大仔你多大?」耿小梅忽然发问。

    「不到二十,怎么了?」

    「不到二十啊……我要送围巾的那孩子也约莫是这个年纪,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喜欢红色么?」说到这儿,耿小梅淡 淡笑了,「虽然我觉得红色男孩子用女孩子用都可以,但还是想要知道你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呵呵,阿姨你想太多了啦,我觉得红色很好啊!不过……阿姨你难道不知道你送围巾对象的性别?」

    「嗯,所以才选了这个颜色……」

    「啊,是朋友的孩子么?没见过啊……」大仔先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又摸了摸耿小梅正在编织的围巾。

    手工编织的围巾粗糙却淳朴,耿小梅织的花样并不摩登,不过看起来简单大方,用的是极好的羊毛线,摸起来手感非常好。

    「没问题的,那人一定会喜欢的。」大仔松开手,笑着对耿小梅道,「能收到礼物本来就让人兴奋不是吗?要是有人送我手工围巾的话,我绝对会乐翻天。」

    「你妈妈没有给你织过……」问题只问了一半,耿小梅忽然想到大仔是孤儿,于是急忙收口。

    「呵呵,没有关系的。不过阿姨你也是的,怎么选了这样一趟夜车呢?带着孩子会很累的……」似乎不愿让自己的事情影 响到别人的情绪,大仔笑着转移了话题。

    虽然是孤儿,不过他倒真是一名性情开朗的年轻人,从他打着哈欠也不忘随时插话这点,看的出来这个少年非常喜欢聊天。

    「我这十七年每年都来坐这班车,谁知它今年改时间了……」耿小梅低声说着,将棒针从完成的围巾中抽出来。

    她的话引起了在座人的注意。

    「每年么?有什么特殊意义?」

    「……嗯,有的……」说到这里,耿小梅呆了呆,手中的动作停了,半晌,她将围巾塞入自己一直放在座位下的包内,站起身来,「我……去下厕所。」

    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拎着一个大包,耿小梅对几人点了点头随即向前方走去。过道比较狭窄,她走得有点吃力,手里的包不时碰到旁边的座位,可是怀里的孩子却被她护得好好的,直到她拉开厕所门进去。

    大仔看着耿小梅的背影,咂了咂舌,「女人真是麻烦,去哪里都拎着包。」 他注意到耿小梅每次去厕所都带着那个大包。

    「一定是值钱的东西……」大仔自言自语的说着,猛地头上挨了一记。

    「你们男人不会懂啦,女人的包是一定要随身携带的,里面秘密很多哩。」郭小琳敲着大仔的头,故作神秘的嘘了嘘。

    「对哦,你的包也是随身携带的,有什么秘密啊?」大仔凑趣的追问。

    「哼!告诉你就不是秘密啦!」郭小琳笑了笑,拎起自己身边的包,也朝厕所的方向走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大仔若有所思。

    「大仔,你……没有票就上来了是吧?」耿小梅走了,郭小琳走了,那个员警和少年又一直没有回来,原本热闹的座位一下子就剩下了严守春和大仔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严守春忽然向大仔搭话。

    当时查票的时候严守春就注意到,这节车厢上唯一没有票的就是大仔,没有买到票的大仔是趁乱上的车,打算上车之后再补票。自己那时候已经吓傻了,似乎是给他补了一张票,不过他却嫌麻烦没有到指定座位去。

    「啊?大叔,你不会突然又变成查票员了吧?拜托,我都补好票啦!」抓着头发,大仔求饶似的对着严守春拜了拜,丝毫没有理解严守春心里真实的顾虑。

    他是这节车厢自己以外,唯一没有十五车厢车票的人。

    这意味着什么?他也是和自己一样,无意识踏进这个地方的倒楣鬼么?

    「大仔,我记得一开始的时候,你说过觉得这节车厢诡异吧?」不断的抠着自己的手掌,严守春实在忍不住了,他想找一个人倾诉,他想证明恐惧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想象,而是真正现实的存在!

    大仔有点诧异的看了看他,「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地方让人浑身不舒服……」

    四处张望了一下,大仔抓了抓头,「你这话让我浑身毛毛的啦,怎么搞的,大家怎么一去都不回来啦?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严守春脸上的肌肉又微微抖了抖。

    「老实说……我觉得那个女人很古怪……」摸着下巴,严守春忽然道。

    他的话引起了大仔的兴趣,「你说郭小琳?她怎么啦?」

    「不,我说的不是郭小琳,而是耿小梅……你……有看到过她那孩子的长相么?」

    大仔楞了楞,然后一脸认真的思考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我还真的没有见过那孩子的长相。」

    大仔的回答加深了严守春长久的隐忧,像是想到了什么,严守春怔怔的看向远方——

    「……我也是刚刚想到的,我一次也没有见过那孩子的脸。」

    严守春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到最后他看向对面的少年,看到对方也打了一个寒颤。

    自从发觉这个车厢是十五车厢的瞬间起,严守春一直都在害怕。虽然勉强配合周围的人在说笑,但是他心里一直知道自己所在的是一个什么地方;这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车厢,这种地方的乘客,真的是「人」么?

    心里有了这个认识,严守春就比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警醒,他注意着周围人的任何风吹草动。

    那个冷硬的员警让他害怕,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让他害怕,那个主动和自己攀谈的郭小琳让他害怕!忽然想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人里最让他觉得害怕的,却是斜对面的耿小梅……和她的孩子。

    「嗯,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她的孙子,她说那是她自己孩子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她不是五十多了么?按照她的年龄说,有这样一个婴儿实在有点勉强。」像是附和严守春的话,大仔也忽然想起了关于耿小梅种种异于常人的地方。

    「郭小琳不是好几次想要抱抱她的孩子吗?可是那个耿小梅一直不让,是老来得子的溺爱么?现在想想也说不过去……」大仔说着,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很明显,严守春的话引起了这个年轻人的恐惧感。

    两人对看一眼,觉得更冷了。

    大仔说的一点也没错,耿小梅这个女人看起来虽然温和,可是对于她孩子的保护却非常的偏执,生怕怀里的孩子被窗外有些凉的夜风吹到,她把孩子包裹的严实。不让别人摸更不让别人抱,让旁人觉得她对孩子委实有些过分宠爱。

    那孩子似乎非常容易受到惊吓,有大声响就大哭起来,哭声刺耳,听久了让人觉得麻木而机械,如果不是耿小梅亲切的性格,旁人怕是早就斥责开来。

    耿小梅提到的那个「十七」,尤其让严守春心头一颤。

    原本刻意遗忘的数字如今被重新提起,让人格外胆战心惊。

    「那件事」距离现在正好十七周年满,严守春忽然想起来,今天正是「那件事」的十七周年纪念!

    十七年前的事情对于严守春来说,是他一辈子不能忘记的、终生的梦魇。他这辈子就做过那一次坏事,然而就那一件事让他的后半生,生活在深渊。

    只是想要发一笔横财而已,是那个人自己不好,让他抢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反抗?他又不知道那个人身体那么的脆弱,稍微碰一下就倒下了……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杀人。

    在他心里那个人是自己死掉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逃走就好,可是谁知道会惹上员警、会惹上火车、会惹上爆炸?

    这次错事的后果是严守春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的:自己生平的唯一一件坏事,那场事故中一共死掉了四个人,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数字,那是他看报纸看来的。

    可是这一切真的不是他的错,他一个人也没有杀……那个人是他自己死掉的,人质是那个员警杀掉的,那个老头子是自己把脑袋探出车窗,被车子的碎片砍掉的,还有那个员警……天知道!是他自己躺在铁轨上自杀的!

    老天爷一定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所以最后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自己没有错!

    事情应该在十七年前就结束的,怎么如今却……

    手指焦躁的敲着膝盖,严守春的脸色变得阴沉,盯着大仔脚下沉吟了半晌之后,严守春对大仔轻轻勾了勾手指。

    「大仔,我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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