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复彦眸子微微收紧，望着宋秋蒂神情复杂。

    她是他一手培养长大的，也确实如他料想的那般，如今甘愿效忠皇室，一心为国。

    只是……

    宋秋蒂对他的目光恍若未觉，自顾道：“柔然用兵狡诈，多次侵扰我边境百姓，我宁死也……”

    她话音未落，便被夜复彦骤然打断，他点了点指尖所指的位置：“蒂儿，告诉我，进明霞谷，你是否兵行险着了？”

    夜复彦的指尖稍微往上移了一点：“我猜你也是想利用两侧陡峭山势埋伏，只是没想到的是，敌军的增援会来的那么快。”

    宋秋蒂没说话，夜复彦太了解她了，以至于她的一举一动、一思一行，他都了如指掌。

    半晌，夜复彦微微叹了口气，问：“还记得本王当初与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宋秋蒂颔首，这才出声：“善战者无赫赫之名。”

    在战场上，真正的常胜将军，基本都是稳中求进，偶尔才求机变，那些兵行险着，或是利用奇谋诡计取胜的战役，多是无奈之举。

    这是夜复彦曾经教会她的，她铭记于心。

    夜复彦神色这才缓和些许：“你更要记住的是，战场之上，一次不慎，命就没了。”2

    “再大的功勋，也不过是一纸传说。”

    话到这里，宋秋蒂终于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是在提醒自己，保重性命。

    “我知道了。”

    宋秋蒂应着，忽然觉得更加看不透他了，她抬眸看他，在瞥见他乌黑发丝下隐没的几缕白发时，颇不自在地别过视线。

    “此次多谢皇叔驰援，只是皇叔怎么会亲自来边关，京都那边……”

    宋秋蒂如今自不敢想夜复彦是为了她而来，她担心的是夜复彦来此，京都会无人坐镇。

    “无妨，本王明日便会动身回京。”夜复彦像是洞悉了她此刻内心的动向。

    宋秋蒂颔首了然，却又听到他说：“本王来此，是为了提醒你惜命。”

    他的目光下望落在她身上，眸底带着几分压抑的不悦。

    想起离京之前，听见宋宣连所说，宋秋蒂此番出征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时，手心都在发凉。

    “你兄长宋宣连为此进宫请命，宁愿拖着一双残废的腿也要来边关替你。”

    宋秋蒂怔然抬首。

    没注意到夜复彦搭在膝上渐渐攥紧的手，只听他声音沉沉：“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该顾及几分你兄长。”

    听到四哥宋宣连的名字，宋秋蒂坚决如铁的心才终于有了松动。

    她心口一酸，眼眶逐渐泛红。

    她明白，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痛苦万倍，留四哥一人面对这一切实在太过残忍。

    只是战场局势变化莫测，谁也无法保证。

    她能活着回去自然最好，但如若不能，起码她也撑起了将军府的门楣，对得起边关殷殷期盼的百姓。

    “本王会在京都，等你凯旋。”夜复彦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仿佛无限包容的温和。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却被宋秋蒂稍稍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夜复彦动作一顿，眸光微动，最后面色平常地收回手。

    “胤朝局势刚刚稳定，而陛下登基不久，正是需要用人之际，你万不能再出事，明白吗？”

    第15章

    他声音依旧冷静，所思所虑，一字一句也全然在为胤朝大局着想。

    宋秋蒂自放下对夜复彦的执念，再站在局外的角度去看时，心境也全然不同。

    何况他如今已娶宋飞燕为妻，她与皇叔之间，早已是无法回头了。

    宋秋蒂垂下眸。

    中军营帐内，气氛寂然一瞬。

    营帐外，士兵操练之声阵阵传来，宋秋蒂答道：“秋蒂定不负所望。”

    桌案烛火映亮了她的眼眸，短短数月，她便已如脱胎换骨，身上已看不到那个曾经总是顽皮闯祸的孩子身影。

    夜复彦望着她，明明是他一手推就的成果，可他如今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但他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夜复彦此番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见宋秋蒂伤势稳定后，便要准备启程回京。

    他来边境前，夜望钧因国事操劳病倒，京中局势看似平静，实则内里早已暗潮汹涌。

    他需得早作安排。

    临行之前，他骑在银月白马之上，回首望了眼宋秋蒂所在的营帐。

    良久，才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