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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说完,护士还没忍住埋怨道:“也不知道你这个老公怎么当的,自己老婆摔跤了,不第一时间送她来医院,生生耽误拖成了现在大出血!”

    “本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现在好了,孩子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林所现霎时僵在那里,咽下一口唾沫,十分困惑地开口道:

    “她真……摔了?”

    8

    “不然呢?我们医院还骗你啊!”护士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说,“大出血!说不定大的小的都保不住。”

    林所现茫然开口:“怎么可能?她不是骗我的吗?”

    护士无语地将他推到一旁,急促开口道:“对了,你们谁是熊猫血,可能要准备输血。”

    “熊猫血?”林所现脸色霎时一片煞白,难以置信地看向护士,“怎么会是熊猫血?鹿经年不是B型血吗?”

    “你到底是不是她丈夫啊?连她是什么血型你都不知道!”护士一脸无语地将他推开,冷声道,“她是货真价实的熊猫血!档案是记录在库的,我们一调就出来了。之前,还来我们医院捐过血呢!”

    林所现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往里望去。

    旋即,他往后靠去,瘫软着往地上滑坐:“她、她怎么会是熊猫血?”

    “那孩子是……”

    这时,我妈脸色苍白地冲了过来,急促道:“我是熊猫血,抽我的,可以抽我的……”

    我爸捏着我妈的胳膊,同样恍惚了一瞬,然后一拳砸在了林所现的脸上。

    “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经年是装的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经年真的大出血了!”

    林所现被砸得神情迟缓,瞪着“手术中”三个字,缓了很久。

    直到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电话接起,鹿呦呦的声音委屈地响起:

    “所现哥哥,你们去哪里了?怎么都不在这儿了?”

    林所现咽下一口唾沫,强压着情绪,宽慰道:“我们有点事,伯母怎么样了?”

    “她没事了。”鹿呦呦笑道,“主刀医生说多亏我们送过来及时,接下来只需要好好住院几天疗养,就没大碍了!”

    林所现猛地松了口气,护士又再度开口吊起他的气:

    “想好了没,到底保大还是保小?”

    我妈恨恨看了一眼林所现,先一步做了决定:“保大!”

    9

    我醒了。

    孩子,居然还在。

    我摸着腹部的那个小生命,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雨过天晴。

    林所现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醒了?”

    我“嗯”了一声,淡淡回头看向他,说:“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孩子不是你的,但是我特地做了一个亲子鉴定。”

    “鉴定结果放在柜子上,你看一下吧。”

    林所现脸色难看几分。

    但他还是走过去,把那份鉴定结果拿了起来。

    结果显示,孩子与他的亲缘关系为99%。

    “周栋,我和他拢共没见过几次面,那天还得多亏了他。”

    “还有,林所现,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

    我漠然道:“柜子上还有一份文件,你看完就签了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所现紧锁眉头,视线落到柜子上。

    封皮上写着五个大字——

    “离婚协议书”。

    他的表情霎时僵住了:“你要跟我离婚?”

    “是。”我淡淡道,“林所现,我想通了,不该我的,我确实不应该强求。”

    “我决定成全你和鹿呦呦,所以离婚,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林所现下意识开口:“可是孩子……”

    “我预约了三天后的流产手术。”我说。

    10

    “你疯了!”林所现霎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道,“好不容易把你和儿子从鬼门关里抢救回来,你又要让他走?”

    我淡淡道:“我想通了,与其让这个孩子不受祝福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倒不如让他根本不要出来受苦。”

    我抚摸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下这个决定,真的很不容易。

    可这无论对我还是对他,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同意!”林所现冷声道,“无论是离婚还是流产,我都不同意!”

    我不由发出一声冷笑:“你凭什么不同意?”

    “反正你也觉得这个孩子不是你的,那就当做,不是你的吧!你无权决定他的生死。”我冷静地开口道,“但我是他的母亲,这毋庸置疑。”

    “还有,不是你一直觉得跟我结婚是件天大的错事吗?那我们就纠正这样的错误,让一切回到正轨。”

    林所现一瞬哑然,神色闪过挣扎。

    “可是……”

    他看上去,还很想说些什么。

    但鹿呦呦的一通电话,却让他所有的话咽了回去。

    鹿呦呦的声音从手机里泄露几分:“所现哥哥,我妈妈好像很不舒服,怎么办啊?”

    几乎是瞬间,林所现放下了一切挣扎,奋不顾身地扑向鹿呦呦所在的地方。

    她仍然是他的第一顺位。

    而我,也依然只是一个备胎而已。

    11

    流产手术的前一夜,林所现难得给我熬了一碗鸡汤。

    我喝了一口,油腻得令人心口直犯恶心。

    路过鹿呦呦生母所在的病床,看到里面放着的保温桶,才知道我只是占了鹿呦呦的便宜。

    这鸡汤,本来就不属于我。

    林所现见我喝了一半就放下勺子,眉头紧皱:

    “鹿经年,你不能未经我的同意就打掉孩子。”

    “我是孩子的父亲,我也有权决定他的生死。”

    我不说话,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林所现在病房内来回踱步,烟拿出来又放回去,焦躁至极。

    我不知道他焦躁的到底是要离婚,还是要没了孩子。

    可上一世,不也是他亲手摔死了自己的孩子么?

    第二天,我准时准点,躺在病床上做术前准备。

    林所现难得也来了。

    似乎是为了尽最后的努力,劝我一次。

    做术前准备时,护士来了。

    小声蛐蛐着:“哎,你听说了没,506病房那个女的,没什么大病,硬住着不出院,真服了。”

    林所现顿住,眉头轻拧起来。

    “啊?不是说她心脏病么?她那个女儿特孝顺,第一时间找男朋友把她送到医院里来的呢!”

    “什么心脏病啊!”护士嗤笑道,“就是个普通的心悸,搞得像多严重似的,那天连刀都没开,把医生溜了一圈,搞得大家都很不爽,现在又赖着病床不走,不知道咱们医院床位有多紧张么?”

    “这样吗?”

    “对啊,还有她那个什么狗屁的男朋友,是有妇之夫,听说那天,他老婆摔了一跤大出血,他全程陪着小三的老妈,自己的老婆看都没去看一眼呢!”

    两人转过身,正好与林所现对上视线。

    她们霎时慌了,脸色几变,忙加快步伐往走廊尽头走去。

    “你跑什么?”

    “就是刚刚那渣男!完了,舞到正主面前了……”

    林所现将手里的那支烟,碾了又碾,烟芯子直往外掉。

    他抬头,对上我的视线。

    再开口,语气艰涩无比:“能不能,别做手术?”

    好像是我的错觉。

    他的眼眶,微微地红了。

    12

    他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掌心。

    冰凉的手掌,那一刹那被烫得我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他怔然地看着我的手掌,缓慢开口道:

    “我一直以为……”

    他按着自己的眉心,接下来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闭上眼,淡淡道:“林所现,当年,我真的没有给你下药。”

    “我喝醉了,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但既然全世界都认为那是一场错误,那我们现在就及时纠正那场错误吧!那个孩子不该存在,现在的这个孩子,也是错误,也该被纠正。”

    “可——不是这样的!”林所现脸色几变,最终激动地起身,“明明,这个孩子是可以出生的,之前……”

    我抬头看向他。

    见他的声音骤然顿住,脸色也僵起来。

    我忍不住轻声笑道:“之前?林所现,你是说,上一世吗?”

    13

    林所现的神情,猛然大变。

    “让孩子出生之后,再被他父亲摔死吗?”

    我仍然忍不住,红了眼眶。

    望向林所现的神色中,更满是冷漠与怨恨:

    “林所现,你知道吗,我现在每晚做梦,仍然会想到孩子死的模样。”

    “那一刻,他的心中该是怎样的绝望呢?我好恨,那个时候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救下他……”

    我已经泪流满面:“我连保护自己的力气都没有,还怎么保护自己的孩子呢?”

    林所现浑身颤抖:“怎么会这样……经年,你也回来了……”

    “是啊。我也回来了。”

    我发出一声苦笑,低声道:“这个上天给我的机会,给我的一个纠正错误的机会。”

    “你看,你也选择了纠正曾经你以为的错误,凭什么我不能纠正我的错误呢?”

    我闭上眼:“你出去吧。”

    他在那里,又僵站了很久。

    直到一个小护士突然冲进来:“林先生,你怎么在这儿啊?”

    “你女朋友到处找你呢!吵着闹着让你回去,说她妈妈又不舒服了!”

    林所现这才拿起手机。

    数十个未接电话。

    他刚一接起,鹿呦呦便哭哭嚷嚷道:“所现哥哥,我妈妈又不舒服了,怎么办啊?”

    “你在哪里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能不能赶紧回来……”

    可这一次,林所现却沉下了脸。

    他与我四目相对,近乎冷漠地开口说道:

    “鹿呦呦,医生说,阿姨根本就不用住院。”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下来。

    14

    孩子没有了。

    摸着空荡荡的腹部,我心里也空空的。

    可却有一阵踏实感席卷全身。

    我没告诉林所现,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

    孩子告诉我,他不想再出生,也不想阻挠我去追求自己全新的人生。

    所以纵然心里有再多的不舍和难过,我还是选择让他离开了。

    离开我,说不定他能去一个更好、更幸福的家庭,拥有更加完美的人生。

    我没告诉任何人,转到了另一家医院住院。

    期间,林所现给我打了无数的电话。

    烦不胜烦的我干脆将他拉黑。

    直到一周后,我正式出院,计划回家拿一下户口本和身份证。

    我提前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所以她等在门口。

    看到我时,我妈激动地站起身:“经年,你回来了?身体怎么样了?”

    “你这孩子,这段时间也不接妈妈的电话,知不知道急死我了!”

    “你和所现……”

    看到我不耐的神色,我妈话语顿住,干笑两声:“算了,孩子没了就没了吧,你们还年轻,还能再生的!”

    “我已经决定和他离婚了。”我淡淡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想要孩子的话,林所现可以和鹿呦呦生。”

    “你胡说什么呢!”我爸骤然起身,脸色难看至极,“姐妹俩嫁给同一个男人,像什么话?!”

    我妈忙拦住我爸,却被我爸一把推开。

    我妈也怒气上头:“你在这儿吵吵什么?当初要不是你不阻止呦呦,经年怎么可能会和林所现走到一起?!”

    我爸反手就给了我妈一巴掌:“你好意思要不是你帮着呦呦下药——”

    话说及此,我爸的话,骤然止住了。

    他和我妈,同时回过头来,看向我。

    脸上的神色,皆是十分难堪。

    那一瞬间,我还有什么不懂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阴差阳错,我进了林所现的房间。

    但至少此刻我明白了,从头到尾,我爸我妈,想撮合的,都是鹿呦呦和林所现。

    我才是那个错误。

    我淡淡道:“我是回来收东西的。”

    “叔叔阿姨,你们有钱,不愁养老,想来我这个女儿在或者不在,对你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

    我冷漠地看着他们,根本不屑看自己的亲生父母。

    不过,他们也从未将我当做亲生女儿。

    在他们眼里,鹿呦呦才是他们的孩子。

    “就当我,从来都没回来过吧!”

    我翻找出了户口本:“我会找时间把自己的户口迁出去的。”

    说完,我起身往外走去。

    我妈在我的背后喊我的名字:“经年,你听妈妈解释——”

    可她没有追出来。

    她只是站在那里,遥遥地望着我,打了个嘴炮。

    15

    我租了个房子,捡起来我被鹿家找回之前的生计,做手工。

    虽然我从社交平台消失已经好几年,但我的社交账号仍然有不少老粉在评论求回。

    所以我发出第一个手工作品时,立马有粉丝在下面激动回复。

    【大大终于回来了!什么时候开团啊,这么多年了还是喜欢你做的手工!】

    【活久见,我奶奶关注的大大又开始做手工了!】

    我正在一一点赞之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来人,居然是鹿呦呦。

    她一抬手,就想给我一个巴掌。

    我径直握住她的胳膊,拦住了她。

    她拼命往下按着,却是无力,只能愤愤道:“鹿经年,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所现离婚!”

    我有些意外,挑眉道:“什么意思?”

    “所现哥哥是我的!”她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你横插一脚,我早就和他结婚了!你不和他离婚,我们怎么举办婚礼?”

    她说完,将一张大红的请柬甩向我。

    我低头捡起,上面赫然是鹿呦呦和林所现的名字。

    她有些得意:“下个月,我和所现哥哥就要结婚了。”

    “鹿经年,我限你这个月之内,和所现哥哥办完离婚手续。”

    我平静地将那张请柬拿了起来,挑眉道:

    “鹿呦呦,林所现没告诉你吗?”

    “迟迟不肯去民政局的人,是他。不是我。”

    “你——”鹿呦呦像是被踩中痛楚,抬手又要给我一个巴掌。

    我拦住她的瞬间,她却径直往后倒去,嚎啕大哭。

    我还愣怔着,林所现已经从走廊尽头冲过来。

    鹿呦呦嚎啕大哭:“所现哥哥,她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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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由冷笑,合着是在给我演这出呢!

    我当即蹲下身,一脚踩在鹿呦呦的手背上,左右开弓,甩了她三四个巴掌。

    鹿呦呦被我彻底打懵了,似乎没想到我真的会动手。

    她傻傻地望向我,连哭都忘了。

    直到林所现走近,她才恍惚道:“所现哥哥,你都看到了吧——”

    那一刹那,我以为林所现会站在鹿呦呦那边。

    可谁知,他却冷着脸道:“谁让你来找经年的?!”

    看到我手上的请柬,他更是瞬间变了神色:“经年,这请柬是他们鹿家要印的,我没同意结婚的事情……”

    他将鹿呦呦一把拽起,往日温柔深情的神色,此刻却徒剩厌恶。

    就像从前对我那样。

    “鹿呦呦,要不是你给我下药,我和经年怎么会走到眼前这一步?”

    “要不是你骗我经年是B型血,我又怎么可能会误会孩子根本不是我的!”

    “后面,也就根本不会亲手杀了我的……”

    他说到这里,双眼满是憎恨,竟直接甩了鹿呦呦一个巴掌!

    鹿呦呦怕得浑身发抖。

    却仍然执着地吼道:“我没错,我哪里有错?我只是喜欢你,我有什么错!”

    “本来该结婚的人就是我们俩,她鹿经年凭什么横插一脚?”

    “鹿家的一切本来都是我的,是她突然冒出来,抢了我的爸妈,抢了我鹿家的所有一切!错的明明是她!”

    她双眼猩红,几近癫狂——

    “我根本,就没错!”

    “错的是她鹿经年,是她该死——”

    她挣脱林所现,冲上来。

    我的眼前,一道银光乍闪。

    鹿呦呦手里握着的那把水果刀,眼看着就要捅进我的身体里。

    17

    我没有感觉到疼痛。

    我被林所现一下扑倒在地,温热的鲜血溅在我的脸上。

    那把水果刀,刺进了林所现的胸膛。

    鹿经年仍然在疯癫地吼叫道:“我哪里有错,我只是想我们回到以前,回到鹿经年没出现的时候啊——我哪里错了?!”

    她流着泪,大哭大喊,直到被一旁围观的群众给直接制服。

    有人在打120,有人在打110,我的耳边一片吵闹。

    林所现沉重的身体压着我,我挣脱不得,几近窒息。

    他的脑袋,靠着我的肩膀,缓慢地开口道:“对不起,经年……”

    我等了很久的这句道歉,终于出现在耳边。

    那一刹那,我的心头有的,只是释然。

    我没有丝毫的难过。

    哪怕,他快要死了。

    我沉默着。

    林所现却红了双眼:“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我们的孩子,只是,我真的以为,他不是我的孩子……”

    “真正嫉恨的人是我,我只要一想到,你不爱我了,我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发狂。我接受不了你和任何人在一起,经年。”

    “对不起……”

    他的声音越发虚弱,也越发深情。

    直到最后,他在我的耳边轻声问道:

    “经年,如果我还有机会再重来一次,你愿意,再陪我一起一次吗?”

    我轻声笑着,看着他眼里的光亮逐渐聚拢,却说出绝情无比的话:

    “不愿意。”

    “林所现,这个世界,没人愿意陪你重来一次又一次。”

    “你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那就,别再后悔了。”

    我又亲眼看着他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

    他那样绝望地看着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血流如注,最终脸色苍白,彻底失了声息。

    合上眼的最后一秒,我只看到他眼中的绝望与悔恨。

    18

    鹿呦呦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

    听说,她坐牢后不久,她的生母就因为真正的心脏病发,抢救不及时,独自在房间里去世了。

    死后,尸体都臭了半个月了,才被发现。

    彼时,我的第一批手工开团,一时间火遍大江南北,接了无数的活儿。

    我妈给我打电话:

    “经年,回来吧,爸爸妈妈只有你了。”

    她的嗓音哭得已经沙哑:“呦呦她,糊涂啊……”

    我却只是淡淡道:“阿姨,节哀顺变。”

    我妈霎时痛哭出声:“你怎么能这样喊我呢?我们之间,是有血缘关系的啊!”

    “阿姨,你早就做出了选择,这时又何必在我面前演母女情深。”

    她瞬间哑然:“经年……”

    我听到我爸在那边吼道:“这种不孝女,还认她回来做什么!她自己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总有一天会回来求我们!”

    说完,他们俩挂了电话。

    19

    后来,再得到我爸妈的消息,我已经开了全国连锁手工店。

    给顾客提供亲自做手工的服务。

    赚得盆满钵满,成为了众人嘴里的于总。

    在被鹿家找回之前,我姓于,叫于经年。

    离开鹿家后,我又改回了本来的名字。

    那天,开会间隙,助理敲门进来,脸上十分犹豫:“于总,楼下有一对夫妇,说是您的父母……”

    我顿了顿,起身,从窗外往楼下望去。

    果然是他们俩。

    只是和以前相比,他们的身形佝偻了不少。

    哪还有半分从前鹿家风光的模样。

    助理说道:“林所现去世后,林家败落了,鹿家本就依靠林家,从那之后就日渐衰落,两个月前,鹿家正式宣布破产,查封了他们所有的名下房产,二老如今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您看,要不要叫他们俩上来……”

    “不用。”我淡淡拒绝,“我不认识他们。”

    一个小时后,我下楼开会。

    鹿父鹿母双双靠着,朝我奔来。

    鹿父双眼含泪,身形佝偻:“经年,是我啊,是爸爸啊!”

    我连个眼神都没扔过去,径直路过。

    “爸爸错了……”

    他道歉的声音,逐渐飘远了。

    那一刹那,我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放松。

    我知道,他并非因为对我有感情,真的悔悟了,才说这句话。

    只是因为,我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了。

    只可惜,我不愿意当他们的依靠。

    我平静地坐上车:“走吧。”

    他们俩的身影在后视镜里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

    我看向窗外,烈日灼烧,正照亮前方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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