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集
7刹那间，手机掉在了地上，客厅一片寂静。……这一次是沈妍开的车。
爸妈坐在后排，脸上没有一点悲伤。
妈妈甚至还紧锁着眉头，爸爸打开车窗，吐出了一圈白烟。
到了警局，有工作人员把他们引去停尸间，他面露不忍。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死者身上有不同程度的伤痕。
”妈妈非但没有伤心，反而冷哼一声。
“沈洲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买通你们，肯定做好局了。
既然你们演的这么逼真，我们就去看看。
”爸爸也附和。
“他肯定躲在角落里想看我们后悔呢，偏不让他如意。
再说了，他能耐不是挺大的嘛，怎么会死呢。
”他们一脸的不屑，似乎断定，这只是我的恶作剧。
“沈洲这个玩笑，确实太过了。
”连沈妍也点点头，一脸不赞同。
工作人员一脸无语的把他们带到了停尸间。
爸爸先一步跨进停尸间，面对着里面盖着摆布的尸体，他一把掀开白布。
“行了沈洲，别装……”随着白布飘落在地，他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妈妈紧跟其后，看了一眼我的尸体，尖叫一声，晕倒在地。
法医及时的给她做了急救。
爸爸还维持着那个姿势，眼睛呆呆地盯着我的尸体，眼里全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沈妍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竭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看到这，我心里一片畅快。
如你们所愿，我再也不会赖在沈家了，你们怎么不高兴了呢?这边，警察还在说话。
“经法医检测，死者四肢被打断，脊骨被人用铁器敲碎，后脑勺有明显撞击痕迹，死因是失血过多。
”“另外，死者体重不足54公斤，身上有明显伤痕，其中不乏电击和棍棒毒打，长期未进食，疑似遭到虐待。
”“而事发当日，死者的手机曾和一个备注为沈妍的人通过话，请问，你们在事发当天做了什么?为什么无视了死者的求救电话?你们对于死者遭到虐待的事，又是否知情?”沈家人没有说话。
那天他们在干什么呢?当然是陪他们的宝贝儿子沈望在海边捡贝壳，或者给他拍照，庆祝他的十八岁生日。
法医摇了摇头，神情悲悯又愤怒。
“死者身上的其实都不是致命伤，如果救治及时，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只是可惜，到最后也没人救他，最终失血而亡。
”沈妍一个踉跄，失魂落魄的跌倒在地上。
8妈妈醒来以后，呆呆地听着法医的谴责，突然掩面哭泣。
“阿妍，这不是沈洲对不对?他这么有能耐怎么会死呢?上个月他还打阿望……他怎么会被虐待呢……”妈妈紧紧的拽着沈妍的手臂，大力摇晃，希望能够得到沈妍的否定。
沈妍说不出话。
妈妈陡然失去了力气，松开了沈妍，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爸爸推了一下沈妍，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
“跟着你妈妈，别让她做傻事，这里……有我就够了。
”我跟着妈妈回到了沈家。
她嘴里念叨着什么，握住杂货间的门把手，满怀希望的拉开房门。
看着满墙属于沈望的鞋子，她眼里的光暗淡了下来。
正如我奄奄一息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满怀希望的撑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没能等到他们一样。
那种充满希望再到绝望的感觉，她也体验了一遍。
沈妍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妈妈眼睛又亮了，她急切地抓住沈妍。
“洲洲的东西呢?”沈妍嚅动了一下嘴唇。
“都扔了……”妈妈身形一晃，差点倒在地上。
还没等沈妍说话，妈妈甩开沈妍的手，冲向了庭院。
沈妍找到妈妈的时候，她怔怔地站在那个关过开心的小房间门口。
“洲洲收养的那个小孩呢?”“叫开心的那个！”见沈妍一副蠕蠕不敢说话的样子，妈妈迫切的抓住沈妍的手腕，语气焦急。
“他去哪了?以前洲洲最喜欢他了，我们，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免得让洲洲在下面担心。
”“你快告诉我，开心在哪！”沈妍如梦初醒，急忙拿出手机。
“开心被阿望送走了，我，我这就打电话给阿望。
”妈妈满怀期待的看着沈妍点开通讯录，还没等她拨出电话，警局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沈妍迟疑的看着妈妈，妈妈一愣，随后又狂喜。
“快接，他们肯定是搞错了！洲洲一定没死，快接啊！”接通了以后，手机里传出警察略带迟疑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沈开心的家属吗?”“我们接到群众举报，捣毁了一个人贩子团伙，救出了一个孩子，经核对，确认他是在你们家户口上的……方便的话，你们现在可以过来第一医院吗?孩子情况不太好。
”9我的心狠狠一跳，迫切的跟着她们去了第一医院。
妈妈几乎是飞奔到病房门口，却被医生礼貌的拦了下来。
“刚刚孩子打了镇定剂，你们是病人的家属吗?”沈妍扶着妈妈，抖着声音说了个“是”。
医生悲悯的看着妈妈。
“孩子的性命无忧，但是他的手脚全断了，舌头也……”妈妈听不见任何话，机械的走进病房，手指颤抖的掀开开心的被子。
开心恬静的躺在病床上，袖子和裤腿都空荡荡的，额头缠着一圈绷带，脸上全是淤青。
警察还在一边说着话。
“现在人贩子太猖獗了，为了孩子能给他们赚钱，也为了防止他求救，他们竟然……”妈妈没勇气听完，又晕倒在地上。
我吸了吸鼻子，摸了摸开心的头发。
是我害了他，我不该把他带到沈家。
安置好妈妈以后，沈妍呆呆地坐在医院长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我听到了沈望的声音。
“望哥，我可是为了给你撑场子才受伤的，你不能不管我啊。
”“行了，我这不是过来给你交医药费了吗。
对了，那个傻子怎么样了?”沈望在走廊抽着烟，不耐烦的玩着手机。
他旁边还跟着一个缠着绷带的黄毛，对他哈腰点头的，恰巧挡住了沈妍。
沈妍也听见了，她僵硬的坐在长椅上，屏住呼吸。
她当然知道沈望嘴里的傻子是谁。
“嘿嘿，我把交给了虎哥，听说虎哥把那傻子给弄残废了，还靠那个傻子赚了不少。
”虎哥就是那个人贩子团伙的头目，现在已经进了监狱里。
沈望笑了一声，有点得意。
“这个傻子跟那个土狗一样，不配呆在沈家。
”“望哥，听说你有个亲哥哥?”沈望掐灭了烟，瞪了黄毛一眼。
“乡下来的土狗配做我的哥哥?”“就他那样的，还想和我争宠。
爸妈永远最疼爱我，上次和隔壁那群人打架，我受了点伤，我只不过说了几句话，我妈立刻认定是他打的我，把他送走了。
”“他在家的用处就是替我遮掩打架的伤口，我随便一说，我爸妈都会相信我。
”“行了别说话了，叫兄弟们来我家吃饭，记得打扮得像学生，别暴露了。
”“望哥对咱们真好。
”等到沈望走了，沈妍依然坐在长椅上，只是她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证明，她一字不漏的听完了沈望和黄毛的谈话。
10沈妍带妈妈回家的时候，爸爸还没从警局回来。
刚过了一会，沈望就带了一群穿着校服的男生进了客厅，沈妍在医院见过的那个黄毛赫然在其中。
沈妍端着杯子的手抖了抖。
“妈，我带同学过来吃饭！”妈妈仿佛没听见，眼睛没有焦距的看向茶几，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手机。
那是我的手机，已经不能用了。
见妈妈和沈妍都默不作声，沈望皱了皱眉，佯装气恼。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沈洲又惹事了?”“我就知道，他还比我大这么多岁，总是惹爸妈生气，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沈望带来的人也纷纷帮腔。
“对啊，上次他还把望哥打得这么惨。
”“就是就是，我们想帮望哥，望哥却说这是他亲哥哥，要我们别动手。
”“他还经常勒索望哥，找望哥要钱呢。
”“他就是品行败坏，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沈望对他们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被沈妍收入眼底，她捧着水杯，没有帮腔。
妈妈倏地站起来，不同以往一般附和沈望，她脸上浮现出茫然之色，随后是痛苦，狠狠的揪了自己的头发，指着那群人说。
“你们胡说！洲洲不是这种人！”那群人被吓了一跳，交换眼神窃窃私语。
沈望自觉面子上挂不住，看着妈妈这副有点疯癫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妈怎么了?姐，你把妈妈扶上楼休息吧，别吓到我同学了。
”沈妍没说一句话，默不作声的把妈妈扶上楼。
沈望不以为然，继续和他的狐朋狗友玩到了傍晚。
11沈妍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她坐在亭子里，看着沈望热情洋溢的送走那群混混。
过了一会，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沈妍微微睁大眼睛，那个人，竟然是我名义上的教导主任，也就是给妈妈发视频的那个人！见到他，沈望明显慌乱了，甚至左顾右看。
沈妍侧了身子，躲开了沈望的视线。
沈望没看见，长舒了一口气，压低声音。
“你怎么来了?”教导主任做了个钱的手势。
“我没钱了。
”“没钱你找我干嘛！”教导主任嘿嘿一笑，满不在意。
“你会没钱吗?你随随便便嚎两声你爸妈都紧张得要命。
给我二十万块钱，明天打到我账户。
”沈望瞪大眼睛，惊呼。
“二十万?你疯了吧，我上哪给你找二十万！”“没有?我手机里可有和你的聊天记录，包括你如何叫我虐待沈洲的，我都保存好了，哦对还有我们见面的视频。
要是你不给，我就把这些公之于众！我就告诉你父母，其实沈洲没有心理疾病，有病的是你，而沈洲是被陷害的，是你叫我们使劲虐待他，把他当作一条狗！”沈望快速捂住他的嘴，恶狠狠的。
“别说了，我明天给你！”看着那个人离去，沈望松了口气，东张西望了一会，拿起路边的石头狠狠砸向自己额头！沈妍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浑然不知的沈望捂着伤口，回到了客厅。
爸爸在沙发上安抚着妈妈，见到沈望额头有血，她顿时紧张了起来。
“阿望，怎么弄的?要不要紧?快，把医药箱拿过来！”沈望按住妈妈的手，哭着说。
“妈，哥哥他……他刚刚在门口打了我，还叫我给他拿二十万……我说我没有，他就把我打了！”“爸妈，他总归是我哥哥，我也不忍心，要不还是给他吧。
”沈望没注意到客厅越来越沉默的气氛，自顾自的把锅扣到我头上。
直到感觉没人说话，他才抬眼，却对上妈妈不可置信的目光。
“爸妈，怎么了?”爸爸声音微冷。
“你不知道吗，洲洲已经死了，还是我收的尸。
”“你告诉我，一个死了十来天的人，怎么打的你?”听到这个消息，沈望脸色煞白！12沈妍进来的时候，沈望仿佛看到了救星。
“姐！我真的没有说谎……就是沈洲打的我。
”一向疼爱他，偏向他的沈妍这回没有替他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口袋里的手机，然后抢了过来。
沈妍紧紧的捏着他的手机，语气幽幽。
“阿望，沈洲真的有欺负你吗?”沈望眼里闪过一丝心虚，佯装发怒。
“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你亲手带大的，你居然不相信我。
”沈妍点了几下他的手机，划到相册，随后把手机丢到爸妈面前，脸色痛苦。
“沈望，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沈洲！他可是你的亲哥哥！”沈望的手机里发出教导主任那令人恶心的声音。
“看来电击力度不够啊，还不承认你是一条狗?”令人害怕的滋滋电流声从沈望的手机传出，我坐在椅子上被他们禁锢住，动也动不了，只能被迫承受电击，被电的面目狰狞。
“骨头挺硬啊。
”电击结束，他一棍打在我的脊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今天的晚饭你也别吃了。
”我的手只剩皮包骨，还紧紧的握住扶手，嘴唇被咬出血，我也始终不吭一声。
妈妈哀嚎一声，连忙关掉视频。
看着沈望的相册里密密麻麻的都是我受虐的视频，她眼泪直流。
“怎么会这样……”沈望惊了一会，又镇定起来。
“我就是不承认一个土狗是我哥哥，怎么了?反正他也死了，我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孩，难不成你们还能叫我偿命?”面对沈望有点得意的嘴脸，沈妍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刀，猛然捅进沈望的肚子里！顿时，沈家乱了起来。
沈望被紧急送进了医院，他坚持要告沈妍，证据确凿，沈妍进了监狱。
而由于沈妍的举报，那个所谓的能让孩子变乖的学校被查封，里面的人全被逮捕。
沈望躺在病床上，惊恐的看着妈妈把空气注射进他的输液管里。
他的嘴被妈妈捂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初我和你爸是打算带着妍妍和洲洲出来闯荡的，因为你刚出生不久，身体也不好，我打算把你送给别人。
”“可是洲洲觉得，你比他更需要爸妈，所以，他自愿留在乡下，让我们把你带走。
”“阿望，妈妈真后悔。
”“当初，我就应该带走洲洲，而不是你。
”“睡吧，爸妈会养你一辈子。
”从那以后，沈望脖子以下全瘫痪，只能永远的躺在病床上。
13亲手弄残沈望后，妈妈变得神志不清了起来，成天浑浑噩噩的。
或许是承受不了真相，她割腕自杀了。
我站在她床前，冷眼看着她满脸悔恨的样子。
“洲洲，妈妈错了……”“妈妈不应该不相信你，一个为了弟弟能够甘愿留在乡下的人，怎么会不疼弟弟呢。
”“妈妈真的错了，原谅妈妈。
”她膝行过来，身后是她还在流血的躯壳，她想拉住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垂眸看着她。
“妈妈，你们的教育很失败，我庆幸没有在你们身边长大，没有活成沈望那个样子。
”“至于原谅?妈妈，破镜不会重圆，而且，我正是死于你们的冷漠。
”“如果有下辈子，我不会再做你们的孩子了。
”“我不会让你死。
”我按住她的额头，轻轻后退。
“你得活着，一辈子活在愧疚和悔恨之中才行。
”我坐在医院的窗户上，看着妈妈突然惊醒。
她拔掉输液管，焦急的走下病床，满脸泪水的喊着我的名字。
任凭爸爸怎么劝说，她也只是紧紧的抓住爸爸的手臂。
“我看到洲洲了，他不肯原谅我……”爸爸苍老得很快，短短时间，他已鬓发全白，他没有说话，只是恍惚的盯着窗户。
“洲洲……”13我是沈妍，我从监狱里出来了以后，沈家已经大变样。
妈妈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亲手掐死了瘫痪的沈望。
爸爸没有报警，只是很快的把沈望下葬。
而因为爸爸的无心经营，公司的钱财全被高层卷走了，只能被迫破产。
爸爸爱上了酗酒，喝多了会对着空气喊沈洲的名字，痛哭流涕的让他原谅。
妈妈精神也不好，常常跑出家门说要接沈洲回来。
这天我刚下班，爸爸慌张地对我说妈妈不见了。
我习以为常，走到广场去找她。
我找到妈妈的时候，她正紧紧的抱着一个孩子。
看清那个孩子的脸，我一怔。
竟然长得和沈洲小时候有七分像，怪不得妈妈会认错。
我正要把妈妈拉开，一个打扮很漂亮的妇人急匆匆的跑过来推倒妈妈，把那个孩子抱在怀里。
“妈妈在，舟舟不怕啊。
”“这是谁家的大人啊?上来就把我的孩子给抢走了！”“家属呢?家里人有病不好好看着，还让她乱跑！”我扶起妈妈，低声下气的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自从我弟弟死了以后，我妈就精神不太正常……”那个贵妇总算没追究，只是教训了我一顿，抱起孩子就走了。
只是当我想要把妈妈带回去时，她却失了神一样，紧紧的盯着那个孩子。
那个叫“舟舟”的孩子乖巧的趴在那个贵妇肩头，那张像极了我的双胞胎弟弟沈洲的脸上，缓缓地对我们勾起了一个讽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