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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杨不甘心地走了。

    我给君梅道歉。

    君梅对季杨的冒犯并没与太在意,她说起前些日子,她远房亲戚想把小儿子过继给她,她不肯,那亲戚骂得比季杨还难听。

    晚上,我左思右想,决定还是搬离君梅家。

    季杨走得心不甘情不愿,肯定还会再来的。

    他和苏雅不是傻子,我手上的几百万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诱惑,他们不可能放弃。

    辞别君梅前,我思虑良久,从行李中找出一张记录着电话号码和地址的纸条,拿起手机,拨通了纸条上的号码。

    “喂?是李建民家吗?你们在88年的冬天丢过一个有先天心脏病的男孩……”

    不出我所料,李建民一家接到我的电话欣喜若狂。

    当年领养季杨后,我曾按着福利院院长给的信息查访过,还真给我查到了季杨亲生父母的下落。

    但我始终没去找过他们。

    我只是怕万一有一天,季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万一他想要知道亲生父母的下落,我可以让他自己选择要不要认祖归宗。

    李建民和赵秀琴就住在周边的村子里。

    当年他们抱着没满月的季杨来城里看病,被手术费吓到了,干脆把孩子给扔在了福利院附近。

    反正秀琴才20岁,还有大把生育机会。

    后来他们果然又连着生了两个,可李建民心里头总不太痛快,因为后两个都是女娃。

    但他们怕罚款,终究没有再生第三个。

    直到近几年“三胎热”,李建民和赵秀琴铆足了劲,想再生个儿子。

    没想到还真怀上了。

    只是让他们烦恼的是,大女儿和二女儿都是一身反骨,早早就去了远方的城市工作,也不肯结婚,不肯帮着补贴家里养弟弟。

    这样缺钱的两个人,陡然间得知当年丢掉的儿子不仅好好地活着,还活得很不错,当了小老板,开了家小公司,必定宛如牛虻盯上了鲜血。

    接下来,季杨和苏雅该头疼一段时间了。

    离开君梅家,我去了别的城市,给自己找了间疗养院。

    这里环境很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君梅来看过我几次,她告诉我,季杨被亲生父母缠上之后,着实焦头烂额了好久,他被逼无奈,还给出过一大笔钱。

    我并不意外。

    李建民这种忍心在寒冬腊月把亲生孩子丢弃在树下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好打发的。

    君梅不在的时候,疗养院的护工小萍负责照顾我。

    她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有时候我疼起来,还得背着她,要不然她会难过得掉眼泪。

    我身体里的癌细胞并没有转移,但我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做化疗。

    做过放射疗法的遗体是没办法再捐献器官的,这与我的意愿相违。

    况且,我不敢想象自己病入膏肓,瘦得不成人形,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周身插满管子的样子。

    我想让自己走得从容一些。

    一个暴雨的傍晚,我在屋子中央燃上一盆炭火。

    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慢慢地翻看起来。

    那是我过去记账的账本。

    每天从夜市回来,我把季杨哄睡着,就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一笔一划记录着当天的支出和收入。

    时不时抬头看看孩子,帮他重新拉好被踢开的被角。

    疾风骤雨敲打着窗户,外面很冷,而我永远睡在了温暖如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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