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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她嫁到了楚国为后。实际上,我也该算是她血脉的延续。”白芷薇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据说,魔王死后不久,她就因魇镇之罪被楚王赐死。但是真相究竟如何。可能只有当时参与此事的人才知道。我母亲说,也许那只不过是当时的楚王为了向其他三国表示自己与魔王绝无关系吧。可是,如果真是如此,就太可悲了。你知道么,我小时候曾经看过当时的楚王为华瑛公主写的赋,我那时以为,一个男子会用那样美好的笔调去描述一个女子。一定是极爱她的。”

    唐谧听了,也觉得有些黯然,而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可是,赤玉宫第一代宫主不就是华瑛么?她不会武功该如何服众?”

    “是啊,所以当时我在地下魔宫时听到她是第一代宫主,也很震惊,可是后来又一想,当宫主也并不一定非要会武功的。”

    “也许,她是会武功的,只不过别人不知道呢。”唐谧继续怀疑。

    “当然有这种可能。可是,书上说她的身体先天不足,无法练武,就是嫁入楚宫后,也有很多给她看病的纪录留存了下来。”白芷薇说完,感叹道,“她和魔王是一对双生姐妹呢,—个人武功绝世。另一个就体弱多病。”

    唐谧发觉两人聊跑了题,忙回到正题:“这样看来,刻下这个和我们回风剑法对决小人儿的,极有可能是魔王对不对?那刻下回风剑法的人,会不会是堕天大人呢?”

    “我也是这么推测的。”白芷薇说完,忽然想起一直在边上没有搭腔的张尉,随口问道,“大头,你怎么看?”张尉没有回答。

    两人回头一看,才发现他直直盯着那壁画,已经看得痴了。

    唐谧拉了拉他的衣袖:“大头,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啊?你说,为什么魔王和堕天大人不正儿八经地比武,而在这里浪费时间刻小人打架?”

    张尉回过神来,认认真真想了很久,才慢吞吞应道:“我不知道。”

    唐谧和白芷薇早料到他会有如此答案,相视一笑。

    白芷薇说:“大概这便是他们之间比试的一种方式吧。”

    而就在她们几乎要认定这就是魔王与堕天切磋武功的壁画时,张尉突然指着那个魔王刻的小人儿道:“我想,如果刻这个小人儿的人就在我旁边,我也能创出一套武功来。”唐谧和白芷薇俱是一愣,都不明白眼神仍有些发痴的张尉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听张尉看着那壁画继续道:“回风剑法的第一招并不讲究,就是随便攻出一剑。如果我也这么攻出一剑,刻这小人儿的人要是在的话,就会出招指出这一剑的不足。那么,她会迫使我去想,如何既破解了她这一招,又能做出反击,于是,我想出第二招。如此往复下去,若是有她在,我不就会从随便一招开始,创出一套攻守有度的武功了么?”

    唐谧和白芷薇虽然聪慧,但思考的前提都是世上已经有了回风剑法,听张尉如此一说,她们才发觉,原来还有其他能解释这件事的角度。

    唐谧略一思索,问道:“你是说,魔王和堕天并不是在此处比试,而是在共创武功?”张尉思忖良久道:“这一点我也不能肯定。但我觉得,当我这么看这些小人儿的时候,便会发觉自己和刻画这些小人儿的两人之间的差距。”

    说完,张尉抽出剑,开始比划起来,边比划边解释:“你看,如果有人这样一剑攻向下盘,我会觉得如此挡开最好,同时还有再回手的余地。可是,图上的人是这么斜刺一剑,因为她看到这里有了破绽,而我就想不到。那么,现在假若说我想到了这里有破绽,我会这样补一剑,但是他却是以进攻的一剑代替了补防。”

    唐谧和白芷薇顺着张尉的思路再去看这些小人儿,不再把他们当成已经成形的两套剑法,而是两个高手正在探讨如何创造出更为高明的攻防招数。

    这样看了一会儿,两人也渐渐入迷,忘了再去推测到底在遥远的过去,这座蜀山深处的洞穴里,曾经有过两个怎样的绝世之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刻下了这些痕迹。

    虽然三个人都熟悉这套蜀山最基础的剑法,可是却从来没有从这样高屋建瓴的角度去审视这套武功。不知不觉,三人竟然看了整整一个时辰。

    唐谧长长舒了口气,扭一扭已经僵直的脖子,慨叹道:“原来,武学之道竟是如此奥妙无穷啊!”

    “是啊,看了这些图,脑子好像突然清明了不少。”张尉应道。

    “啊,这是……华瑛!”白芷薇突然指着画底一处很小的刻痕低叫起来。

    唐谧凑过去一看,见是一行极小的字,轻声念道:“辛丑年三月,瑛与凛于蜀山游戏之作。”念毕,唐谧有些迷茫地抬起眼睛,望向白芷薇,问道:“芷薇,堕天大人的名讳是什么?”

    白芷薇看着那行小字,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也许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这里的人到底是华璇还是华瑛,永远都不可能再被人知道了。而所谓的真相,其实早已湮没于百年的滚滚烟尘之中,而自己能看到的不过是那些风云人物留给后人猜测的一道背影罢了。

    思及此处,她心里便不再觉得惊讶,掠眉启唇,淡淡道:“王凛,堕天大人的名讳是王凛。”

    待到三人出得山洞,回到悬崖之上,发现日头已经升到正空,才知道原来在山洞中竟耽搁了一个上午。

    张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洞口如此小,成年人应该钻不进去吧。”

    白芷薇算了算时间说:“嗯,想必刻下这些的时候,他们大约就和我们差不多大,华璇应该还没有继承王位。”

    唐谧遥想当年人物,心生感慨:“不是魔王的华璇,不是堕天的王凛,还有未成为王后的华瑛,他们三个究竟会是些什么样子的少年呢?”此话一出,勾起三人心中的无数怀想,他们便都不再作声,听凭山风吹打面颊,扬卷衣襟。

    忽然,不知何时趴到唐谧肩上的绿毛小猴子指着天空叫了起来。

    三人仰头看去,只见一道光划过天空,向他们处身附近的林中掠去。因为是白天,那光并不显眼,唐谧眯起眼睛望向它消逝的树林,问道:“那是什么?”

    “是不是有人御剑飞过?”张尉说。

    唐谧虽然有过两次御剑飞行的经历,却从未在地上看见过,不由奇道:“原来御剑飞行在地上看来就是一道光啊?那么我有一次在夜里可能也见过的,当时我还以为是流星呢。”

    “能御剑飞行的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不知道这人来这里干什么?”白芷薇疑惑地说,转而问唐谧和张尉。“我们该不该去看看呢?”

    39、可是我很喜欢他

    那道光落下的地方看上去离三人所在之处并不遥远,唐谧心中虽然好奇,可是又有些犹豫会不会越走越深入蜀山,一会儿可能更不好回去。

    她这才想起肩上的小猴子看起来很是友好,而且虽然模样小巧。却有可能是已有百年以上寿命的异兽,也许当年曾在这洞中见过华瑛与王凛刻下那些小人儿,因此才认得这把“未霜”,便扭头对它说:“如果我们再往山里走走,你能不能把我们送回青石阶?”

    那小猴子的黑眼一转,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唐谧见小猴子肯合作,觉得去看看也无妨,对张尉和白芷薇说:“我们现在就算回去,下午的课也赶不及了,不如过去看看。是什么人跑到咱们蜀山深处来了,如何?”

    白芷薇自是没有意见,张尉心中虽有些犹豫,可见两个同伴都意欲一探究竟,也不想扫两人的兴,只是说:“要不先去看看,若是实在不好走就算了。我怕咱们一夜未归,今日若是再不回去。御剑堂那边要着急的。”

    唐谧想想也对:“好,就依你的。”

    三人钻入树林,劈开拦路的荆棘,向那道光落下的地方走去。

    因为树妖果实对身体有着极大的裨益,三人觉得精力充沛,脚步轻快,虽然面前的道路比原来要难走上许多,可是行了一段,倒也没有感到如何疲乏。

    但没走多久,眼前的荆棘已经茂密得如同一层层幕布,劈开一道,下面又是一道,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唐谧见此情形,摇头道:“太不好走了,要不算了,我们回去吧。”

    不想她肩上的小猴指着前面边叫边跳,她觉得蹊跷,转头问张尉:“要不,你再往前劈两剑看看?”

    张尉依言又向前劈了四五剑。

    ——就见一道光亮突然透过劈开的荆棘,射入昏暗的林中。

    三人扒开枝叶荆条一看,原来那树林竟然已经到了尽头,一条细长的峡谷就出现在他们的脚下。

    这条峡谷看上去甚是奇异。从他们所站的高处向下望去,谷中弥漫着浓浓的黑色雾气,两侧寸草不生,而谷底的黑色浓雾中隐约可见有枝丫繁茂的树木生长于其中。一阵山风掠过,黑雾翻滚,那些雾中的不明树木也随之伸展摇摆,显得妖异非常。

    一股腥臭的气息被山风送上来,白芷薇捂住鼻子道:“这黑雾可能有毒,莫要再接近了!”

    唐谧觉得那味道闻起来让人恶心欲吐,便点头示意一起离开,此时,却有一声野兽的吼叫从谷中传来,震耳欲聋,让人心颤不已。

    “似乎昨夜也听过这叫声,是老虎么?”唐谧问道。

    “的确有些像虎啸,只是老虎哪有如此的威力,声音也不可能传那么远。”张尉答道。

    “莫非那个御剑飞行的高人是飞往这个峡谷的?”白芷薇疑惑地道,“这里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三人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再走近一些一探究竟,只见谷下黑雾涌动,一个人御剑冲出山谷,急急掠向天际。

    三人透过荆棘的缝隙,清楚地看到了那人的面貌,顿时半晌无语,怔怔凝视着那人在高空中消逝成一道浅淡的白光。

    好一会儿,张尉才犹疑地开口道:“那是穆殿监,没错吧?”

    “是他。”白芷薇确定地说。

    那人的相貌唐谧也看得十分清楚,心中蓦地腾起许多记忆的碎片。

    穆家旧居那些记载着仇恨的发黄纸张,藏书阁内无数写着穆显两字的借阅纪录,甚至那时在地宫中仿佛是被人故意安放好等待杀死穆晃的“尸王”,还有眼前这个妖异的山谷……这一切,似乎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连贯在一起了。

    唐谧闭上眼睛,觉得心中有寒意缓缓地蔓延向四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张尉看到她的面色有些不对,担忧地问:“唐谧,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不是,我只是在想,穆殿监来这里做什么呢?按理说我们该下去看看的,可是,我觉得这个山谷实在不太安全,我们没有准备,今天还是不要冒险吧。”唐谧说完,便紧锁眉头,自顾自地转身往回走去。

    白芷薇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看到唐谧思考的样子,追上去问:“你是不是觉得穆殿监有什么不对?”

    唐谧点点头:“你觉得穆殿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感觉上很严肃,并不让人亲近。可是,他应该是全心全意在维护御剑堂吧。”白芷薇说完反问,“你过去不是一直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么?”

    不等唐谧答话,追上来的张尉便说:“不能因为殿监从那山谷里出来就乱怀疑他吧。”

    “是不能,但是我觉得总要留一份心才好。无论如何,那山谷看上去决不是什么好地方。”唐谧答道。

    三人走了一阵,忽然,唐谧肩上的小猴子好像发觉了什么,一下子跳到树枝上藏了起来。

    唐谧猜测前方可能有什么不对,顿时停下脚步,向前张望。

    好一会儿,前面隐隐传来人声,接着是脚踏树叶的沙沙响,片刻之后,桓澜和慕容斐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张尉一见,高兴地跑上去道:“怎么是你们,莫不是来找我们的?”

    慕容斐一看三人虽然衣衫狼狈,而且浑身都是些浓绿的脏污,可是面色红润,精神也不错,顿时舒了口气,带着些责备道:“何止我们在找你们,昨天你们三个彻夜未归,半夜里烨英姐便出来寻人了,一路找上了剑宗。结果被桓澜知道了,以为你们又去了‘幻海’,便跑到那里去找你们。今天烨英姐说,御剑堂所有的殿判都已经出来寻人了。你们几个到底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唐谧往树上的小猴子一指:“喏,就是这个小家伙在路上抢了我的剑,害得我们摸黑一路追进林子,这才迷了路。”

    “那一早起来为何不往山外走?我们刚才经过那个被打死的树妖,看见你们-一路留了记号往山里走,都不敢发信号召集别人,生怕你们几个又是去干什么出格的事,被其他人看见就不好交代了。你们三个的武功不怎么样,胆子可是真大。”慕容斐继续责怪。

    唐谧又一指那小猴子:“说来话长,简单地讲,还是这家伙的原因。”

    桓澜在一旁冷着脸:“行了,活着就成了。”说完,从袖中拿出一根联络用的烟花,一拉尾端的绳子,放出信号,转身便往回走。

    慕容斐看着他的背影笑笑问道:“你们是怎么得罪他的:找你们的时候看上去还挺着急的,见了面怎么就摆起了臭脸?”

    “谁知道,真是个别扭的小孩,懒得理他。”唐谧摇摇头,也向前走去。

    慕容斐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白芷薇:“那个树妖是你们杀死的?”

    “是啊。”

    慕容斐神色微变,又问:“白芷薇,你可觉得自己的剑力量大增?”

    白芷薇想起昨夜那有些异常的感觉,便道:“是增加了一些,而且,就在感觉自己力量不济的时候,似乎便有力量从剑上反补回来。”

    慕容斐听了,略略沉吟道:“我的武功也有突进,那感觉好像是有人猛然把你从低处拉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一下子就看到了和从前不一样的风景。”

    白芷薇颇有同感:“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的剑魂得了佟敖剑魂之力的缘故?”

    “想来该是这个原因。”慕容斐说到这里,不自觉地微微一笑,“如此说来,那样赌命的一战还是颇为值得的。”

    唐谧走在前面,虽然嘴上说懒得理桓澜,还是凑上去,嬉皮笑脸地问:“这位大侠,敢问是谁惹了您啊?”

    桓澜走得极快,瞟了她一眼:“与你们无关。”

    “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和我们有关昵?”唐谧急急跟在后面迫问,“莫不是昨天我们打了你表妹一顿,她跑去找你告状了?”

    “你们打嘉禾干什么?”桓澜顿时停下脚步,瞪着唐谧问。

    唐谧笑一笑道:“生气呗。自从她这个小表妹来了,桓大侠就不理我们这些老朋友了。”

    “胡说八道!昨天在玄天阁白芷薇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桓澜有些生气地说,扭头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说,“唐谧你这个人最不老实,我还是比较信白芷薇说的话。”

    唐谧看着桓澜疾行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白芷薇到底说过些什么,惹恼了这尊小佛。

    待到白芷薇跟上来,唐谧拽着她低声问:“你这个毒舌鬼,昨天在剑宗那里和桓澜说了些什么,害得他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不太对劲。”

    白芷薇满脸委屈:“我昨天在剑宗一直陪着张尉,哪里有和桓澜说过了什么。”

    唐谧想了想又问:“那上御剑课之前,你见过桓澜么?”

    “见过,打了个招呼他就匆匆走了。”

    “那么,见到他之前你在说什么来着?”

    白芷薇努力回忆半晌,方才说:“我似乎在对张尉说,‘我和唐谧在蜀山就你这么一个真正的朋友,我们难道会跟你说瞎话么。”’

    唐谧立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恐怕是这话正巧被桓澜听到了。难怪人家不高兴,你这么说,桓澜和慕容斐他们又算什么?”

    “自然也是真正的朋友啊。可当时我不是只对着大头一个人么。桓澜这人也忒小心眼儿了些。”白芷薇摇了摇头,很是不以为然。

    “这你就不理解了,算了,我先去开导他吧。”唐谧说完,又追向了桓澜。

    桓澜兀自向前走着,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说:“我认识一个人,因为从小就是个天才,所以总是和比自己年纪大很多的人在一起修习。原本年纪大的孩子就不喜欢带着比自己小的孩子玩儿,更别说那孩子还是个比他们聪慧许多的天才了,所以,他应该一直都很寂寞吧。”

    桓澜身子一震,没有说话,脚步却慢了下来。

    “而且这个人啊,有事情总是爱憋在心里,容易钻牛角尖,又喜欢给别人脸色看,这样一来,就更不招人喜欢了吧。”那声音继续说。

    桓澜顿了顿脚步。却没有停下。

    “可是,我很喜欢他。因为这个人不但聪明,武功好,为人也真诚。而且在我和朋友需要帮助的时候,三更半夜也会跑出来,有时候明明知道我在故意逗他,也能努力忍耐。只是我担心,我在这人心中一向不老实,这样的一番表白,他是不是会信呢?”

    桓澜听了,不自觉地微笑起来,脚步虽然没有变缓,却忽然清清淡淡地开了口:“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呆会儿见了穆殿监,该如何应对吧。”

    40、魂兽召唤术

    过去唐谧一直认为,如果说御剑堂内还有一个剑童并不惧怕殿监穆显的威严,那就一定是自己了。但是今天,当她看到站在一众殿判之中那个神色凛冽的灰衣人时,心中竟也不由升起了畏惧之感。

    但是唐谧明白,在这种时候,能够硬着头皮顶上去的只能是自己了。于是她上前一步,深施一礼道:“穆殿监、各位殿判,十分抱歉,我等让诸位担忧了。”穆显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唐谧身后的几个剑童,这才转头开口问她:“看来都没受伤,说一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唐谧一抬头,正对上穆显迫人的凌厉眼光,心中打了个突,赶紧埋头看着脚尖,道:“事情是这样的,昨日黄昏,我等在由剑宗回御剑堂的路上时。遇到一只状如巨猿的妖物拦路生事。谧学艺不精,被那巨猿抢去了佩剑,之后我等三人追入树林深处,虽然抢回佩剑,但因日落迷途,只好于林中夜宿,等待今早日出这才得以寻路而出。”

    慕容烨英一听唐谧说是在青石阶上遇到的妖物,便知她定是在瞎编乱造,心下纳罕这孩子一向聪明,怎么会不记得青石阶被堕天大人布下了强大的保护结界,妖物和猛兽根本无法入内,竟然编出这么个破绽百出理由。当下,她站在穆显身后轻咳一声,还对唐谧频频眨眼。

    唐谧当然明白慕容烨英的好意,她猜测,慕容烨英大概并不知道“堕天的转世已死,而他当年布下的结界之力已经在慢慢消失”这个蜀山最高机密。但自己的这番说辞,知道这个秘密的穆显却定会信了七分。而且,她料定穆显一定不会希望让更多人知道此事,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应该会草草地结束盘问。

    果然,穆显神色微动,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了话题:“那今日你们为何又拖到此时才出山,莫不是连根据太阳辨别方位的本事都忘了?你们在御剑堂都学了些什么!”

    关于这个,唐谧之前也已思量好该如何应答。因为几人在洞中看到的事情涉及到堕天、魔王,及她的双生妹妹,再加上唐谧这些日子依赖,已对穆显生出些戒心,最终还是决定另辟一套说辞:“回殿监,那是因为我等在途中遇到了树妖,对敌时被其射出的黏液麻痹了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此时,慕容斐上前一步说:“回殿监,斐找到他们时,此三人正僵困于树妖的根须之间。是我和桓澜二人与那树妖激战多时,这才将他们三人救下。”

    唐谧没想到自己虽没和慕容斐串过口供,他却能如此反应。此时这获救之话由他嘴里说出,自然是比自己说的更加可信。她脸上虽然不敢有所表示,心中却是大大地感激他的机变和配合。

    这时,桓澜也在一旁道:“那树妖确实不好对付,澜也觉得算是个敌手。”

    蜀山新一代中最优秀的两人既然如此说,再加上唐谧三人也确实满身树汁,模样狼狈,穆显似乎觉得没有再问的必要了,当即道:“虽然如此,你们几人也并非完全没错。况且,今日整个御剑堂都因为众殿判一起出来寻找你们三人而全部停课。故此,我决定将你们的言行考绩扣去一半,以作警示。”

    唐谧低头悄悄一吐舌头,暗自庆幸捅了这么大的一个娄子居然就如此轻松过关,并没有演变成预想中的可怕审判,当即恭敬道:“是,我等知错,甘愿受罚。”穆显微微点头:“至于有妖物闯入青石阶的事,你们万万不可与人乱说,以免造成人心浮动。我自会和掌门和各位宗主详查究竟是何处出了纰漏。好了,大家都快回御剑堂吧。”

    待到三人回到御剑堂后,才惊觉自己居然在一夜之间已经蜚声为家喻户晓的风头人物。不但如李冽和史瑞这样与他们一向关系非常者纷纷前来看望,就连其他仅仅只是认识的人也都统统跑来探望了一圈,可是唯独君南荚,却并没有出现。

    张尉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唐谧觉得,他的眼神似乎总是在围绕着他们的人群中搜索着谁,而当热闹散尽的时候,那双一向明澈的眼睛便沉下一层浅淡的落寞。唐谧看在眼里,忽然觉得,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明朗少年就要消逝了……她猛地站起身来道:“我找李理去。”

    李理正独自在房间的榻上悠闲地看着书,见唐谧走进来,略有些吃惊地道:“听说正有一堆人围着你们呢,我还说一会儿等人少了以后,我再去看看你。没想到你倒自己来了。”

    唐谧笑着坐到她身边:“可不是着急想见你么。李理,拜托你的事有眉目了么?”“你是说君南美的事吧。简单的情报已经有了,不过都是些大陆消息,要想挖出秘闻来,可不能太过着急。”李理说完把书一扔,向后一靠,“我很好奇呢,你怎么会对君南芙如此有兴趣。”

    唐谧觉得李理虽然江湖气颇莺,却直率坦荡,想了想,决定据实相告:“因为我怀疑她在欺骗我最好的朋友。而且,这件事除了她自己亲口承认骗了人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让我的朋友解脱。”

    李理昕了,有—点兴奋:抬身坐起来道:“这样啊,所以你就想抓住她的弱点,逼她自己承认,对不对?唐谧,你真的很对我的路子,我喜欢你。”

    “对了,李冽这个人你听说过么,能不能也给我搜集些消息?”唐谧立刻顺杆爬,笑着问。李理歪着头想了想道:“详细的消息一样要等,不过,他的事,简单的我倒是知道一些。”

    “哦,这个人你也留意过啊?”

    “嗯,那是当然。我呢,一直认为,就算不能通过五殿大试被送出蜀山也没太大关系,因为在江湖上混,实力有很多种:人际关系啦,耳目灵通啦,见多识广啦,这些都是。所以,我平日就十分注意积累有用的东西。”李理解释道。

    “这么说,李冽的消息算是有用的东西了?”唐谧好奇地问。“是啊。你入门得晚,所以才不知道。这人在我来蜀山的那一年升入了剑宗。因为他当年在剑童中算是和慕容斐齐名的人物,所以那时虽然离开了御剑堂,还是常常被人谈论。”李理说完,忽发感慨,“说起来,慕容斐真是个不幸的家伙。”

    “怎么说?”“那么一个优秀的人,若是生在其他时候,一定是一枝独秀的。可惜啊,他来御剑堂的时候,这里有李冽。而李冽好不容易走了,又冒出来一个桓澜。慕容斐这人啊,其实从来没有真正风光过。”李理有些惋惜地说。

    唐谧听了,笑道:“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风光呢?”

    “也对。”李理说完,想起了什么,“那个李冽,倒是有一点很奇怪的地方。他去了剑宗以后,好像经常不在宗里修习,而且,似乎也没人管束他,仿佛他来去自由是被殿监殿判们默许的一样。”

    唐谧听了,觉得这的确是一条不一般的消息,顿时抓住李理的手说:“看来,我真没找错人!李理,拜托,拜托你再多给我搜集些情报。”

    第二天的术法课,义金殿的门一开,走进来一个穿术宗蓝色长衫的花白胡子老头。他咳了两声,以十分低哑的声音道:“敝姓胡,以后会教授你们术法。”唐谧觉得那声音难听得像是铁锯刮耳,想到今后差不多一年都要听到这种声音,她不自觉地缩了缩头。

    只听胡殿判继续道:“今年,你们要开始学习魂兽召唤术。这是一项……”

    他说着说着,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续道:“是一项很容易,但是也很危险的术法。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只猛兽,关键是要看你是否可以控制住它,而不是被它所控制。所以,魂兽切忌不可以豢养得太大,以免反噬其主。这是修习魂兽召唤术的第一个要点!”

    胡殿判说罢,举起左手,接着又是一阵连咳,半晌方道:“左手连心,以左手召唤魂兽。”众剑童听了,都模仿着他的样子抬起左手。

    “和你们猜测的相反,召唤时不要使用心力,一点都不能用。你们先要学习如何完全放弃自己的力量,听得懂么,要完全放弃。”难得这句话胡殿判说得一气呵成,没有咳嗽一声。

    唐谧现在已经习惯轻易找到自己的心力了,现在忽然听说要完全放弃,怎样也找不到感觉。这时,只听胡殿判又道:“当你的力量褪去时,有另一股力量便开始显现。你感受到这个力量,请求它出现在你的面前,记住,是请求,而不是命令。然后,用你脑海中浮现出的名字呼唤它。”

    唐谧看了看周围剑童,发觉就是那些“老人们”也没能立刻召唤出自己的魂兽。胡殿判咳嗽一阵,接着道:“在你们这些剑童中,虽然有一些之前曾经召唤过魂兽,但是如果这次召唤不出,也不用觉得奇怪。因为你们的术法不够稳定,还有,你们的魂兽日夜都和你们一道成长,所以那力量的脉动也在不断变化,需要重新寻找。”胡殿判的话音刚落,只听一个男剑童的声音道:“赤唬。”

    唐谧循声看去,原来说话的是一个剑童中的“老人”,她记得邓方曾经给她介绍过,似乎是叫方秩离。随着方秩离这声低呼,他的手掌上出现了一只小小的红色怪兽,虎头马身,虽然只有巴掌大小,却很是神气威武。

    胡殿判点点头道:“这次也还是方秩离第一呢。嗯,你若不是眼睛看不见,怎么会还留在这里。”唐谧看着那虎头马身的小小魂兽,心中羡慕不已,收回心神,闭上眼睛,重新试着放弃自己的力量。

    忽然,她听到一个低哑的声音道:“那个女剑童,睁开眼睛,你要闭着眼面对你的敌人么?”唐谧吓得猛一睁眼,正对上胡殿判的目光,马上展开一个甜笑:“多谢殿判指教。”

    只是被胡殿判这么一扰,唐谧一时更加找不到方寸,无论如何也抓不住所谓完全放弃掉心力的感觉,不免着急起来。

    不一会儿工夫,邓方、王动他们这些已经修习过魂兽召唤术的“老人”们纷纷唤出了自己的魂兽,义金殿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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