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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你的意思,应该是剑魂保有了原来的力量吧?可是,‘未霜’是亡剑啊。”唐谧奇怪道。

    “我觉得,不单单是你说的这样。所谓亡剑,就是这把剑的生命已经停止在它的剑主死亡的那一刻,也就是一把永远停留在过去的剑啊,这样也可算是一种无法了断吧?”白芷薇虽然并不确信自己的看法,但脸上依然满是担忧。

    张尉听了,忽然想起自己的剑魂曾说过“受人之托等着见他”的话,心中也不由疑惑,不知这样是不是也算和过去没有了断干净,下意识地盯着手中的“沉风”,一阵失神。

    唐谧心里总觉得,自己是被晶铁梳子中的剑魂牵引到“未霜”身边的,虽然并不相信所谓的命运,但这种被莫名缘分所牵引的邂逅又让她有些放不下,最关键的是,不要“未霜”的话,自己又到哪里再去找一把剑呢?难不成,跑去对穆殿监承认,自己上一次并没有找到认可自己的剑魂,于是才拿了把亡剑充数?

    白芷薇见唐谧沉眉不语,知道她是在担心如果没有剑,就要被迫离开蜀山,赶忙安慰道:“没关系的,咱们就说今天在路上遇见一个高手,抢走了你的剑。我想天地之大,就算咱们御剑堂的剑室中没有认可你的剑魂,别的地方也会有的。”

    “可是,唐谧以后学剑怎么办呢?”张尉问道,“随便一把铁剑怎么练习御剑术?”

    “这只能以后再想了。反正用一把亡剑也练不了御剑术。唐谧今天练得很辛苦吧,看起来却没有什么起色,和大头简直不分伯仲。”白芷薇说话一贯的毫不客气。

    这话虽然不好听,可唐谧却一下子想开了,笑了笑,双手叉腰,故意很豪气地说:“好,跑了老母猪就没猪肉吃了么?奶奶的,管他那么多,本姑娘再去找一把更好的了事。”

    张尉和白芷薇被她逗得一阵笑,三个少年站在沉荻温暖的黄色光晕中,一时间竟忘了正身处在黑色密林的深处。

    果然,仅仅依靠断枝或者地上的脚印很难找到归路。且不说并没有那么多可以指路的断枝,只说三人的足迹本就因为身具轻功而极为浅淡,再加上地上积着厚厚的落叶,根本留不下什么脚印。

    三人按着记忆中大致的方向往回走了一段,张尉忽然停下脚步说:“我看咱们别走了,这样只是徒然浪费体力,不如今夜咱们就宿在林中,等明天太阳升起来了,再按照太阳的位置寻找出路。”

    唐谧其实在寻了一段之后,早就有了同样的想法,只是她心中顾忌张尉,知道他是拼死也不愿意丢分的人,这才没好意思开口,却不明白今日张尉究竟是哪根筋动了,竟然不担心自己会因为夜宿不归扣去言行考绩的分数,便认真地说:“张尉,你可想好了,夜宿不归可要扣掉不少分数的!”

    张尉豁达地一笑:“去年还不是被扣了个精光,咱们不照样升上来了,怕什么?”

    唐谧顿时释然,故意发出振奋人心的怪叫:“哦,好啊,露营哦,野餐哦。”

    “唐谧,‘露营’是什么意思啊?”张尉不解地问。

    “真够笨的,现在还不习惯唐谧的满口鬼话啊。”白芷薇说着,用剑敲了一下张尉的脑袋。

    三人找了一小块树木不多的地方——一片七八丈见方的空地上,只有一棵十来人合抱的巨树。巨树那由无数虬结盘错的粗枝撑起的庞大树冠上,一条条手腕粗细的气根直直垂到地面,蜿蜒如蛇地俯卧在地上。

    白芷薇生于南方,从小见惯了这样的树木,可蜀山上多是些四季常绿的针叶林,不禁有点讶异:“原来蜀山上也有榕树啊,真是没想到。”

    唐谧仰起脸看了看那密不透光的树冠,夜色中黑压压一片。宛如落满了乌翼的鸟群:“嗯,多好啊,就是下雨也不用怕了。”

    三人搬了些干燥的落叶铺在地上准备睡觉,虽然说都明白男女有别,可是“沉荻”的光晕只有那么大,张尉便不可能和两个女孩子分开多远,只得稍稍离开她们一些,头对头地躺下了。

    唐谧这才想起今天张尉有些不对头,开口问道:“大头,你今天一直精神不振,出什么事了?”

    张尉一阵沉默,不知从何说起。

    白芷薇冷哼一声:“还不是被那个君南芙搞的!大头叫她一起吃午饭,她居然当着那么多人一口回绝了。”

    唐谧听了,隐约觉得有些不妙,口气却显得清淡:“这样啊,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大头,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我……我说不清楚。”张尉终于开口,“唐谧,你记得你说过的猛虎和蔷薇么?”

    “嗯。”

    “猛虎好像已经在我心里了。”张尉说完这句话,只觉得世界一时安静得诡异,仿佛林中的野兽同时停止了呼吸,低掠的山风凝滞在空中,只有自己那一颗心鼓动的声音在“咚咚咚咚”地闷响。

    他顿了顿,长长舒了口气,方才能继续说话:“今天,白芷薇对我说,喜欢一个人就会总想和他在一起,而君南芙却不是这样。那时候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好像突然有一只老虎想要冲出来,非常希望去确定些什么,所以明明答应了君南芙在蜀山决不当着别人和她说话,还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所以才会鼓起勇气开口。”

    “然后呢?”

    “然后,她拒绝了,说和我不熟。”张尉话音刚落,就听到白芷薇的又一声冷哼。

    “觉得不开心了?”

    “比不开心要糟糕很多。”张尉的双眼望着浓云一样的树冠,试图解释自己的心情,“是不开心,可是又担心惹恼了她,心里头空落落的。你知道,她人好看,脾气又温和,而且一直对我很好。原来,我一直以为她这样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可是那时候,我突然想要再多一些。你明白么,不只希望那人对你好,而是再多一些什么。”

    这一次,轮到唐谧长长叹息了:“我明白的,因为也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让我希望他能够对我再多一些。”

    “是那样的感觉吧,对你越好,就越不满足,还想再多要一些,却也说不上想再要些什么。”一直没有开口的白芷薇忽然说,那样低婉的语气,似乎不是在参与谈话,而是在兀自讲着自己的心绪。

    三个少年忽然都觉得被道不明的心事淹没,无法再开口说话了。

    半夜里,唐谧转醒过来想去方便一下,无意中瞟了一眼“沉荻”,发现珠芯处的那个小光团一明一灭。她知道这是“沉荻”受到攻击的表现,立时一跃而起,紧张地四下观望。

    周围漆黑一片,并没有任何野兽或者其他东西接近的迹象。

    唐谧心中不免暗自疑惑,又向“沉荻”瞧了一眼,只见此刻那光正稳定地亮成一团,哪有半分闪动的样子。

    她揉了揉眼,心想莫不是自己刚刚睁眼的时候看花了不成?再细细看了看平静的“沉荻”,还有四周安静的丛林,这才起身离开。

    唐谧不敢走得太远,好在他们栖身的榕树巨大无比。她绕到树后不远处,撩开袍襟。正要去解裤带,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感觉好像在被什么东西偷窥。她忙停下手,前后左右搜寻一阵,却仍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唐谧早已确信,自己的感觉一向要比常人敏锐些,此刻她心中断定。此处必有蹊跷,大约正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测自己。

    莫非是那小猴子回来了?她这样想着,索性坐到地上,背靠大树,佯装睡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周围仍没有半点动静,唐谧眯着眼,正怀疑自己这一次是不是真的产生了错觉,忽然,她只觉身边地上的榕树气根有些异动,偷眼望去,只见有两条离自己最近的气根正在悄悄探过来。其中一条缓缓钻入自己的袍下,贴着自己的腿开始一点点向上攀爬,另一条则笔直伸入自己的前襟,探向衣服里面,往胸部触去。

    “啊,淫树!”唐谧一手捏住一条气根,跳起来大声叫道。

    两条气根被唐谧一举制住,顿时蛇一样地乱扭。紧接着,十来条气根从四面八方向唐谧激射而来。

    唐谧见状不好,忙松手放了那两条气根,仗着魔罗舞的身法灵活,闪身躲避攻来的气根。

    她一边躲一边高声叫道:“大头、芷薇,快起来,一起打死这棵淫树!”

    张尉和白芷薇闻声而起,只见“沉获”的光晕外,数十条气根挥舞晃动,张牙舞爪,而唐谧的声音正是从树后传来。

    两人一时半刻没闹明白“淫树”是什么意思,但已经知道这回是遇上了树妖。

    张尉拿起“沉荻”。提剑和白芷薇冲到树后。

    只见唐谧在十来条气根的攻击下已经有些捉襟见肘,眼瞧着一条气根趁她闪躲不及缠上了她的右腿,白芷薇心念一动,“雾隐”脱手而出射向那条气根,当即将它斩成两截。

    白芷薇没料到危急之中自己的御剑术竟能发挥至此,顺着刚才的感觉掌中凝气,心力汇聚,一抬手,那距离自己六七尺开外的“雾隐”应心而动,凌空飞旋,又切断了数条气根。

    唐谧一见那些气根被切断,趁机飞身跃入“沉荻”的光圈。

    原本那些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气根畏惧“沉荻”的光芒,都不敢再贸然发动攻击,只是一味地在光圈外挥舞试探,不时触一下光晕,再“嗖”地缩回去。

    唐谧站在光晕中喘了口气,这才瞧出树身上有两个疤结,看上去活像一对怪眼,顿时气恼地指着那巨树,破口大骂:“你个烂淫树,活得不耐烦了!”

    紧接着,她急急催促张尉和白芷薇:“快点快点,咱们赶紧干掉这妖物!”说完,脸上掠过一阵无比痛苦的神情。

    张尉见了担心地问:“唐谧,你受伤了?”

    唐谧半躬着身子,隐忍地摇摇头:“没,没,咱们赶快收拾了这妖物,我就没事了。快,快一点!”

    张尉见唐谧难过的样子,更加不放心,一叠声关切地追问:“真的?真的没事?是不是肚子疼啊!”

    唐谧仰起头看着张尉,咬牙切齿地道:“收拾那妖物,快!”

    张尉从未见过唐谧如此凶悍的样子,下意识地抽出剑,把“沉荻”塞到她手里:“好,你先忍一下。收拾完那妖物,我就来给你治伤。”

    此时,白芷薇已经收回“雾隐”,看了看唐谧道:“你忍忍,这妖物有些厉害。”

    唐谧听了,顺着白芷薇观望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刚刚被切断的那些须根已经重新冒出新头,宛如章鱼触手般在空中挥舞。

    “这样不行,等到它下定决心开始攻击‘沉荻’,我们就被动了。”唐谧忍耐着说,“芷薇,你和大头攻击它的身子。”

    白芷薇看着光晕外数十条舞动的气根,略略思忖,对张尉叫道:“大头,走出沉荻保护的话,我们还要对付这些气根,不如果在里面,直接攻击它的树身。”

    张尉听了,讪讪道:“可是,我的术法和御剑术都不行啊。”

    “没事,我来!”白芷薇被自己刚刚释放的御剑术鼓舞,心中溢满了说不出的自信,凝聚心力,气运掌心,“雾隐”再次激射而出。

    只见“雾隐”气势如虹地刺穿阻挡在它前路上的那些气根,直击树身。霎那间,所有的气根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挡在“雾隐”之前,企图阻断它的攻势。可是“雾隐”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力量,毫不停滞地一举斩断任何阻挡在它前路上的羁绊,一直深深插入了树身。

    这一剑,当真是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唐谧看得心旌摇动,本想大声叫好,猛地瞟见白芷薇被兴奋的光芒笼罩的面孔,心里忽然划过一丝忧虑。

    这样的力量,是她这个年纪的剑童该拥有的么?

    唐谧这样想着,暗骂自己是不是有些多虑了。

    白芷薇见一剑得手,手腕一翻,欲带动“雾隐”纵向再在树身上划出一条大口,给它致命一击。

    就在心力与内力同时发动的瞬间,白芷薇的心头猛然袭过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一刹的凝滞,后续的力量无法跟上,然后,她模糊地感觉到,有一股外力正从她操控“雾隐”的掌心反向注入她的身体,替她顶住了自己不济的心力,让她可以继续发动攻击。

    是剑魂的力量回传了么?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晃而过。

    不等白芷薇仔细思考,“雾隐”已经被十来条气根缠绕结实。那树妖正奋力将剑拔出体内。白芷薇知道,自己的第一剑并未给树妖造成致命的伤害。必须在剑还插在它身体里的时候,尽快扩大它身上的创口。

    当下,她不及细想,直直顺着那力量的来势,斜挥手臂,操纵还插在树妖身上的“雾隐”,一剑狠狠向下劈去。

    这一剑尽没人泥土,直劈进树妖深埋在地下的根部。只听树妖发出一声刺耳的嚎叫,一股翠绿色的浓浆从地面深处喷涌而出。

    因为曾经被赤峰四翼蛇喷出的黏液搞得十分狼狈,唐谧知道“沉荻”的缺陷便是无法挡住液体。所以,她一看见喷泉般涌出的液体射来,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这怪玩意儿落到身上,当即大叫一声:“小心,快闪!”

    只是话出口的当儿已经晚了,绿色的浓浆骤雨般砸在三人的脸上身上,唐谧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抹一把脸,才发现胳臂居然无法抬高,原来是已经被那浓浆瞬间麻痹。

    白芷薇站在三人的最前方,此时浑身上下都被淋得透湿,已然完全无法动弹。她见那树妖仍是将死未死的样子,忙对张尉厉声喝道:“大头,你还能不能动,能动给我一剑,身上一痛,麻痹就解了!”

    张尉和唐谧站位靠后,没有被喷到那么多。他艰难地缓缓抬起握剑的右手道:“好,我试试。”

    不料话落,张尉并未举剑挥向白芷薇。却是将自己的左臂一点点迎向“沉风”的剑锋。那断铁如泥的剑刃极慢极慢地切入他的皮肉,一阵疼痛顿时顺着手臂向心口蔓延,而那困顿住身体的僵硬感则如潮退般渐渐消去。

    张尉一感到麻痹解除,便立刻提剑向前,冲出“沉荻”的保护,迎向那树妖犹在空中舞动的气根。

    他的剑路本就沉稳,再加上不懂得如何以心力御剑,要是在过去,与如此灵活多变的敌人对决必定会吃亏。可是因为“银狐”谢尚曾经教导他如何使用一些手腕上的小连招将剑法变得流畅,再加上他每日不懈的练习,如今与这些群魔乱舞的气根相斗,已并不觉得多吃力。

    只是,无论他砍掉多少,仍然会有新的顶上来,当真是前仆后继,无穷无尽。

    僵持了一会儿。张尉心中有些发急,剑招加快,想要冲破气根的阻碍,直接攻击树身。唐谧在后面看了,觉得张尉的剑法一快,反而不如刚才那样滴水不漏,心急之下,自己的内急似乎也不太急迫了,忙唤道:“大头,你别急,那树妖已经受了重创,你不是有一颗能够一直补气的鳐珠么,你就和它耗着,它耗不过你的。”

    张尉听了,茅塞顿开,放缓自己出剑的速度,重新找回原来顺手的节奏,开始和树妖磨起了时间。

    果然,百招之后,那些气根攻来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张尉瞅准时机,一剑斩断眼前的数条气根,飞跃而起,拦腰劈向那树妖的躯干。

    “沉风”本是重剑,劈砍时力量最是强大。这一剑落下,顿时横切进那树妖的大半躯干。

    这一次,大约是因为它体内的浓浆已经流失殆尽,只有一点点绿色的液体顺着剑锋渗出。张尉手上继续加力,将剑深深推入,给了它最后的致命一击。

    这棵大约十人合抱的巨树,急剧地颤抖起来,浓密的树冠瞬间转成枯黄,树叶雪片般纷纷飘落。

    片刻,一切静止下来。三人知道,结束了。

    这时,张尉闻到一股异香从妖树根部的伤口处传来。他低头一看,发觉里面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伸手一掏,是一个馒头大小的白色圆球。

    “好像是什么果子。”张尉只觉仅仅闻了闻那白色果子的气味,便觉得疲乏尽消。他心中一喜,知道一定是得了什么宝贝,忙拿去给白芷薇和唐谧闻。

    唐谧只觉得吸入那气息之后,僵硬的身体便开始松软了下来,高兴地叫道:“哎呀,能解麻痹,快给白芷薇多闻闻。”

    可是白芷薇闻了却不大管用。

    唐谧想了想,道:“莫不是你被麻痹得比我们严重,所以不管用?要不,吃一点看看?”

    唐谧随即让张尉切下一小块来,扔到远处。不一会儿,那香气便招来一只小母鹿。唐谧看着它安然地吃下那一小块果实,又让张尉按住它等了不少时候,见它果然安然无恙,才切了一小块放入白芷薇口中。

    白芷薇只觉这果子甘美异常,吃下去之后,五脏六腑顿时无比的舒泰通畅,僵直麻木的四肢也都有了感觉。紧接着,一股热力从腹中升起,她运气去化解那股力量,引导着它在经脉中运行,须臾疲劳尽去,神清气爽。

    “哎呀,这是增补身体的好东西!”白芷薇高兴地说,“咱们赶快把它分食了。”

    唐谧看到白芷薇红润的脸色,也猜出那果子定是益气之宝,便将剩下的切了三份,分而食之。

    紧接着,不等那两人回过神来,唐谧犹如离弦之箭般纵身跃入旁边的密林,叫道:“大头、芷薇,你们别过来,我一会儿就回来。”

    白芷薇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抿着嘴笑而不语。只有张尉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冲唐谧消失的方向唤道:“唐谧,你干什么去啊,小心有野兽,我陪你去吧?”

    清晨时分,唐谧是被一阵“吱吱”的叫声吵醒的,起身一看,发觉“沉荻”的光晕之外,那只小绿猴正拖着“未霜”抓耳挠腮地叫个不停。

    “你到底要干什么?”唐谧问道。她总是觉得这小猴子有什么事要告诉她。

    小猴子指指身后的密林,又指指“未霜”,叽里咕噜又说了一段。

    白芷薇看了,道:“是不是让你和它一道往林子里去啊?”

    “你听着,我说的对,你就点头,好不好?”唐谧对小猴子说。

    小猴子点点头。

    “你认识我的剑,对不对?”

    小猴点了一下头。

    “你抢我的剑是不是为了让我跟你走?”

    小猴子又点了点头。

    唐谧看向白芷薇和张尉。问道:“怎么样,信它么?要不要跟去看看?”

    此时,张尉和白芷薇因为吃了树妖体内之果的缘故,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疲劳消逝无踪,也并不觉得饥饿。

    张尉想了想说:“姑且去看看吧,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的事。这次我们沿途留下记号。至少还可以返回这里。”

    于是唐谧要回剑,三人略略收拾,便跟着那小猴子往密林深处走去。

    三人走了很长时间,发觉山势明显在不断升高。

    白芷薇道:“咱们可能已经离开无惘峰了。”

    唐谧知道,蜀山十二峰,剑童们允许走动的只有三宗和掌门所在的四座山峰,因为只有这四座山上的青石阶上布有守护结界,而离开青石阶越远,安全便越没有保障。

    她心中正犹豫是不是还要前行,那小猴子指着远处山崖上一个小小的洞口叫了起来。

    “你要我去的地方,就是那里么?”唐谧问。

    小猴子点点头,加快了脚步。

    三人来到崖边,小猴子从蒿草间拽出一条枯藤,示意三人沿藤爬下悬崖,然后便带头溜了下去。

    三人跟随它攀藤下滑。来到下面,发觉那洞口小得堪堪能容一人爬入,便依次爬了进去,不想越往里面爬,空间就越宽广,没有多久,三人已经可以站起来行走了。

    洞中一片漆黑,唯有在前面带路的小猴子不时回过头来看他们一眼,它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蓝光,活像两团飘在半空中的鬼火。

    唐谧心里一阵不安,伸手握住后面同伴的手,稳稳的热度顺着指尖传来。她听到张尉说:“怕黑的话,点上火折子吧。”

    “再等等,不知有多远,恐怕火折子坚持不了那么久。”唐谧强自镇定。

    那小猴子又走了一段,“吱吱”叫了两声便站定不动了,然后一阵石头相击的声响传来,黑暗中火星闪烁,原来是那小猴子正在敲击火石。

    一盏油灯被点亮,小小的橘色火焰在黑暗中安静地闪动。

    那小猴子拿起油灯,一阵疾奔,转瞬之间,又有数十盏嵌在洞壁上的油灯被点亮,三人这才看清,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一个巨大的洞穴中央。

    这洞穴大约有御剑堂正殿大小,四壁是光滑的赤色岩石。那小猴子指着洞壁一阵怪叫,唐谧顺着它的指点看去,只见壁上竟然厕满了正在相斗的小人。

    三人走到石壁跟前,这才发觉这些小人并非是被画笔绘制在上面的,而是由利器刻下。

    唐谧再仔细分辨一下,指着其中一个小人惊道:“这人用的是咱们蜀山的回风剑法。”然后,她又指向和那小人相斗的另一个小人道,“这人的每一招都是堪堪破解回风剑法的。”

    唐谧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白芷薇和张尉听了都觉得心头一震,再看向那些石壁上的小人,只觉得它们好像在跃动的火光中兀自跳跃,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诡异莫测。

    38、不可知的过去

    三个人面对石壁,凝神细看半晌。

    许久,白芷薇说:“唐谧,我怎么觉得,也不一定就如你所说呢?”

    “你的意思是,这并不是用来破解咱们蜀山武功的?”唐谧奇道。

    以她看来,那些石壁上成对出现、相互搏击的小人儿,分明就是前一个使出一招回风剑法,后一个就破解掉一招。

    “嗯,如果一对一对看这些小人儿,的确是在破解回风剑法。”白芷薇点点头,“可是,如果连续起来看呢?”

    说到这里,她走上前,指着壁画上的第一个小人儿说:“你看,回风剑法这第一招出手,下盘空虚,对不对?这个对手小人儿刚好发现了这一点,就避过剑锋,击向下盘。”然后,她指向第二组小人儿,继续说:“这是咱们的第二招,要是连起来看,咱们这第二招正好也破解了刚才那个对手小人攻向下盘的一招,而且同时,在攻势上占了先机。大头,你和唐谧慢慢比划一下。”

    张尉按图缓缓使出图中回风剑法的第一招,唐谧便以第一个图中对应的招数还击,张尉再出第二招,果然就解开了唐谧的进攻,然后唐谧再以第二幅图中的招数还击。恰恰又化解了张尉第二招的优势,张尉再出第三招……如此下去,便形成了一个连续的打斗场面。

    唐谧收了剑,恍然大悟道:“就是说,这两套剑法是互相克制的,而不是一个去破解另一个。”

    “我就是这么想的。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这么诡秘的地方画下这种东西?”白芷薇说完,手指轻轻拂过石壁上的刻痕,喃喃自语一般,“难不成,有人看见了使这两种剑法的人在打斗,于是便把当时的情形通通记录在了这里?”唐谧听了,也走近石壁,仔细观察那些刻痕。

    在极近处细瞧,她才发现使回风剑法的小人儿和使另一种剑法的小人儿使用了两种不同的刻痕,前者的深而粗,后者的痕迹要浅上很多,而且,再仔细分辨,后者每一笔都是由两条极细的刻痕组成。这种奇异的刻痕让唐谧一惊,抽出“未霜”在石壁上轻轻一划,石壁上顿时出现了同样的痕迹。一唐谧忍不住低叫了一声:“难道,这是‘未霜’刻的!”白芷薇凑过头来,细细看了看“未霜”道:“原来剑刃上有细槽,怪不得留下的痕迹会是两道刻痕。”

    唐谧道:“我在楚国锻造‘未霜’护手时,铸剑师曾说,因为‘未霜’十分小巧,为了弥补杀伤力的不足,当年的铸造者便在两侧剑刃上各开出一道细槽,这样一来,剑刺入敌人身体时便可以引导血液更快速地流出,造成更大的伤害。因为这种在毫厘粗细的利刃上开出细槽的技术早已失传,当时那位号称楚国第一的铸剑师看了‘未霜’也啧啧称奇。”“这么说,除了‘未霜’,天下不太可能还有其他的剑能留下这样的痕迹哦?”白芷薇道。

    “差不多就是这样。只是不知这是哪一把‘未霜’留下的。”唐谧说完,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那护手中的晶铁梳子。

    白芷薇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摇摇头道:“不会的,不会是华瑛公主留下的。她根本不会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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