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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翠儿要进屋,被管琼阻止道:“我们去菜地锄锄草。”

    “行,我去拿锄头。”

    翠儿跟管琼去了菜地,义庄就剩师傅跟小徒弟了,他们把瓜吃掉,一个给另一个给他扇风,让他不那么热。

    时光安宁的这晚,二徒弟一夜未归,次日清早才回来。

    魏之恕神态异常,衣发凌乱,他软着腿,扑通一下就跪在邢剪面前,坦白道:“师傅,我杀人了。”

    陈子轻在剪纸钱,闻言手里的剪刀掉了下去,被邢剪及时接住放在一边,并把他没剪好的纸钱收了,话是问的二徒弟:“怎么回事?”

    魏之恕惨淡的面色轻微扭曲,前段时间他终于利用姜明礼的钱权治好了隐|疾,谁也没透露,姜明礼不知怎么发现了这件事,昨日姜家小姐大婚,姜明礼在庭院摆了酒宴。

    不是原来那个庭院,是新的,而且姜明礼的人也从原来的三十二个扩展到了三十四个,院子里都坐满了。

    魏之恕的座位被姜明礼安置在身边,和那些卑贱的男||宠不同。他心不在焉一时大意,被姜明礼下|了||药,今早醒来四周尽是污秽,混乱至极。

    姜明礼放躺在脏污里,放||荡|迷||离地笑着攀上来:“魏兄,我知你我是一路人,却不知你能如此威猛,当真是让我比做神仙还……”

    魏之恕生平最恨被人算计,他怒火中烧愤恨到了极点,失控之下掐着姜明礼的脖子把人甩开。

    姜明礼的头刚好磕到床栏雕角,他没了声息,头后有大量鲜血涌了出来。

    听完魏之恕的省略式讲述,陈子轻有种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的感觉,看吧,他就说姜明礼想抓魏之恕养的鸡吃。

    现在真被吃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魏之恕玩不过姜明礼,着了他的道,姜明礼能成功也不奇怪,惦记久了,自然就计划周全了,魏之恕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就那姜明礼,还想打邢剪的主意呢。

    陈子轻同情地望着魏之恕,你看你,交友不慎啊。

    魏之恕在姜明礼那被恶心到了没哭,杀了人没哭,顶着小师弟的目光,他眼一红,喉咙里就哽上了。

    邢剪瞪着哽咽的二徒弟:“你探他鼻息了?”

    魏之恕摇头。

    邢剪沉吟片刻,快速系上敞开的布袍:“带师傅去。”

    魏之恕抓住师傅的裤腿试图阻拦,他表情憎恶眼眶赤红,语无伦次道:“肯定是死了的,师傅,我们快逃吧,我去叫上大师姐,我们马上走,再晚点姜家就带人来了。”

    邢剪踢脑子混乱的二徒弟:“死了就报官交代清楚,没死就给他找郎中。”

    “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像什么样!”

    ??96

    ?

    春江花月夜

    ◎小娘子◎

    魏之恕还跪在地上,

    陈子轻去拉他,被邢剪一把拽到一边。

    “你拉什么拉,少惯着你二师兄,

    他二十一岁,不是一岁!”邢剪一掌扇在二徒弟的后背上面,

    “自己起来!”

    魏之恕被扇得背骨发疼,

    师傅的手劲是真大,他龇牙咧嘴地闷哼着站起来,

    头低垂着。

    “把裤腰带理好。”邢剪从钱箱里取了几锭银子带在身上,

    大步走出屋子。

    魏之恕理着裤腰带跟在后面。

    伙房的管琼出来询问:“二师弟,发生了何事?”

    魏之恕面露难堪,管琼便不问了,

    她道:“师傅,你们回来吃早饭?”

    “不回来吃,你不用等我们。”邢剪走得快,周身气息既沉又躁,院里的母鸡们感应到不寻常,

    通通四散着飞跑,

    一根鸡毛飞到他鼻梁上,

    他抬手抹掉,

    弯腰穿过墙洞,

    侧回头瞪小徒弟,“你不在屋里剪纸钱,跟着干什么?”

    陈子轻说:“我想去看看。”

    “看什么,还不够乱的?”邢剪凶巴巴的,

    小徒弟嘴角往下一撇,

    他就投降,

    生硬地转变态度,“那就跟着!”

    陈子轻走慢点等最后的魏之恕,悄声问:“二师兄,你的袖子怎么湿了一大块?”

    魏之恕的面色先是一白,接着是瘆人的狰狞,袖子为什么湿了,是他回来的路上在水边搓的,那为什么要搓……

    沾到排泄物了。

    醒来时仓皇穿衣物没看见那处脏污,刚跑走那会儿也没注意到,半路闻着气味发现的。

    魏之恕手撑着墙洞呕吐,隔夜的酒水混着未消化的食物一并吐了出来,他的额角暴起一根青筋,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痛哭。

    陈子轻要给他拍背,被他用力推开,听他嘶哑道:“离二师兄远点,二师兄脏。”

    “要不我回去给你拿身衣衫换一下。”陈子轻说,“你看呢。”

    魏之恕深呼吸:

    “不换。”

    他从怀中拿出帕子擦嘴,眼底划过一丝恨意,唇边泛起冷笑:“二师兄要记住这个耻辱的味道。”

    陈子轻默默踢了一些土盖住地上的呕吐物,等回来就干巴成硬块,好扫掉了。

    前面传来邢剪的吼声:“你俩搞什么东西,再不走,人没死血也流干了!”

    陈子轻还没催魏之恕,对方就先一步抬脚越过他,留给他一个昂首挺胸的背影,他赶紧追了上去。

    .

    到了庭院,一路畅通无阻。

    魏之恕离开时没关门,现在门还是开着的,姜明礼歪倒在雕花大床角落,身下的血把床褥浸成了深褐色。

    邢剪跟魏之恕一个冲到床边,抓了件衣衫丢在姜明礼上半身,一个抄起床尾污迹斑斑的被子甩在他的下半身。

    陈子轻因此没有看清不堪入眼的姜明礼。

    但他见到了床上的情况,他惊呆了,姜明礼是个老手了吧,怎么没做清洁工作,这一床的……

    也有可能是太疯了。

    他屏息把头扭开,不忍直视。

    屋内气味浑浊刺鼻令人作呕。魏之恕忍着恶心凑近腥臭难闻的姜明礼,查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字里行间似是不用背负人命的庆幸,也似是竟然没死的不甘。

    “你把他翻过来,我看下他后脑勺的伤。”邢剪道。

    魏之恕不愿直接触碰姜明礼,他用衣料阻隔,绷着脸把人翻了个边,期间干呕了几次,他这辈子做过的亏心事加起来都不该让他遭昨晚那大罪,简直荒唐。

    邢剪没上手,他扫了眼姜明礼发丝里的血口:“这伤要找缝合匠缝,先送去郎中那儿吧。”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陈子轻飞快道:“不好,有人来了!”

    这个时候撤是来不及了,屋内师徒三人表情各异,当师傅的直起身,叫两个徒弟到边上去。

    几位满身酒气的护卫走到屋门口,两拨人打了个照面。

    就在这一触即发之际,血泊里的姜明礼缓慢地举起一只手,在护卫们拔刀冲进前来说:“放他们走……”

    .

    姜明礼没让人为难义庄师徒,过了不到两日,他的头上包着纱布,一瘸一拐地来到义庄赔罪,拉了一车的贵货,吃的穿的用的涉及了个边。

    魏之恕被邢剪提前支走了,不然还要动手见血。

    姜明礼没看着他,手中画着清风明月的折扇合拢,苍白的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失望。

    陈子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只听过一见钟情,没听过一日钟情的,姜明礼这是食髓知味了?

    姜明礼还真就在出发前遣散了那三十多个精心收集来的宝贝,他们都当他是在找什么新乐子,等着被他重新招回去,嘁。他让人把车上的贵货一一搬下来,堆放在义庄外面,坐上马车走了。

    陈子轻指着地上的东西:“师傅,这些怎么办?”

    邢剪拿着扫帚进院子:“让你二师兄处理。”

    陈子轻在义庄附近找魏之恕,他找了一圈,在一块草丛里面找到人。

    魏之恕被晒发烫的草包围,身上有只蚂蚱。

    陈子轻两手撑着腿瞅他,像是头一回认识他,一瞅就是半天,直到他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二人四目相视。

    “二师兄,姜大少爷来了,他带了很多礼品,想跟你道歉。”

    魏之恕豁然一个鲤鱼打挺,陈子轻猝不及防,被他撞得一屁股坐在草里,吃痛地嚎了一嗓子。

    “不知道躲啊,蠢死算了。”魏之恕满腔的怒火瞬间腾出位置放对小师弟的关心和懊恼,他蹲下来揉小师弟的屁股,被躲开了,不由扯起唇角凉凉地笑道,“师傅能揉,二师兄不能揉。”

    陈子轻顾左右而言他:“姜大少爷已经走了,这会都该到大路上了,你追不上的。”

    魏之恕的脸色变了又变,手握拳头,指尖发白,他艰难地吐出一口浊气,闭眼躺回了被他压趴的草上面。

    陈子轻揉揉摔疼的屁股,擦掉滚到下巴上的汗:“二师兄,那个姜大少爷一看就不怀好意,你有防备的吧,怎么就中计了?”

    魏之恕忽然睁开眼睛,剐了他一眼,他莫名其妙一脸无辜。

    “站起来,给二师兄挡太阳。”魏之恕踹过去一脚,没用多大力道。

    陈子轻习惯了魏之恕的阴晴不定,依然嘀嘀咕咕地抱怨,魏之恕气得肝疼,那晚姜明礼喝醉了,拿出一个价值不菲的古玉扳指,说是赵德仁给的。

    魏之恕看着扳指。

    “你喜欢?”姜明礼握住他的手,挨个对着他的手指套扳指,满嘴酒话,“赵德仁说是无意间得到的。”

    “无意间,哈哈,怎么可能啊,我找人鉴定过了,你知道这小扳指值多少吗?黄金万两。”

    “赵德仁还透露,那样的张家有很多类似扳指的古玩意儿,还有更好的,都是张家的财产,所以我才盯上张家。”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张家那扇门只进不出……魏兄,扳指送你好不好,送你。”

    魏之恕摩挲尾指,上面有他醒来强行扯出扳指留下的淤痕,他对着陈子轻讲了事情大概。

    陈子轻的眉心一抽,果然和他猜的一样,赵德仁拿出嘴上说的奇珍异宝才取得了姜明礼的信任。

    那扳指是在水里捞的吧。

    陈子轻短促地揣测了一下,便道:“二师兄,你去见见姜明礼呗。”

    魏之恕没说“那你不如让你二师兄去官府自首,早晚要成杀人犯”,他意味不明道:“理由。”

    陈子轻使劲扒拉小臂上的布条,扒出点皮肉:“你看。”

    魏之恕呵呵:“我看什么,不就是摸了有毒的叶子,不能见光不能吹风?”

    陈子轻心头一跳,看来魏之恕猜到他撒谎了,也正常,他缠布条缠了这么久,天热也不拿掉,傻子都知道有猫腻。

    “不是摸了有毒的叶子,是我被下毒了,长出来的毒斑。”陈子轻说。

    魏之恕瞳孔微缩,面色也阴沉了下去。

    陈子轻坦言:

    “我,彩云,俞有才,郭大山,,我们被张老爷下了同一种毒。”

    魏之恕盯着他小臂露出来的指甲大点紫黑皮肉:“继续说,接着说,我看看我的小师弟肚子里藏了多少事。”

    “就这样了。”陈子轻撇嘴,“我不知道张老爷为什么要对我下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没有死。”

    魏之恕坐起来掐他脸:“你不是死了吗,你就是个邪祟。”

    陈子轻翻白眼。

    “彩云他们被杀的原因?”魏之恕质问。

    陈子轻逐一交代那三人的情况,有他调查出来的信息,也有他的分析猜测,所有都指向同一总结——张老爷为财杀人。

    虽然张家已经很有钱了,但谁会嫌钱多呢。

    魏之恕低着年轻清朗的眉眼,一把一把地扯着草,不知在想什么。

    陈子轻想了会事,觉察出不对的地方:“二师兄,姜明礼和你说了扳指相关,导致你分神中计的吗?可是那时候你还不知道我在查这件事,你应该不会有多大的兴趣才对。”

    魏之恕猛地抬头:“还不是因为你!”

    陈子轻茫然。

    “你是不是以为二师兄是个傻子?”魏之恕抓住他的两条小臂,指甲抠进层层交叠的布条里,“这个。”

    “还有你夜探张家那表现,你对张家的关注度,张家用毒的门客和你之间的隐秘……”魏之恕一口气提了几件事,笃定道,“那次在县里捋走你的人是张老爷派过去的,你中毒后保住了命,他认为你是不死人,便要割你手腕用你镇邪。”

    “我要给你报仇,可是张家招惹了要命的东西,轮不到我来。”

    “姜明礼说起赵德仁,我就会想到乡里议论的你对赵德仁做的事,他跳江,你就紧跟着冲到岸边,如果不是师傅阻止,你就跳下去了,你那么紧张赵德仁,按他心口,还要亲他……”

    小师弟,赵德仁,古扳指,奇珍异宝,张家,很多看起来不相干的事自然就联系到了一起。

    魏之恕思索小师弟大概也牵扯到了奇珍异宝上面,他因此才分神,喝了不干净的酒水。

    尽管魏之恕没有说详细,陈子轻依旧把他的心路历程揣摩了个七七八八,自责道:“二师兄,都怪我,要不是我影响你的判断力,你也不会被姜明礼,”

    魏之恕的神情十分吓人,陈子轻没敢往下说。

    这里很晒,陈子轻头顶心都是烫的,他捂着晒红的脸,犹犹豫豫地说:“那二师兄你见不见……”

    话没说完就被魏之恕压在了草丛里,他还没做出反应,魏之恕就徒然爬起来跑了,身形颇有几分慌张。

    “魏二,你压你小师弟,是不是找死——”

    陈子轻听着邢剪的暴吼,头昏脑胀地喊:“师傅,别管二师兄了,我腿麻了。”

    邢剪走过来,眉毛上抬一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任由他拉住自己的宽袖挂上来,再熟练地抱紧他的脖子,腿夹在他身侧,屁点大一只窝在他怀里。

    陈子轻见邢剪没动,他仰了仰脸:“师傅,不走啊?”

    邢剪问道:“哪条腿麻?”

    “左腿。”陈子轻前一刻说完,下一刻他的右眼皮上一湿,邢剪把口水抹了上来,他怔住了。

    邢剪抱着他走:“不是总嫌热吗,还往师傅怀里钻。”

    陈子轻爬上来点,跟邢剪脸贴脸。

    裤腿摩擦草叶的声响一停,邢剪不走了,他扳着面部线条,看起来要训人,却是吃上了小徒弟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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