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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可一切还是晚了,一道凄惨尖叫响起,大家一齐看去。

    只见梅夫人站在草地上,全身不知怎么都被点燃了,熊熊烈火映入在场每个人的瞳孔里面,照在他们的脸上。

    梅夫人凄厉地惨叫着,有几个家仆踉跄着端来了水,浇了上去,火焰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梅夫人就在草地上,这样的大火,地面的草地上却是绿油油的,不见半点焚烧的痕迹。

    巫师第一个跑走,剩下的人争先恐后,八字硬的十七少爷看着火中的娇美小妾,终于感受到了不适,感受到了邪祟的存在。他第一次受惊吓,腿软发抖。

    家仆大喊:“十七少爷——”

    十七少爷咬破舌尖,拔腿就冲了出去。

    .

    梅夫人被活活烧死,成了草地上的一滩灰烬,夜风一吹,没了。

    生死关头,巫师不打肿脸充胖子,他向张老爷表明自己无法替张家驱赶鬼物,无能为力。

    张老爷一言不发。

    “我立即动身离开。”巫师识趣地归还银票,他说话的间隙在手上画了个符印,确保能活着走出张家不沾上鬼气,“张老爷,恕我直言,张家已无力回天,应当早做打算。譬如尽快把还没被标记的子嗣送走,以免绝后。”

    “什么法子都不管用了,没有任何法子了,有也是诓人的,不要抱一点希望,再拖下去,只怕这里是会变成一座鬼……”

    巫师难得良心发现,谁知道话没说完就被打晕了。

    张老爷吩咐护卫把巫师带走关起来,他坐在纯黄金打造的椅子上面,手抚龙头拍了几下:“小十七。”

    门外的十七少爷连忙扬声,乖顺道:“爹,有什么事您说。”

    张老爷:“进来。”

    十七少爷走进门里,他被他爹看着,有种比在梅夫人院子里更强烈的不适。

    “知道你为什么感觉不出恶鬼吗?”张老爷道,“你八字最硬,它们伤不到你一分一毫。”

    十七少爷心下了然,接着便是狂喜,他就说自己是天命之人!张家是他的了!

    “你明日就搬到我这边来住,今后跟在我身旁做事,我的意思想必你能明白。”张老爷慈祥道,“张家家大业大,你出身不光彩,只能提升自身的能力,否则难以服众。”

    十七少爷飘昏了头,差点没忍住地笑出声,他清咳两声,忙不迭应答:“我一定不会让爹失望。”

    “现在你去帮爹做件事。”张老爷交代完就让小儿子出去。

    .

    片刻后,十七少爷按照他爹的吩咐,将梅夫人那个院子的所有下人都带了过来,他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透露主子生前种种,全是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张老爷喝了口茶:“再不能给我提供点有用的东西,那就一个都别活。”

    下人们抖成筛子,他们真的不知道什么六斗五斗。

    “都拖出去,乱棍打……”

    张老爷最后一个“字”没吐出来,一道尖叫声响起:“我有事要说!”

    那是梅夫人的陪嫁丫鬟,她趴在地上,湿冷的额头抵着坚硬的地面:“回,回老爷,我家小姐她,她偷人。”

    厅内被死寂笼罩。

    张老爷没表情变化:“证据。”

    丫鬟打着寒颤,她没有证据,她只有一张嘴能说。

    张老爷只当她是不想死临时编出的谎言,挥手让护卫把下人们全部拖出去。

    丫鬟被往外架,拼命挣扎着哭叫:“我说得都是真的,我家小姐真的……就是那个戏班子的班主——”

    张老爷豁然起身:“你说是谁?”

    丫鬟瑟缩了一下,声若蚊蝇:“孙班主,孙梁成。”

    张老爷缓缓坐回椅子上面,双手紧握金色龙头,正是他的梅夫人给他吹枕边风,他才请戏班子来家里表演皮影戏,用作祭祀。

    眼前一阵发黑,张老爷冲下黄金椅,踢开瘫坐在地的下人去见巫师,亲自提水把人泼醒。

    巫师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他羞愤难当:“张老爷,你这是作何,”

    张老爷打断道:“张家请过戏班表演皮影,可有关系?”

    巫师的愤怒情绪一凝,他喘着气抹开脸上的湿发,说出了三句话。

    “皮影?”

    “招鬼啊……”

    “只要懂窍门的人在皮影上稍微做点文章,就能招来怨鬼。”

    张老爷勃然大怒,小妾联合外人把他耍了!

    就在这时,跟来的十七少爷口吻斟酌道:“爹,我有一事想汇报给您。”

    张老爷听了,面色可怕至极。

    合适的机会来了,他就透露了那晚梅夫人和男子私通的事。

    “会不会就是孙班主啊?”十七少爷明知故问。

    张老爷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十七少爷紧张地扑上去:“爹!爹你还好吗!爹!”

    .

    张老爷硬生生被气昏过去,他在大夫的诊治下悠悠醒来,一下苍老了不少。

    十七少爷为他爹喝药:“爹,你昏迷期间,我自作主张地派人去找孙班主,可是没找到,那个戏班子早就离开了。”

    张老爷要吐,十七少爷眼珠一转,用手去接。

    “小十七,难为你了。”

    “应该的。”

    张老爷躺在床上平复气息,整个戏班子全身而退了是吗?

    不会。

    孙梁成想必是不清楚从哪得到的情报,冲张家那些东西来的,那他就还没达成目的,不会走,他必定是潜在乡里某个角落,用某个身份监视张家。

    张老爷让小儿子负责这件事:“暗中调查,有可疑人员不要打草惊蛇,看对方都和什么人接触。”

    接着就改变主意:“不用查了,就在家里待着,哪都不准去。”

    十七少爷只好应声,张家人已经好几日没有出过门了,好像一开始有反抗的,后来就没见着人了。

    随便了,反正他八字硬。

    张老爷支走小儿子径自思考,孙梁成在张家待了三日,有机会摆大阵,但他会吗?

    一个戏班子的班主,摆得出来吗?真摆出来了,又一定就会把六斗大阵改成五斗大阵吗?张老爷揣测他可能有帮手。

    如果有,那他们早晚都会碰面,来张家验收成果。

    倒是他就来个瓮中捉鳖。

    前提是镇压驱除那群鬼物,他不信真的没有办法了。

    张老爷的眼中闪过什么,其实有办法的,但那个办法不可能用上,他绝不会用。

    .

    这夜像比往日每夜都要漫长。

    丑时一刻,曹秀才被巨响惊醒,他一时有些迷糊:“阿旺?”

    向来温顺的黑狗不知道怎么,它撞开屋门冲到了院子里,转眼间就没了影子。

    “阿旺怎么了?”

    曹秀才摸到被褥上的长衫披在里衣外面,他穿上鞋去找黑狗,好友把黑狗放他这儿给他作伴,可不能有事。

    天上不见月亮,所见黑漆漆的。曹秀才回头点了油灯提上。

    “汪!汪!”

    黑狗一路跑到义庄的门口,它龇着牙,对着义庄里面狂吠着,身子压得很低,一副面对强敌的架势。

    曹秀才发现黑狗有些不对劲,便提灯走进了义庄。

    一间小屋的门从里面打开,陈子轻睡眼惺忪地走出来:“阿旺,你不睡觉,瞎叫什么……秀才,你怎么来了?”

    陈子轻的瞌睡霎时就消失无影,不等他再问,一条手臂搭上他的腰伸到前面,邢剪站在他后方,给他把松散的裤腰拉上去,再把上衣带子系紧。

    在这期间,陈子轻的听觉全被阿旺的叫声沾满了,他喊了声:“阿旺。”

    往常只要他一喊,阿旺就会飞奔而来,在他脚边蹭个不停,这次却是没有,他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时,他又听曹秀才道:“崔兄,阿旺原本在我屋里睡得好好的,突然撞门跑了,我一路跟它来的义庄,它一直在外面叫,看起来十分紧张。”

    曹秀才说话的功夫,同屋的管琼跟翠儿,灵堂守夜的魏之恕都出来了。

    这下所有人都在屋檐下聚集,除了邢剪,他还在屋里。

    曹秀才很意外会在义庄见到翠儿,尤其是这个时辰。翠儿站在管琼旁边,没有要向曹秀才解释的迹象。

    一时之间,大家都没说话,狗叫声被放大,刺耳到让人心慌。

    魏之恕掏着耳朵走出去,绕着黑狗看了一圈,拍了拍它的头:“阿旺,你大半夜的鬼叫什么?”

    黑狗依旧很是紧张,它低低地叫了两声,算是回应。

    “嗯,阿旺的样子好像是不太对。”魏之恕摸了摸下巴道。

    陈子轻朝邢剪身边靠,“好像”这两个字完全可以删掉,阿旺的异常只指向一个可能。

    “师傅,你陪我去灵堂。”他回到屋内,踮脚对弯腰的邢剪咬耳朵,“现在就去。”

    邢剪沉声:“现在什么现在,没看我光着?”

    陈子轻绷起来的神经因此松弛些许,他无语道:“……你不就光着上半身嘛。”

    “那不也是光着,作为你的男人,我这样能出去?”邢剪严肃地低喘着,就差说“我得守夫道”了。

    陈子轻抽着嘴去给他拿布袍。

    邢剪屈膝叉开腿,张开手臂,为了让小徒弟给他穿上,他特地降低身高,不让对方费劲。

    陈子轻默默帮他穿好布袍,推着他出去:“我感觉灵堂进了脏东西,你快去看看。”

    .

    灵堂里点着烛火,门客被粗麻绳牢牢绑在棺材旁,他的头耷拉在一边,昏睡不醒。

    曹秀才不知道门客,他厚着脸皮找不待见他的翠儿打听。

    翠儿这回肯理他了,两人的说话声放得很轻,快要被刮起来的风声吞没。

    陈子轻没留意他们的话声,他凑近点瞅了瞅门客,没问题啊。

    要是跟门客没关系,那是怎么回事?陈子轻打量灵堂,发觉有口棺材的盖板是斜着的,忙道:“那里面有尸体?”

    “狗鬼叫,你也鬼叫,”魏之恕倦散地对上小师弟诧异的眼神,“师傅没跟你说?”

    陈子轻摇头:“没有啊。”他仰头去瞪邢剪,你怎么都不说?!

    邢剪:“……”

    这能叫事吗,不能。但小徒弟生气了,那就是个事。

    “生意上门的时候你在睡觉,尸体要在义庄停放七日。”邢剪生硬别扭地解释,顿了顿,粗声补了个小尾巴,“师傅不是有意不说的。”

    后半句的影响力惊人,直接就让庄严肃重的灵堂变了气氛。

    然而另一个当事人没接这茬,他想看棺材里的尸体,让大师姐给他搭把手,二人合力将棺材板推开一些。

    棺材里是个老人,没可怕死亡,面容平和安详,他是正常死亡。

    也没问题。

    陈子轻犯嘀咕,难道是他大惊小怪?可阿旺还在叫啊,阿旺是黑狗,通灵的。

    “你们快看!”翠儿忽然震惊地喊道,她的手指着被捆绑着的门客。

    刚才还昏睡的门客不知何时已经昂起了头颅,正目光森冷地看着他们,原本的黑色瞳孔竟散发着淡淡的绿光。

    “死……你们都要死!”门客的声音诡异难辨,根本不像人会发出的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陈子轻吸了口气。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管琼在一旁道,她神色平淡,身体却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情绪有点不稳。

    “魏二,你去屋里把我的工具拿来。”邢剪抓住小徒弟的手臂,往他身后一拉,整个将小徒弟挡住,他压低漆黑的眉眼,盯着门客。

    魏之恕飞快跑出去。

    门客剧烈地挣扎着,原本很粗的麻绳传来隐隐的撕裂声。

    “都出来!”

    邢剪一看情况不妙,想要开口提醒时已经晚了,只听“嘭”的一声,麻绳四分五裂,几人只觉忽悠一阵狂风袭来,吹得他们睁不开眼。

    等他们勉强睁开眼的时候,门客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同时倒在一边的还有翠儿。

    “翠儿?”陈子轻只来得及看了翠儿一眼,就听到耳边传来邢剪的喝斥,“情况不对,大家小心!”

    管琼看了一眼所有人,发现二师弟拿着师傅的布袋,呆站在屋门口。

    “二师弟?”管琼叫了一声。

    魏之恕竟没有任何反应,管琼又叫了一声,他这才僵硬的转头看来,在昏暗灯光的下,魏二双眼翻白,嘴角歪斜留着口水。

    “汪汪!”

    义庄外面的黑狗叫得更凶了,原本不敢进来的它徒然疯了般冲进来,对着魏之恕的身影拼命地吠叫,如果不是有曹秀才使出吃奶的力气拉着,它很可能就扑上去了。

    “嘿嘿……”魏二忽而阴森森地咧嘴一笑,身子就像灵猫一样,一跃就上了围墙,它扫了一眼众人后,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漆黑的树林里。

    “师傅,该怎么办?”管琼难掩急色。

    邢剪低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陈子轻拉扯邢剪的袖子:“师傅!我二师兄被附身了,你快救他啊!”

    “会救,别吵师傅。”

    “秀才,你带上黑狗,跟着我。”邢剪抹了把肌肉紧绷的面庞,叮嘱能独当一面的大徒弟,“你留在义庄看好你小师弟。”

    “看好他。”邢剪低声强调了一遍,捡起地上的布袋,径直追了出去。

    曹秀才跟黑狗紧随其后。

    .

    狗吠声从清晰到模糊,再到消失只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说明两人一狗追着被附身的魏之恕跑远了。

    义庄里只剩下陈子轻和管琼,以及倒地的翠儿,还有门客。

    陈子轻惊魂未定,张家的鬼竟然能带得出来,偷偷摸摸附在他身上,要是翠儿没把门客拖来义庄,那她肯定凉了。

    “大师姐,翠儿应该是吓晕了,先把她背进屋里吧。”陈子轻喊莫名发愣的管琼。

    “好。”

    陈子轻欲要背翠儿,管琼把他拉开,自己一手捞起翠儿的腿,一手在她腰上,轻松地来了个公主抱。

    管琼把翠儿抱进屋放到床上,她坐在床边,从袖中取出了几根银针。

    “大师姐,你这是?”陈子轻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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