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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陈子轻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小钱袋,上回在孙梁成那赚的铜板没用完,他请管琼吃面片汤。

    两人在小摊前坐下来,四周浸满了太平安宁的生活味道。

    摊主在热气弥漫的大锅前现揉面,揉劲道了,利索地扯成拇指长短放进锅里,水是开的,面片进去一会就熟了捞出来。

    管琼道:“大娘,我们不要芫荽。”

    “好嘞!”

    陈子轻疑惑不解,芫荽是什么?

    【香菜,你不爱吃。】

    陈子轻吞了口唾沫,我爱吃啊,我爱到能生吃一把。

    原主不爱,那他只能不爱了。

    面片汤比陈子轻想象得要好吃,配菜是味很正的酸菜和提鲜的小虾米,面片入口滑溜溜。他埋着头,一筷子接一筷子地捞着吃,吃得鼻尖冒汗珠,刘海粘在脑门脸泛红光。

    吃出汗了,陈子轻拉了拉衣襟。

    “小师弟,你,”

    陈子轻忽地听到管琼开口,他咬着面片抬头,眼神询问。

    管琼静了静,让他把衣襟拢好,他没多想便把拉开的衣襟拢了回去。

    吃了面片汤,陈子轻跟管琼逛起了早市,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外界人,为了不给管琼惹麻烦就不乱跑,管琼去哪,他去哪。

    陈子轻都这么谨慎了,还是遭了偷儿光顾。

    管琼一路追着偷儿,把人堵在巷子里,那偷儿看她是个女的就掉以轻心,嘴上刚调戏两句便被她给撂倒在地,扭着他的胳膊逼他就范。

    后面追上来的陈子轻气喘吁吁地撑着墙,断断续续道:“大,大师姐,钱袋拿,拿回来就好了。”

    管琼命令偷儿:“把钱袋交出来。”

    偷儿出师不利自认倒霉,他重重啐了一口,不甘地从怀中掏出还没捂热的钱袋,大力扔了出去。

    “捡起来。”管琼眉眼一冷。

    偷儿胳膊被扭,他白了脸,吃痛地求饶:“姑奶奶饶命,小的这就捡!”

    在亦庄里,管琼不认为自己是女子就不做或少做体力活,她通常都当表率,因为她是大师姐。这么多年的抬棺扛尸,管琼的力气比寻常女子要大许多,一些男子都比不上她,偷儿想挣扎着起来根本不可能。

    “谁让你站起来了,爬着去。”

    管琼说完,察觉到小师弟的视线,她偏了偏头,小师弟直愣愣地望着她,眼里亮晶晶的。

    偷儿趁她分心想跑,被她踢中小腿,压着爬到钱袋那里。

    钱袋一拿到手,管琼就让小师弟过来确认。

    陈子轻打开钱袋倒出铜板数了数:“对的,没少。”

    管琼将偷儿放走,她发现小师弟的裤子上有土,问道:“你追过来的途中是不是摔了一跤。”

    “和人撞倒一起摔的,没事。”陈子轻第一次从管琼眼中看见了清晰的关心,有人撑腰的安全感扑面而来直击心灵,他委屈巴巴,“大师姐,为什么那个人能偷走我的钱袋,是不是我看起来很好下手,很蠢?”

    管琼道:“不是你的错。”

    陈子轻耷拉着脑袋,很丧气的样子,头上多了只手,生疏地摸了摸,他惊了下,飞快看一眼大师姐。

    管琼不自然地收回手,陈子轻欲要说话,巷外传来惨叫,他们对视一眼,走到巷口查看。

    客栈的少爷把偷儿踹趴下,“嗖”地一下躲了起来,衣角都没藏好。

    陈子轻:“……”

    “无关紧要的人,不必在意。”管琼在他耳边淡语,“我们把早市逛完就回客栈,师傅他们该起来了。”

    陈子轻走在管琼后面,边走边撩起短衫下摆,将钱袋系回腰上。

    回到早市上,前头的管琼突兀道:“小师弟,碧玉簪是你为大师姐挑的?”

    虽是疑问,字里行间却透着断定。

    陈子轻“唔”了一声。

    管琼在马的嘶鸣声道:“想来也不是师傅能做出来的事。”

    陈子轻看她发髻上的簪子:“银子真的是师傅出的。”

    “这我不曾怀疑过。”管琼朝一处望去,“小师弟,吃糖葫芦吗?”

    陈子轻摇头:“不吃了。”不花那个钱了。

    管琼拉他避开挑着担子路过的行人:“没事,大师姐给你买。”

    陈子轻笑嘻嘻地嘀咕:“那我要糖衣最多的。”

    .

    不知道是不是有滤镜,陈子轻觉得古时候的糖葫芦比现代世界的更好吃,糖衣很脆,里面的山楂又酸又甜。

    他回到客栈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在现实世界没买过糖葫芦。

    “上哪逛去了?”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循声看去,邢剪坐在一楼靠窗的桌前,桌上摆着一大盘油炸桧和一盆豆浆。

    “逛了早市。”陈子轻走过去拿起一块这个时代的油条快速吃着,一晚面片汤根本填不饱肚子,空位大着呢。他口齿不清地冲着上楼的管琼喊,“大师姐,你不吃啦?”

    “不吃了。”管琼很快便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

    陈子轻抹着嘴坐在邢剪身旁:“师傅,二师兄跟秀才没下来吗?”

    邢剪看他鼓动的腮帮子:“你能不能吃完再说话?”

    陈子轻背过身去。

    邢剪:“……”老子凶了吗?刚才那算凶?

    “你二师兄在房里磨蹭不敢下楼,秀才还睡着。”他硬邦邦地给小徒弟解惑。

    陈子轻把身子转了回去。

    邢剪的额角蹦了蹦,问他早市好不好玩。

    “好玩。”陈子轻拿起盆里的大勺,从叠一起的碗上扣下来一只,舀了两勺豆浆到碗里,他捧着大口喝起来。

    邢剪自个也吃起了早饭,他清早就受了大罪,有点萎靡。

    发觉小徒弟若有似无地瞄了眼他的军事基地,他大腿肌肉瞬间绷成硬块。

    不看了不看了,陈子轻把油条放进豆浆里泡了泡,放进嘴里吸溜油条里的豆浆:“师傅,关于昨晚我跟二师兄去那什么馆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今儿不要教训二师兄了好不。”

    邢剪冷哼:“你倒是提醒我了。”

    陈子轻呛了下,他拉住邢剪的袖子,轻轻地扯了扯。

    邢剪瞪他:“吃你的!”

    那就是不会教训了。陈子轻顿时就把手收回去,放心地吃着软烂的油条。

    邢剪看一眼被拉过的袖子,拍打几下,这个小徒弟太烦人。

    街上渐渐喧闹嘈杂,客栈里的静谧没有完全撤走,三两客人在享用早饭,偶尔交谈,不吵吵闹闹。

    陈子轻吃好喝足:“师傅,我们今天回去吗?”

    邢剪一口闷掉一碗豆浆:“可回可不回。”

    陈子轻坐的板凳,没有靠地方,他就犯懒地趴在桌上:“什么叫可回可不回?”

    邢剪手肘压着桌面拉近距离,漆黑的眼里映着少年模样:“你想回就回,你不想回,那就不回,师傅说得这么明白,可满意?”

    陈子轻头皮战栗,完了,完了啊。

    “邢师傅,崔兄。”

    楼梯方向的喊声解救了陈子轻,他反应很大地站起来:“秀才!”

    曹秀才宿醉一场,精气神竟然格外的好,他梳了乱发理成髻,说是要去彩云家里,早饭都顾不上吃,只想快点去拜访二老。

    陈子轻叫不住曹秀才,他见人出了客栈,不得不凑在纹丝不动的邢剪耳边说:“我跟过去啊。”

    邢剪赶小虫似的挥挥手。

    陈子轻撒腿就跑出去找到曹秀才:“你知道彩云家在哪吗?”

    曹秀才一呆:“不知。”

    陈子轻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先别急,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

    找谁打听呢,总不能在街上逮个人就问认不认识彩云吧。

    陈子轻想了想,返回去找在客栈门口吆喝拉客的小二,他给了铜板,小二抛了抛铜板,塞进袖子里。

    小二每日接触很多客人,五湖四海形形色色的客人,他们到客栈吃喝总要说笑讨论事,小二那不就多少都能听到点了嘛。

    陈子轻没问错人,他从小二嘴里问出了彩云家的地址,陪曹秀才去了。

    谁都没想到的是,彩云的家人不在了。

    小二没透露,陈子轻跑了个空,他摸摸大门拉环上的锈迹。

    “竟然都不在了。”曹秀才踉跄着后退,全然没了一路上的精气神,“那她无家可归了,她回不了家了。”

    “秀才——”陈子轻惊叫着扶住往后倒的曹秀才。

    另一头,客栈里

    魏之恕慢慢吞吞地下楼,他坐在师傅对面,吃微冷的油炸桧,含糊道:“师傅,昨晚是我糊涂。”他醒来发现人在客栈,哪怕记不太清醉后的种种,也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邢剪严厉异常:“我找到你们那会儿,本想把你带回客栈吊在房梁上,抽一晚上。”

    魏之恕头痛欲裂,那师傅怎么没动手,他喝多了抽着也没多大感觉,现在清醒了再被抽,那就不一样了。

    “你小师弟给你求情了。”

    魏之恕咀嚼油炸桧的动作一停。

    “魏二,这是他第几次护你?”邢剪看窗外街市。

    魏之恕接着咀嚼油炸桧:“我从前护了他不知多少次,他怎么护我都是应当的。”

    邢剪搓了搓下巴上的胡渣:“人该往前看。”

    魏之恕耸耸肩:“师傅说得对,从前如何如何就都不算了,他现今护我,我会对他道谢,郑重地诚恳地道谢。”

    邢剪盯着没个正形的二徒弟:“这次回去后,你不能再和小师弟同屋了。”

    魏之恕端碗的手颤了颤,指尖扣紧碗口,师傅终于知道他的断袖之好了,再找个机会让管琼知道,他就不用背负压力了。

    “那我到时看看,义庄四周的破屋有哪个能收拾出来一间。”魏之恕闲闲地喝下一口豆浆。

    邢剪理所当然道:“不用,你还住原来的屋子,你小师弟到我那边睡。”

    “噗”

    魏之恕口中的豆浆喷了出去。

    邢剪甩着遭殃的袖子,满脸凶光地喝斥:“像什么样子,赶紧吃,吃完去找你小师弟!”

    .

    彩云家门前的巷子里,陈子轻给曹秀才擦汗。

    曹秀才虚汗流个不止,他的样子像是回光返照的人到时间了,病情加重了,马上就要蹬腿了。

    天黑前都会亮一小会,之后才变黑暗。

    陈子轻心惊胆战,秀才不会要死在这里吧,他怕死了。

    速效救心丸有有用吗?

    陈子轻管不了有没有用了,他跟监护系统买,却被告知公司没有此类道具。

    怎么没有卖的?陈子轻两眼一抹黑,手腕突然被抓住,他垂头看去。

    “翠儿……”曹秀才紧紧抓着好友,“崔兄,翠儿在哪里?”

    陈子轻欲哭无泪,他不知道啊,翠儿姑娘说彩云是被害死的,那她估计在为主子报仇。

    回张家了吧,人死在张家,肯定要从那里开始查起。

    翠儿在张家的话,她想必就在查探她主子没出病的原因,希望她平安。

    陈子轻把没什么重量的曹秀才背了起来。

    曹秀才趴在他背上自言自语,没什么逻辑章法,想到哪说到哪,陈子轻费力地听着。

    好像是什么彩云生前让秀才带她走,她只想做彩云,那个与他游湖偶遇的彩云。彩云想要秀才带她私奔。

    秀才说不能,他后悔了,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要是时光能倒回去,那他一定抛下圣贤道德,抛下礼义廉耻,无论是世人的眼光,还是内心的自我谴责,都比得上所爱之人的安危。

    他被身外之物迷住了心智,他错了。

    陈子轻之前没听秀才讲这些,他头一回听,心下不由得犯起了嘀咕,彩云是不是知道自己会遭遇不测啊?

    想到这,他踩着土块停下脚步,如果真是这样,那彩云一定留了什么。

    陈子轻继续走,视线无意间扫到秀才垂在自己身前的两条手臂,瞳孔猛然一缩,对啊!这件蓝色长衫不就是吗!

    陈子轻赶忙把曹秀才放下来,让他靠在墙边:“秀才,彩云给你做的这身衣衫是她什么时候给你的?”

    曹秀才神志不清。

    陈子轻咬牙掐他的人中,狠心用了很大的力道:“这很重要,你告诉我。”

    曹秀才幽幽清醒了一点:“就是她让我带她走的那晚。”

    陈子轻很快便明白,那也是他了解到秀才跟心上人约会,分道扬镳的那晚。

    “彩云把衣衫送给你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曹秀才迟缓地摇了一下头。

    陈子轻的脸上写满失望,是他想多了吗?

    “我想起来了。”曹秀才倏然睁了睁眼,“她说了话的。”

    陈子轻屏息:“什么话?”

    曹秀才恍恍惚惚地抚摸长衫:“她叫我一定要保管好,说了两次。”

    陈子轻立即检查起了曹秀才的长衫。

    曹秀才虚弱地推他的手:“曹,曹,曹兄,你这是作甚,你别,你不要摸……”

    陈子轻说:“脱下来。”

    曹秀才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陈子轻直接上手。

    不多时,曹秀才穿着里衣,悲苦地蜷在墙根底下:“这是彩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个念想,我不清楚崔兄此番行为的目的,还请你轻着些……”

    “我不会把你的念想弄坏的。”

    陈子轻嘴上说着,手上动作没停顿,他把长衫铺在地上,尽量铺凭证,一寸一寸地仔仔细细摩挲。

    指尖碰到一处,陈子轻的心跳瞬间就加快起来,他确认地揉捻布料,这里面有个夹层。

    “秀才,我要食言了,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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