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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邢剪给他灌药,他喝一小半,漏一大半,边喝边咕噜着挺起胸脯咳嗽,要被呛死的感受直击天灵盖。

    “我要大师姐……”陈子轻气若游丝地往床边爬。

    邢剪把他提到自己腿上:“男女授受不亲,你让你大师姐给你喂药,像话?”

    陈子轻就势枕着他肌肉坚硬的腿:“那我要二师兄。”

    邢剪不由分说地掐着小徒弟的下巴,将剩下一点药灌他张开的嘴里,大手拢上他呛红的眼睛跟鼻子,粗鲁地抹了抹:“行了!”

    陈子轻还不肯放弃,药碗被“哐”地摔在桌上,他缩了缩湿淋淋沾着药汁的脖子,委屈巴巴可怜死了。

    “魏二!你小师弟说他要你!”

    陈子轻的脑袋被抱起来,往床上一扔,邢剪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力气多大啊,属牛的吧!他眼冒金星:“不是,我随口一说,师傅,我药都喝完了,用不到二师兄了,诶,师傅……师傅啊!”

    邢剪人已经出了屋子。

    魏之恕从义庄院墙的大洞外往里探头:“师傅,刚刚你是不是说小师弟要我?”

    邢剪把门带上,摩挲指间的潮湿:“要个屁,他胡诌的,你也信。”

    魏之恕穿过墙洞走进院里:“我信。”

    邢剪眉峰一压:“你小师弟有今天,都是你惯的,没事少惯他。”

    魏之恕笑着走到屋前:“我惯了这么多年,师傅都不管,怎么如今却要管了。”

    “我能不管吗,他从前什么样,现今什么样!”

    魏之恕不解:“什么样?”

    邢剪瞪了眼一肚子废话的二徒弟。

    屋里传出咳嗽。

    师徒同时抬脚,相视一眼,做师傅的并未进去,但他也没让徒弟进屋。

    “不就是咳两声,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邢剪给鸡妈妈似的二徒弟派了个活:“砍柴去。”

    魏之恕略微不满地蹙了蹙眉,义庄四周的干柴都让他砍完了,要往外扩展地点,他这一去一回,快也要一个时辰。

    “那小师弟……”

    邢剪受不了二徒弟的操心命,把他扳过去背对屋门,拍着他的肩膀道:“别婆婆妈妈了,你砍完柴回来,你小师弟还在床上躺着,胳膊腿都在,掉不了一根毛,少不了一块肉。”

    陈子轻不知道屋外的情况,他咳了会缓下来,揉揉因为咳嗽发疼的嗓子,被褥里的身子又烫又湿,裤||裆都要滴水了。

    上个任务一开始就发烧,这个任务也没逃过去。

    陈子轻使劲拨了拨小臂最外沿挨着腕骨的黑布条,眯着一只眼凑上去看,里面的皮肉还是紫黑色的,果然退不掉。

    屋门被推开了,陈子轻赶紧闭眼装睡。

    被子动了动,一条手臂伸了进来,他一哆嗦,并着腿夹紧。

    没用。

    浸着热汗的湿裤子还是被扒下来,抽出了被窝。

    他光|溜了。

    脑门一绺一绺的湿发里粗暴地|插|进|来手指,粗大指骨蹭着他滚烫的皮肤撩起发丝,在他露出来的胎记上搓搓:“上衣也要师傅给你扒?”

    陈子轻睁开烧红的眼眸,白了他一眼。

    邢剪怔然片刻,沉沉笑着在小徒弟湿漉漉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屋内弥漫着药味,混杂淋漓的湿热气息,师傅跟小徒弟你一言我一语。

    “那师傅给你扒上衣的时候,别一副良家妇女被强的样子,能把人笑死。”

    “……”

    “都扒了,我打水进来给你擦擦。”

    “擦哪儿啊?”

    “你哪儿湿了,就擦哪儿。”

    “都湿了。”

    “那就都擦!”

    .

    陈子轻高热一天就退了,低热持续了两三天,他味觉恢复了便不喝粥了,要吃肉。

    管琼给他烧了一大盆肉,油煸掉了大半,不怎么腻。

    陈子轻吃得饱饱的,热切地接走了刷锅洗碗的活,他拿着一捆草茬在锅里刷擦,魏之恕进来了。

    “师傅呢?没回来吗?”陈子轻向伙房外瞧。

    魏之恕脸一阴,他跟师傅在江上捞了个沉尸,给人送过去了,由于是穷人家,他们一个铜板没收。

    那户人家心存感激,塞了他们一袋大豆,一袋白萝卜,就在院里放着。

    师傅在吩咐大师姐切多少萝卜做咸菜,他自己先来伙房填饱肚子,小师弟不关心他饿不饿,就问师傅。

    魏之恕越想越怄气,正当他装着怨气的瓶口要崩开的时候,耳边冒出少年饱含关心的清亮叫声:“二师兄,你饿了吧。”

    瓶子里横冲直撞的怨气平息了下去。

    “我给你留了你爱吃的菜。”陈子轻拿开倒扣在饭碗上的空碗,把那碗饭递过去,“你快吃。”

    魏之恕默了默,嗤道:“不就是剩饭剩菜。”

    “不是啦。”陈子轻说,“这是先盛起来的,没有我跟大师姐的口水。”

    口水?魏之恕厉色:“崔昭,你是不是疯了?”

    陈子轻两眼迷茫,我怎么就疯了?

    魏之恕探究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小师弟什么都不懂,白纸一张,他闭了闭眼:“这话我今后不会再说,我只在此时说一次,你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在人面大胆放肆。”

    陈子轻心下了然,古人大多保守矜持。

    “多谢二师兄的警醒。”陈子轻认真地说道,“我一定谨言慎行。”

    魏之恕乏了:“筷子。”

    陈子轻用眼神说:你自己拿喽。

    魏之恕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现在连给二师兄拿个筷子都不行了,从前在吃饭上面,二师兄是怎么对你的?”

    陈子轻反射性地好奇,他怎么对我的?

    【你儿时总是要你二师兄喂你吃饭,一勺饭,他吃一半,剩下一半送到你嘴里,你才肯吃下去。】

    陈子轻的表情一言难尽,这种信息就不用解锁了,让它封着好了。

    “是我不对。”陈子轻把筷子递到魏之恕手上,供奉神像似的,“二师兄,给你筷子。”

    魏之恕用筷子在饭菜里挑挑拨拨,吃两口,含糊不清道:“乡里来了个戏班子。”

    陈子轻刷锅的动作一停,戏班子终于来了!他把草茬往刷锅水里一丢,跑到魏之恕面前说:“二师兄,我们下午去看戏吧!”

    魏之恕凉飕飕道:“看戏不要包银?”

    陈子轻的兴奋劲瞬间瘪了,不是电视里那种当街表演,人群随便围观的戏吗?

    “戏班子唱的什么戏啊?”

    魏之恕把碗端开,免得溅到他唾沫星:“影子讲故事,皮影戏。”

    陈子轻眼睛一睁。

    魏之恕看他这样就知道来劲了:“我的药钱有了吗,是不是要我给你下最后通知?”

    “这个月还没过去呢。”陈子轻匆匆刷好锅,殷勤地去给师傅送饭。

    魏之恕在伙房吃着饭菜留意动静,师傅会同意吗?

    以往不会,这回吧……

    他在筷子上卷了圈酱色粉条,尚未送入口中,一声呼叫就随春风飘进他耳中。

    “大师姐,二师兄,师傅下午要带我们去看戏——”

    魏之恕端着碗筷去伙房门口,依着门框吃粉条,入眼是小师弟拉着师傅袖子欢笑的画面。

    察觉管琼的视线,他轻飘飘地迎上去,微笑着用眼神询问。

    “二师弟,你快点吃。”管琼颔首道,“吃完和我一起切萝卜。”

    魏之恕唇边的笑意消失无踪,整个义庄他活最多,也怪他自己,以前总把小师弟的活搬过来,搬着搬着就成他的了。

    .

    陈子轻惦记着皮影戏,出发前不忘去找秀才,想拉上他散散心。

    秀才不发热了,却还是病怏怏的,他的躯壳已经从里面开始生出霉点。

    为了不让好友失望,秀才答应同行。

    戏班子的到来让本就热闹的街市越发喧哗,陈子轻一行五人直奔目的地,他们到那儿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大棚子,很多人堵在棚子入口处。

    管事打扮的中年人高举木牌,上面写着“空”字。

    棚子里摆着上百个座位,都卖完了,只能明儿再来就是。

    那些人不肯走,一个劲地问今儿的其他戏呢,管事的晃晃木牌,意思明了,全部没有空位。

    陈子轻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有点懵,他作为现代人,没看过皮影戏情绪高亢点正常,可这里的人怎么也这么热情。

    “才那么点座位,耍人玩。”魏之恕道。

    陈子轻也觉得,戏班子真的是来赚钱的吗,该不会另有目的吧?他东张西望,到处都是人头。

    “是孙班主!”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四面八方都掀起了喊声:“孙班主!孙班主!”

    陈子轻犹如来到追星现场,他在推搡间后退好几步,被一只宽袖打到脸,头顶是邢剪不给面子的笑语。

    “你怎么跟个萝卜头一样,师傅一转眼,你就要被淹了。”

    陈子轻话没说上就让邢剪打横扛在肩上,他的视野得以高阔起来,很快就随着行人的动向发现了那个孙班主。

    竟然是个年轻人,一袭青衣,身形颀长,面若冠玉。

    戏班子能这么吃香,除了戏精彩,估计也有他的原因,生得相貌堂堂。

    陈子轻不感兴趣地就要收回视线,孙班主似有感应地朝他这个方位看来,他们视线对上。

    有点熟悉。

    不应该啊,这个孙班主不是才来吗?

    记错了,说书的老头告诉过他,班主是先大部队一步,从江上来的乡里。

    但在这之前,他确实没见过孙班主。

    陈子轻心里的怪异感一闪而过,不见踪迹,他被邢剪扛出拥挤人流,放在一个商铺旁边。

    铺子里的老板跟小厮都不见人影,看热闹去了。

    陈子轻靠着石墩子整理腰带,都在邢剪肩头蹭歪蹭乱了。他嘀咕道:“皮影戏看不了,那咱们干什么?”

    见四人没一个出声的,陈子轻紧紧抿嘴:“你们不会是想现在就回去吧?”

    “要回你们回,我反正不回。”他话音未落,后颈就被一只没有体温的假肢箍住,捞向挺拔威猛的身影,鼻尖虚抵着灰色粗布袍。

    “街上这么多人,你留下来做什么,当肉饼?”

    邢剪箍着小徒弟的后颈,带他从这个商铺的屋檐下到那个商铺的屋檐下,一路远离车马行人。

    陈子轻往后扭头,管琼随后,末尾是魏之恕,秀才在他们中间,三人没掉队。

    “师傅,你要带我去哪啊?”陈子轻把头转回去。

    “那你卖掉换猪仔。”邢剪说得跟真的一样,“到时论斤称,你争点气,让师傅多换两只猪仔。”

    陈子轻不想说话。

    走了一会,他听见了清脆响亮的敲锣声,前面有杂耍!

    .

    杂耍队常有,但今儿格外卖力,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因为群众前所未有的多,那都是没赶上皮影戏的。

    人非常多,里三层外三层,高矮不一。

    师徒四人和秀才去晚了,没有视角好的位置,他们便随意听一听起哄声,张罗声,这不包括陈子轻。

    杂耍队的小姑娘端着个盘子绕圈喊:“各位乡亲父老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群众里突然一阵喧闹,后面的往前面挤,最后面又凑上来一拨人,陈子轻五人被冲散,邢剪及时将他扯在身前。

    “好!”

    杂耍队当家的上看家本领了。

    陈子轻看不到表演的是什么节目,他前方有个孩童骑在爹爹脖子上手舞足蹈,天真无邪地叫着:“枪,枪。”

    吞长枪吗?陈子轻踮脚蹦跳,好想看看是演的,还是真的。

    发顶一沉,有宽如蒲扇的手掌按上来,他挣了挣,听见一道嫌弃的逗趣:“别人有大马骑的时候,你看你那眼馋样。”

    谁眼馋了!

    陈子轻转身面对邢剪,仰起头就要解释,却见邢剪屈膝,他一时怔在原地。

    邢剪弯腰捉住小徒弟的腿,轻松就把他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肩上。

    陈子轻下意识环住邢剪的脖子:“师傅,怎么……”

    骨节分明的粗长五指扣住他的腰,指尖几乎从他腰这侧搭到腰那侧,尺寸差异过于强烈,他一麻,没了声音。

    “骑上去。”

    邢剪拍他大腿软肉:“别人有大马,你也有。”

    作者有话说:

    那个杀好要不要内脏,是我这边一个卖菜软件里的。

    ??83

    ?

    春江花月夜

    ◎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邢剪人高马大地站在群众后方,

    双手拢在宽袖中。肩上坐着个成年男子,他却丝毫不吃力。

    犹如一片叶子,一片羽毛落在他肩头。

    那样澎湃的力量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认出他的与他打招呼,

    他抬了抬长着青渣的下巴,算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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