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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后面椅子上的手机嗡嗡响了一会,停了,又响起来。泳池里的柏为鹤并未听见,他沉浸在某种思绪里。

    水面在强有力的哗啦声后破开,一道线条硬朗而性感的身影潜入水中。

    泳池的水花拍打声响了一阵,柏为鹤上了岸,随意抓到后面的短发不断往下滴水,他低喘着,弯腰拿起扶手边的浴巾擦着脸去椅子那里。

    这时刚好又进来一通电话,柏为鹤用浴巾清理掉左耳朵里的水,戴上一旁桌上的助听器,接听道:“什么事?”

    “柏总,爆炸事件有眉目了。”周梁锐人在重建中的夏家村,他很没形象地坐在一辆三轮车上,名牌公文包随意丢在脚边,周围都是西瓜。

    周梁锐就在这氛围里讲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柏为鹤闻言只说:“知道了。”

    周梁锐揩鼻子上的汗,老板看来早就推测到了啊。他吹着凉丝丝的晨风问:“那我去谯城?”

    “暂时不用过来。”柏为鹤将浴巾围在腰部,“你留在垡城。”

    周梁锐不解:“我留下来做什么?”

    “随你做什么,谈情说爱,度假放松都行。”柏为鹤坐到椅子上面,抬手按了按眉心,“你来谯城会坏我事。”

    周梁锐:“……”

    他一个响当当的金牌秘书,能坏什么事?

    本来他还真不想立刻转去下一个工作地,打算趁着这个时期休息休息,但老板这么说就挑起他的积极性了。

    所以他决定连夜赶去谯城,他倒要看看老板在谋划什么新项目。

    计划赶不上变化。

    周梁锐被一拨西装大汉“请”到了一处湖景别墅,他在举止上倒是不拘谨,拿起佣人送的茶水一口喝光:“早饭有吗?”

    还没走远的佣人:“……”

    左后方的管家:“……”

    佣人应付不了这个局面,管家挥手让佣人走,他刻板着脸走近:“这位先生,”

    周梁锐文质彬彬地递出一张名片。

    管家看清了上面的字迹,眼角一抽:“周秘书,请稍等。”

    二楼,傅延生在房里睡觉,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床里面立着一具人形玉雕,金色的眼眸半睁半合,脖颈上有个黑色电子圈,一头柳丝般的长发垂在腰部,惟妙惟肖。

    门外传来管家的汇报声,傅延生睁开眼,他满脸戾气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转了转尾戒。

    不多时,傅延生带着一身水气下了楼,手里握着一把枪。

    周梁锐面不改色地打招呼:“傅总。”

    傅延生坐他面前,问管家要了一块布擦拭枪支:“周秘书,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用我说吧。”

    “照片确实是我拍的,纯属是随手一拍,没有任何想法。”周梁锐没直说自己拍下来是想看看戴绿帽的傅总会有什么精彩表情,他叹了一口气,在黑洞洞的枪口下摊手,“但还真不是我寄给你的。”

    周梁锐不慌不忙地陈述:“我的手机上出了个病毒,损失惨重,照片被窃取了。”

    傅延生盯着他的眼神阴森森的。

    周梁锐宁愿各处跑业务都不想坐在这一秒,傅延生瘦削不少,都开始了新的感情,还摆出一副要清算太太生前烂账的寡夫样子。

    “凭你一张嘴说,我就信?”傅延生冷笑。

    周梁锐爽快地交出手机:“你可以让专业人士进行数据追踪,病毒是上个月初出现的。”

    傅延生持枪对着他,面色骇人。

    周梁锐从容地坐着。

    一场心理战进行了三五分钟,枪发出闷响,他的左胳膊上一疼。

    傅延生把枪扔到桌上:“让你主子亲自来保你。”

    “那怕是不行。”周梁锐没去管流血的伤口,斯文地微笑,“我的分量重不到那上面去,傅总抬举我了。”

    “这样,我打个电话。”他当着傅延生的面翻开通话记录,拨了过去,祈祷老板别像清早那样半天才接。

    柏为鹤此时在吃早饭,手机带在身边,助听器也佩戴上了,因此接得不慢。

    一接通,周梁锐就夸张地惨叫:“柏总,江湖救急!”

    柏为鹤放下筷子:“把手机给傅延生。”

    周梁锐得意地抖腿,老板反应够快,默契也有。他把手机堆到傅延生面前:“傅总,我老板要跟你沟通。”

    傅延生扫一眼他胳膊上的伤口:“捂好了,别给我把血流到沙发上跟地毯上。”

    周梁锐:“……”就你这狗德行,傅太太不跑才怪。

    傅延生拿过手机起身走出客厅:“柏为鹤,我前段时间收到了一组照片,来源查到了你的秘书头上,你怎么说?”

    柏为鹤慢条斯理地问道:“什么照片?”

    傅延生说:“我太太和,”

    难以启齿,妈的。

    他的人在找费莱尔,不止因为费莱尔是照片里的另一个主角,背着他抱了他的太太,有失分寸,过了。

    还有那次在码头,四处查找夏桥正接头人的费莱尔迟迟没有出现,就已经不对劲了。

    费莱尔背叛了他。

    傅延生像他妈窝囊的先生,走到花园的隐秘角落才出声:“我太太和我曾经的手下有不合理接触的照片,照片内容是去年的事。”

    柏为鹤沉默几瞬:“你认为我的秘书去年偷拍了照片,并于今年在我的授意下匿名发给你,挑拨离间你和你手下的关系?”

    傅延生听他梳理逻辑,火冒三丈:“不然?”

    柏为鹤的情绪没起半点波动:“我没有那么做的动机。”

    傅延生嗤笑:“没有吗?”

    柏为鹤平淡道:“没有。”

    傅延生恶劣地笑,原来有,人死了,确实没有了。

    人死了。

    跟奸夫私奔的傅太太一下海就成了海妖,在那么多人的搜寻中魂归深海。

    大早上的,傅延生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他徒然就没了调查的心思,挂掉电话把手机扔了,周身气息阴冷地回到客厅,脚步不停地朝着楼梯口走去。

    周梁锐没问自己的手机在哪,他捂着伤站起来说:“我可以走了吧。”

    瞥见楼梯上的少年,周梁锐笑着打了一声招呼:“祝傅总跟准傅太太幸福美好。”

    微子铭的脸红了红:“谢……”

    才说了一个字,就感受到了楼下席卷而来的可怕目光,他一哆嗦,转身就小跑着回房去了。

    .

    周梁锐一处理完胳膊上的伤就去了谯城,他没去老板的住处,而是在一家酒店住了下来。

    睡够了,周梁锐才上街置办礼品,老板跟母亲住一起,上门总不能空手。他逛到一个商场的时候,从扶梯上去的途中余光向下瞥,眼珠子一瞪。

    熬夜老花眼?

    周梁锐从另一侧扶梯下去却没能找到那个人影确认一下,真像海里的一尾鱼,尾巴一甩就游走了。他拎着大包小包去了老板家里,受伤失血加上坐长途的疲劳都压不住他的八卦。

    “柏总,我可能需要申请一个长假。”

    周梁锐煞有其事地说:“我出现幻觉了,我竟然在谯城看见了去世的傅太太。”

    柏为鹤欲要开口,有信息到了他的手机上面。

    【昨晚忘了问了,当时我找你要手机号,你就给我啊?你把一个醉鬼的话当真?】

    柏为鹤漫不经心地输入文字:【为什么不】

    陈子轻看到这个回复以后,心跳就变得有点快,他迟疑地想,自己没说别的了吧?

    一只手搭上他的腰,他“啪”地打开。

    夏桥正丝毫不见被激怒的姿态,俨然是一头伺兽的狼狗:“你还去不去“壹“餐厅熟悉环境?”

    陈子轻收起手机,拉上口罩:“去啊,现在就去。”

    商场的洗手间整得像宫殿,他走过成片的镜子,对着其中一面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方远安的木材生意没断,变成他兄弟的家族企业了,我让你调查,你查了没啊?”

    夏桥正吹吹被拍过的那只手:“不是说我是他后代吗,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陈子轻抽了抽嘴角,夏桥正天天都很燥,一说就顶他。

    发尾被撩拨,他伸手去拍,反被握住手腕,粗糙干燥的掌心整个包住他的手。

    夏桥正冷言冷语:“你是不是想你前夫了?”

    陈子轻脚下一个踉跄:“我受|虐|狂啊,我想他!”

    夏桥正露出恍然的表情:“我也虐待过你,怪不得你口口声声说想要把我留在你身边,为了得到我用了毫无人性的低劣手段,知道我犯贱喜欢上你这个仇人以后,却不准我碰。”

    陈子轻:“……”这话憋很久了吧,说这么快都没停顿。

    夏桥正摘掉他的墨镜,目光犀利地审视他的眼睛:“不是你前夫,那就是柏为鹤?”

    陈子轻眼神一飘:“我非得想男人?”

    夏桥正嘲讽道:“柏为鹤是厉正拙的外甥,你想跟他上床,下辈子吧。”

    陈子轻蹙眉:“我不想。”

    “录音了。”夏桥拿出手机,在他眼皮底下结束录音,“下次被我逮到你想对柏为鹤张腿,我就发给他。”

    陈子轻气得发抖,没意识到自己眼尾晕了点湿红,只发现夏桥正低头逼近他。

    距离太近,他闻到了对方呼吸里的苦味,转开了头。

    夏桥正一顿,若无其事地起身松开他的手,在他眼尾揉搓了两下,点着烟往外走:“跟上,快点。”

    陈子轻的眼尾生疼,掉下了生理性泪水,他随便抹抹,厉正拙明知他跟夏桥正的关系,还把夏桥正送他身边。

    那厉正拙知不知道他在垡城和柏为鹤的几次接触?

    陈子轻怀疑厉正拙什么都清楚,他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希望傅延生能晚点来谯城,别让厉正拙看戏看过瘾。

    .

    傅延生没想过要去谯城,他的位置由不得他长期懈怠,今天死谁明天死谁都影响不了他的脚步。

    夜幕降临,大厦的灯光渐渐暗淡,很多职员都下班离开了。

    傅延生还在办公室处理一批紧急文件,年后像这么加班是常态,他放助理团走了,就想一个人待着。

    别墅都不想回。

    胭脂俗粉东施效颦,令人作呕。

    等傅延生忙完,外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他通常都是直接坐专用电梯去地下室,今晚不知怎么下到十六层突击检查,发现还有一个留下来加班的员工。

    这个员工坐在电脑前,只露出半个脑袋,看不出长相和年龄。

    搁以前,傅延生会过去看看长什么样,能不能带走,如今的他提不起兴致。他动了动喝多咖啡有些痛的嗓子:“时间不早了,有什么工作明天再来做。”

    对于傅延生的话,那明员工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在电脑前坐着。

    傅延生也不在意,随口一说而已,他正要转身离开,可没有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很像是人的笑声。

    “嘿嘿!”

    傅延生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那个员工:“是你在笑?”

    员工没有回答,也没有动,这让傅延生心生不悦,迈步向员工的座位走去。

    “公司不会强制任何人加班,你完全可以回去,别他妈在这发疯。”

    “嘿嘿!”笑声再次传来。

    “你……”傅延生刚要开口质问,就听见一个清亮的,极其熟悉的声音响起。

    “傅少,好久不见。”

    “兰翕?”傅延生看清了这个员工的相貌。

    这个人不是公司的员工,而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兰翕,傅延生没想到他会来找自己。

    “没错,是我,哈哈……”

    兰翕笑得很得意,然后他就神秘兮兮道:“傅少,你知道吗?那个房间真的好黑啊,一个人都没有,真的好可怕!”

    傅延生俯视他因为服用精神药物而浮肿松软了一圈,已经再无紧致光彩的脸:“你是逃出来的?”

    听到“逃”这个字,兰翕瞬间炸毛,大吼道:“逃?你以为我逃得掉吗?别天真了,哈哈……”

    兰翕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身体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呜呜……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呜……”

    兰翕的哭声很是绝望,就在傅延生考虑,要不要多管闲事地给兰家打电话的时候,

    只见兰翕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门口看去。

    “来了!是他们!”兰翕语气紧张,一指门口略微幽暗的走廊。

    “就在那里!”

    傅延生皱眉向外面看去,精神病院的人找到傅氏来了?安保是死的?

    然而此刻在傅延生的视线里,外面除了空荡荡的走廊和应急灯外,什么都看不到……

    兰翕看着走廊却很是恐惧,他的手颤抖着伸进口袋里摸索摸索,掏出了一张纸。

    “哼!我不怕你们!”

    兰翕举着纸,对着门口恶狠狠道,“我有茅山道符护体!”

    傅延生看着他拿着的这张纸,通体雪白,就是张普通的餐巾纸,皱巴巴的连一个字都没有。

    “看到了吗!”兰翕举着餐巾纸,语气嚣张。

    “现在知道怕了吧!哈哈……”

    兰翕张嘴放肆地大笑着,接着他的嘴越张越大,直到他把餐巾纸塞进嘴里,美滋滋底嚼了起来。

    “嗯嗯,好吃,好吃。”兰翕边吃边感叹,“傅少,你这宵夜真不错!”

    兰翕这是彻底疯了。

    傅延生无动于衷,他看见兰翕在吃完纸之后,又拿起电脑边的打印纸,继续嚼了起来。

    口水从他的嘴角淌了下来,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呕吐了,在吐出一些白色的东西后,傅延生面颊肌肉骤然一抽。

    兰翕竟然吐出了一截黑色的布,扭曲地挤压在一起包着他的粘液,依稀可以看出,这是顶帽子。

    傅延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境下,见到这玩意儿。

    “呃……”

    面前的兰翕忽然身体绷直,脸色涨红,他的四肢张开,拉得笔直,就像是有很多人在用力拽着。

    傅延生隐约间听到了熟悉的笑声,原来并不是兰翕发出来的。

    “啊……”兰翕痛苦凄惨地尖叫起来,撕心裂肺。

    傅延生偏过身,摸口袋找烟,或是找枪,烟跟枪一样都没找到,他阖起眼,暴力地掐上激烈鼓跳的太阳穴。

    当一人成了被拔河的绳子,他到底是怎样的凄惨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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