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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OK。”费莱尔说,“查到了资料给兰翕?”

    “留着。”

    费莱尔挑眉,那看来是要给微玉了。

    傅哥又能换到点东西。

    只不过,什么还需要用资料换,直接索取不就好。

    挺会逗小猫的。

    费莱尔嘎嘣嘎嘣咬着薄荷糖走出病房,他整理着西装领口穿过长廊:“那就查查看冯三少死前接触过什么人吧。”

    .

    夏家村这边,陈子轻拿了桌上的纸巾擦擦手机,把自己的手汗擦掉,他将手机放到柏为鹤的位置,动作一顿。

    黑色带透明细管的助听器,静静躺在桌上。

    柏为鹤出去怎么没把助听器戴上,这么重要的东西……

    是有什么急事才落下的吗?

    陈子轻犹豫要不要给柏为鹤送过去,还是算了吧,免得又被说“傅太太,请自重”。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跟衣服鞋子,去找村民要了联系方式揣兜里,带着对方上午给的旧手机跟六百块钱出发了。

    第二次尝试着穿过山路走到大路上去,依旧以失败告终。

    陈子轻惨兮兮地坐在村口的雪地里,双腿酸痛累得够呛,他的体力没办法支撑他再来一次了。

    开发团队的员工一会过来一个,那守村的村民跟同村人也有来,他们都想为他提供帮助,可他们能给的只有吃的喝的,那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把垂在雪中的发尾拢在手里,拍拍上面的雪粒,决定去找柏为鹤。

    要是谁能帮他出村,那只能是柏为鹤了。

    陈子轻爬起来,他把冻红的手塞进大衣口袋,耷拉着脑袋去找柏为鹤,正走着,前面传来很大的风声。

    是一架直升机。

    陈子轻激动哭了,这是来接柏为鹤的吧,一定是!他赶紧在雪地里跑了起来。

    不远处,周秘书无聊地拎着公文包,他见此情形,上前一步道:“柏总,傅太太怕是也想登机。”

    柏为鹤在看手机,没言语。

    周秘书实施汇报:“他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一股沁凉扑上柏为鹤的眼帘,促使他的视野都缩了一秒,他微抬头,跑到他面前的人大抵是在奔跑的途中让雪飞进了眼里,此时一双眼睛眯出了迷离的味道。

    唇半张半合,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一头长发抓在手中,指尖跟关节都发红,脸颊冷白中含着一撇粉,单薄的胸脯不停地,一上一下起伏着。

    柏为鹤的眉头锁了锁:“傅太太,你在陌生男人面前这副姿态,是否不妥?”

    陈子轻愣怔地看看自己,他怎么了?哪里不妥了,没问题啊,连体香都躲起来了没出来。

    周秘书走近点,在合适的距离提醒了几句。

    陈子轻难以置信,他急着离开,顾不上吐槽柏为鹤的老古董思想,匆匆按照周秘书的提点收拾好,紧张地仰起头,望着高自己很多的柏为鹤:“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柏先生,你看我现在可以了吗?”

    柏为鹤俯视他的目光,好似在俯视一捧雪,周围多得是,没有两样,普通而常见,见过就见过了,不会在记忆里留下丝毫痕迹。

    陈子轻被看得十分忐忑,他垂下眼睫,大衣下摆随着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笔直的双腿。

    头顶忽地响起寡淡的声音:“有事?”

    “有的有的!”陈子轻忙抬起脸,他指指上空的直升机,“柏先生,那是你的吧,你能带上我吗?”

    柏为鹤扫了他一眼。

    和当初被他拉袖子时的眼神一模一样,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又觉得他轻浮了。

    陈子轻求救地看向柏为鹤身后。

    周秘书边暗中观察老板,边回应傅太太:“我们不回垡城。”

    陈子轻马上就说:“我只想去县里!”

    周秘书等老板的意思,没等到,他就说:“那可以的,傅太太跟我们一起吧。”

    陈子轻开心地笑起来:“真的太谢谢了。”

    周秘书拿起公文包挡脸,飞快又不显仓促地丢下一句:“傅太太,你尽量少这么笑。”

    见对方表情疑惑,他很诧异,这是意识不到自己有一副惊人的美貌?或者不能时刻意识到这点。

    “梯子下来了。”陈子轻惊呼,“周秘书,你快看啊。”

    “我看到了。”真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也有可能是大智若愚?

    周秘书莫名其妙地分析起了傅太太,他目送老板登机,自己单手抓着梯子踩上去,回头说,“傅太太,我不方便拉着你。”

    陈子轻抹掉落在眼睛跟脸上的雪,大声喊:“没事的,我自己可以!”

    .

    直升机在村民们的围观中渐渐升高,飞出大山。

    不大的机舱内有暖气,陈子轻坐在后面,旁边是柏为鹤,他们的腿没有挨着,隔了一条窄板凳的距离。

    柏为鹤靠着椅背,双手交叉着放在腹部,袖口处隐约可见腕表轮廓,很厚重的款式跟色调,他的大衣扣子没解,衣着整齐严谨,眼眸阖在一起,密而卷的睫毛跟他的气质很不相符。

    陈子轻看柏为鹤在闭目养神,便不出声,安安静静地坐着,他的鼻子有点痒,及时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细碎的声音从指缝里溢出来,像喝水呛到的猫。

    陈子轻本人是想不到这层的,他打完喷嚏舒服了,眼角眉梢都舒展开了,嘴边挂着点笑,外面乌沉沉的天都显得好看。

    很快就到了县里,陈子轻没跟柏为鹤打招呼,他只对周秘书跟开直升机的小哥挥了挥手。

    陈子轻很赶时间,他在县里找了家带浴缸的旅馆泡浴。

    警告的机会还剩两次,好艰难啊。

    陈子轻泡完澡就吹原主宝贝的头发,吹到不滴水,他马不停蹄地下楼退房。

    服务员没见过这么快退房的,还有一副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的长相,免不了想跟人说说话。

    “先生是有哪里不满意吗?”

    “都很满意,是我有事。”陈子轻趴在柜台,金色的眼睛眨了眨,“不能退我押金吗?”

    “能退能退。”服务员吃不消,赶快把押金给他,“先生慢走。”

    陈子轻走在旅馆门口唉声叹气:“雪怎么又下起来了。”

    服务员找了把伞过来,让他拿着。

    陈子轻装备太少,他没有拒绝:“非常谢谢你。”

    “一把伞而已,你这是要去哪?”服务员就跟遇见初恋似的,她心跳很快,还出现了快被她遗忘的娇羞感,“县里没什么好逛的,不是旅游景点,也没亮眼的雪景。”

    陈子轻说:“我想去车站。”

    服务员偷偷打量他的腰,用手比划比划,感叹这腰是基圈天菜:“那你有开车吗?”

    陈子轻摇摇头:“没有呢。”

    服务员眉开眼笑:“我让朋友送你去。”

    陈子轻怔了怔:“啊?那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

    服务员很热情地打电话叫来了朋友,一个基佬。

    那基佬是个不争气的怂逼,他根本不敢要电话方式,屁都夹着放怕给人闻到,一路心花怒放,到了车站,眼睁睁地看着人买票找检票口,排队检票。

    陈子轻不知道这些,他坐上了去缙阳的大巴,一到地方就办了张卡把手机开机,掏出兜里的纸条拨过去。

    “弟弟,是我,跟你借钱的那个,嗯嗯,我到缙阳了,我想再跟你确认一下夏小川七弟的地址……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等我还你钱的时候,请你吃饭啊。”

    陈子轻挂了电话,他摸摸剩下的钱,在坐公交跟打车之间徘徊片刻,选了前者。

    缙阳没下雪,湿淋淋的冷无孔不入,陈子轻买了个口罩戴上,他转了两趟公交才到夏开胜的小区。

    那小区是个老破小,陈子轻爬上楼敲门,敲得手疼了都没点动静,不会要白跑一趟吧,他坐到堆积在门边的废旧家具上面怀疑人生。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上来了,伴随着叮叮当当声响。

    陈子轻想到自己屁股底下的一堆,他立即下楼迎接,一个白胡子老大爷拖着一大袋瓶子跟他大眼看小眼。

    “是夏开胜夏爷爷吗?”陈子轻把口罩拉到下把上面,过去帮忙拖袋子。

    老大爷打量他:“咋的?我犯法了?”

    陈子轻:“……”

    老大爷性格挺不错,他把袋子扔门口。

    陈子轻介绍着说:“大爷,我是从夏家村过来的,您知道那里被开发了吗?”

    “开发啊,我听我儿子说啦,给钱还给工作,开发商是大善人,钱多得没地儿花,擦屁股都擦不完。”

    老大爷利索地掏钥匙:“我这说法能上电视台了,你拿回去交差吧就。”

    “我不是开发商的人。”陈子轻抽抽嘴,“是这样的,大爷,我见到了一张画像,是您的姐姐夏小川,我对她的故事很好奇,就来拜访拜访您。”

    老爷子用丝毫不浑浊的眼睛瞧他:“年纪小吧,吃饱了容易撑着。”

    陈子轻一点也不生气,他哈哈笑起来:“大爷,您好好玩。”

    这回换老大爷不乐意了,他哼了一声,用钥匙把门打开,踹了一脚根本没惹他的袋子,对站在门外的小辈说,“不进来?”

    陈子轻笑弯了眼睛:“不怕我是坏人吗?”

    “爱进不进。”

    老爷子刚说完,陈子轻就快速进了门。

    屋里遍布老人独居的痕迹,大概是儿女都各自成家打拼,自己一个人孤独了,才愿意跟一个陌生人唠嗑。

    陈子轻环顾四周,没多少地儿下脚,垃圾挺多的,他感觉老大爷投来了视线,就和善地微笑。

    老大爷又哼了一声:“会做饭吗?”

    “会!”陈子轻把大衣脱下来,也没在意椅子干不干净就放上去,他卷着毛衣袖子去厨房,“大爷要吃面条还是菜啊,我都会。”

    “你看着弄。”老大爷整理自个的战利品去了。

    陈子轻见冰箱有点食材,就做了两菜一汤,在老大爷的暗示下陪着吃了一碗饭。

    老大爷吃完剔牙:“要问啥赶紧问,我东边那条街还没捡,忙着呢。”

    “我就几个问题,不多的。”陈子轻在手机上调出备忘录做笔记,“您大姐的丈夫叫什么名字啊?”

    “裴王八。”

    陈子轻的手指停在掉色模糊的手机键上,看老大爷一眼。

    老大爷:“记错了,叫裴狗屎。”

    陈子轻还看着他。

    “看看看,就知道看,你那眼睛怎么跟外国佬一样,丑死了!”老大爷嫌弃地扔掉牙签,语气不善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名字,“裴远知。”

    陈子轻问道:“哪三个字?”

    老大爷又嫌弃上了:“跟你说话费劲。”

    陈子轻没脾气地哄着:“

    大爷您辛苦,是我没文化。”

    “哼。”老大爷不情不愿地说,“上非下衣的裴,远方的远,知了的知。”

    陈子轻在备忘录上打了出来,这名字很有书卷味的样子,就那种翩翩君子。

    “那大爷您跟您的姐姐姐夫来往多吗?”

    “什么来往,各过各的。”老大爷咕噜喝掉剩下的菜汤,“兄弟姐妹走到最后不都这鬼样。”

    陈子轻笑笑:“说是这样说的,但还是一家人呢。”

    “你一看就没兄弟姐妹。”老大爷随口说完,发现小辈那比门上春联浅不了多少的嘴巴一扁,没人要没家回的可怜虫样,他有点后悔自己最快,干脆就讲对方想知道的事。

    “她跟裴狗屎私奔了,很久没有消息,后来我到缙阳了,她不知道怎么找了过来,跟我借钱,一个人来的。”

    陈子轻连忙记录:“借钱?欠债了吗?”

    “屁,说是要和裴王八去南洋做生意。”老大爷回忆着往事,“她把一个木雕放我这抵押,借走我一笔钱,等手头宽裕了就回来还我钱,拿走木雕。”

    “钱我借给她了,木雕她一直没换走,我倒不是在乎那笔钱,虽然在当时不算少,差不多是我全部家当了,但她从那以后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我能气她一辈子,气到咽气,去地底下找她算账。”

    陈子轻安慰着说:“没回来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吧。”

    老大爷心里也清楚,所以他没接这茬,用沉默表示对命运的无奈。

    陈子轻找大爷要了电话号码存手机里,以便日后联系,他想着还有什么没问:“他们感情好吗,有孩子吗?”

    老大爷用干枯的手指梳着自己的白胡子:“借钱那会儿一提起裴狗屎眼睛就乐没了缝,好得没边了,至于孩子,当时说有个儿子,跟她姓,没带在身边。”

    陈子轻心想,那就是有后代,他这会儿还是相信直觉,夏桥正跟夏子有关系。

    “您听过夏桥正吗?”

    老大爷说:“没听过,不认识,你要问他俩以外的人,那我可就不跟你唠了,我忙着呢。”

    “我就问这一个,不问别的。”陈子轻琢磨,以夏桥正的年龄,真要是他一直猜的那样,最低都是孙子级别,没听过也正常,他理着线索,突然搬着塑料凳子坐近点:“大爷,木雕能让我看看不?”

    老大爷嫌烦:“都不知道塞哪去了,看不了。”

    陈子轻双手合十,做了个求求的手势:“您说个大概位置,我自己找?我保证不乱翻您的东西。”

    老大爷:“……”

    到底还是找到了木雕。

    陈子轻凑头打量,他不认得木头的品种,只能辨出雕的是一只猴子。

    第一眼看去,猴子面带微笑,憨态可掬,可多看一会,就会觉得猴子的表情僵硬,诡异。

    陈子轻压下那股不适对着木雕拍照,近景远景,各个角度地拍。

    门口响起苍老的声音:“你要就拿去。”

    陈子轻吃惊地扭头:“这不是您姐姐的遗物吗,能给我啊?”

    “什么遗物不遗物的,人不在了,那就是个屁,在我这放着攒灰,早晚都是要扔的。”老大爷看他在发呆,拎着空袋子就催促,“我现在就要出门了,没时间跟你在这浪费,去晚了东边连个瓶盖子都没了你赔得起吗,用的手机比我捡得还要破。”

    “……我要,我马上走。”陈子轻把手伸进裤兜里,“那我给你二百,”他咬咬牙,“三百块钱吧。”

    老爷子都没反应过来,陈子轻就丢下三百,抱着木雕跑了。

    “跑什么,伞都不要。”

    老爷子拿起桌上的三百,手指头上沾了点唾沫,一张一张数到头:“大姐,这钱就当是你还我了。”

    .

    陈子轻出小区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他进超市买了瓶最便宜的水,用店员给的袋子装着木雕。

    街上的男女老少蛮多,陈子轻形单影只地与他们擦肩,他兜里的钱剩得不多了,今晚在哪过夜好呢。

    陈子轻闻着香味走到一个摊位前,正想问铁板豆腐多少钱,冷不丁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他警惕地观察四周。

    有几个人影不对劲,陈子轻开始给找人流少的地方。

    傅延生让他自己回去,那就不是对方派来的,估计是微家的人,要带他回去。

    知道他在缙阳的只有那个村民,应该是被强迫着交待了他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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