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陈子轻试图调动情感与心绪,控制在身体能承受的范围里。黑暗中,他的身前是一片寒凉的雪,身后是火热坚硬的胸膛和激烈乱撞的心跳。
夏桥正生涩又强硬地抚着怀里人的一把瘦背,掌中的皮肉骨头突然抽搐了起来,他没把人甩开,忍着通过肢体接触席卷而来的刺麻粗喊:“微玉?”
男人趴在雪里,痛苦地呻|吟着。
夏桥正把他扳出来,抹掉他眼皮的雪,发现他整张脸惨白止不住地震颤,凌锐的视线很快就集中在他脖颈的黑圈上面。
男人在他眼皮底下剧烈抖动着,脑袋无力地往后仰去。
夏桥正心口无端一窒,下意识就松开了他。
陈子轻倒回雪坑里,后脑勺枕着皮夹克,身子抽搐的幅度慢慢变小,他时不时可怜地抽一下,整个人弥漫着死里逃生的虚弱凄惨。
电击太恐怖了。
下次不到万一不得已真的不能用这种方法。
电流出来的那一瞬,他的脖子犹如被猛烈击打,整块皮缩紧到极致,完全感觉不到脖子的存在了,麻木了。
后面会有电流在脖子周围乱窜到全身,动一下就传来剧痛的感觉。
陈子轻想到网上说治疗同性恋,网瘾之类用电击,那多痛苦啊。他不断流出生理性的泪水,还是得想办法让傅延生把电子圈拿掉。
“电,电子圈……傅延生……他……”
陈子轻的下唇被自己咬出了血,断断续续地喘着气:“我和他以外的人接触,产生喜欢就,就会被电击……”
夏桥正一愣,喜欢?他不信,一定是这个贱人说谎,刚才还称自己已婚,很介意被他碰。
脑中有声音回响:“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
夏桥正的面色剧变,犹如被粪坑里的蛊虫啃了一口,他摸出烟盒想那支烟,却又用力将烟盒捏扁形:“我继续,你会怎样?”
陈子轻银白的鬓角被冷汗打湿:“傅延生说我被穿了,就是一具焦黑的尸体。”
夏桥正盯着他上挑的眼尾那抹水迹:“我无所谓。”
陈子轻瞪大了眼睛,这都无所谓,那可是焦尸啊,都焦了。
“坐起来。”夏桥正把变形的烟盒塞进口袋,不耐烦地催促,“快点。”
陈子轻起不来:“那你扶我。”
夏桥正冷冰冰地开口:“不是喜欢我吗,我一碰你,就会让你被电击吗?”
陈子轻:“……是这样没错啦。”
手被捆着,腰又因为电击虚软了绷不紧,他只能翻身趴着,用肩膀抵住雪地,艰难地跪着坐起来。
夏桥正抓住他的长发拨开,打量他露出来的电子圈,太贴合了,量身打造的,严丝合缝地贴着脉搏皮肉,没办法用蛮力撬。
陈子轻吸了吸发红的鼻子:“夏桥正,你见多识广,知道这种电子圈除了指纹验证,还有别的法子解开吗,能不能帮我把电子圈弄掉啊?”
夏桥正干燥的唇抿起来看着有点性感:“我一个底层小人物,怎么会认识有钱人用来圈养宠物的玩意儿。”
陈子轻跟他对视。
夏桥隐约避开他的难堪和不知所措。
陈子轻的余光捕捉到了什么,惊道:“有人!”
夏桥正早就发现了,没有在意,他此时也是置若罔闻,依旧在研究电子圈。
“拍照了,肯定拍了。”陈子轻紧张地前倾身体,额头顶上夏桥正的胸肌,“你快去啊,快把人拦下来删掉照片!”
夏桥正无动于衷。
直到男人带着哭腔喊:“要是让傅延生知道了,他会打我的。”
“我从猪棚离开后先是被你的两个兄弟欺负,之后回到傅延生那里又被他扇耳光,掐脖子,被骂是荡|妇|婊|子,被他的管家佣人当空气,一点尊严都没有的,我还被他的发小骚扰,被别的公子哥们用视线那什么,被兰少爷骑在头上不敢吭声,被钟家二爷用鞭子抽打,我整个背都烂了,手指头也流了很多血……你看,我过得其实不好,你有没有稍微开心一点点啊。”
他的喉头不受控地抽紧。
男人从他怀里抬起头,没有血色的脸上渗着恐慌:“夏桥正,我不想再被打了,不能让那个偷看的人就这么走……”
夏桥正的心底好似溅到了一滴热油:“知道会被打,还敢趁他受伤,让我带你来夏家村勾搭柏为鹤。”
陈子轻咽了一口唾沫,根本不是为了柏为鹤,他是来找夏子的,这么难让人相信吗?
夏桥正拿起地上的皮夹克,抖掉雪穿回身上:“麻子跟二全得手了?”
“没有,二全被麻子拍了脑袋没气了,麻子说,他说,你告诉他们,我是个烂货,”陈子轻的睫毛委屈地颤动,“多他一个不算什么,他就也想尝尝。”
夏桥正面色如常:“然后?”
“然后是傅延生的心腹感到了,一枪嘣了麻子。”陈子轻撇嘴,“心腹对我也不好,嘴上叫我嫂子,心里当我是傅延生的玩意儿,也想掐我的脖子。”
夏桥正垂眼,男人容貌艳丽泛着妖媚,大衣被他扯掉扣子敞开着,身前毛衣凌乱有被抓揉过的痕迹,柔软的领口眷念地拢着更柔软的皮肤。
细长光润的一截脖颈,被电子圈遮掩了一半。
主人知道太多人觊觎他的私有物,想占为己有,于是上了锁。
“你快去啊,别让人跑了,夏桥正,你快去。”陈子轻叫着不知怎么走神的青年。
夏桥正推开又开始顶他胸口的脑袋,起身朝着一处走去,那人影偏纤瘦,藏在粗壮的树后不太容易被看见。
这会儿发觉画面里的其中一个主角朝他走来,他知道自己暴露了,转身就想跑。
背后的积雪被迅猛的力度撞得飞溅,带着可怕的狠洌。
一股暴力扯住他脑后的半长头发,阻止他往前跑的身形,他被扯得仰头。
“微小少爷。”
夏桥正说:“把你的手机给我。”
微子铭装傻:“什么,什么手机,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手机给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啊!”
折叠小刀转开的摩擦声在他耳边炸响,他什么都反应不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夏桥正手上匕首扎进他的肩头:“手机。”
肩头的匕首被残忍转动,微子铭疼得不断求饶,他再不敢耍手段,战战兢兢地从兜里拿出手机。
那手机被夏桥正抓着他的手解锁,屏幕上就是暂停的视频。
夏桥正点开视频看了一会,他拿着手机,一下一下砸在树上,屏幕碎裂,机壳凹陷。
大片积雪哗啦哗啦落下来,微子铭全身都白了,他又是一阵惊恐万分的尖叫:“啊啊啊!”
微子铭看到一个男的把微玉扛上山,他一路跟在后面,发现两人四肢纠|缠就赶紧拿手机偷拍,一边拍一边骂微玉放荡,心里还有点嫉妒。
微玉让他在圈子里抬不起头,总被人放一起比较,开玩笑说“你大哥一身骚味怎么没分一半给你”。
那种又老又蠢的货色,不知道怎么让傅延生给出了太太的位置,现在又钓了个优质男性,从垡城到这个村子约会。
傅延生得知了这件事,微玉就等死吧。
微子铭想着把视频拍下来发给傅延生,或是威胁微玉钻他裤||裆,怎么都行。
反正视频有大用,等他回家肯定会被夸的。
哪知被抓包了,还没能跑掉。
微子铭瘫坐在地,恐惧地看着返回到他面前的人:“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求求你……”
肩头的匕首被抽出来,刺进他的小腿,他大声痛叫:“哥,救命啊,哥——哥!”
终于朝他唾弃的大哥发出了求救。
陈子轻坐着没动,他隔着点距离看夏桥正又把匕首从微子铭的小腿|拔||出,准备捅第三刀。
而那刀的位置对准的是,微子铭的脖子。
陈子轻这才阻止:“诶!等等!”
夏桥正刺进去的动作一停,他在陈子轻的眼神示意下踢开大哭大叫的人,朝着陈子轻走去。
陈子轻偷瞄夏桥正回来时一路的血迹,那匕首就在他的指间,像捏了一支笔那么从容。
“你不能杀他,他是微家小宝贝疙瘩,是微家重回巅峰的全部希望。”陈子轻严肃地说,“他死了,微家不会放过你的。”
夏桥正无所畏惧,那又怎样。
就在这时,山下来人了,不是村民,是柏为鹤的人,有三五个。
陈子轻用肩膀撞了撞夏桥正的胳膊:“快走,你要是留下来了,我那弟弟指正你,你就跑不掉了。”
夏桥正抹掉匕首上的血迹:“我们是一起的,奸夫淫夫,我走了,你弟弟会把账算到你头上。”
陈子轻留意上山的人,快速说:“别管我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夏桥正目光犀利:“什么办法,不就是掉个两滴泪求人,你想求谁,傅延生,还是柏为鹤?”
陈子轻无力反驳,傅延生在里头就算了,怎么把柏为鹤算进来了,我跟他什么都不是啊。
“砰”
一声枪响。
柏为鹤的人看见受伤的微家小少爷,直接开枪了。
夏桥正没被打中,他要把陈子轻扛起来跑。
陈子轻挣扎着说:“你带着我走不了,你自己走吧,夏桥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犯不着为了我这样的人把命搭上,我等你下回,下回来报复我。”
夏桥正勾了下唇角,双手张开,擦着他的手臂伸到他后面,解开他腕部的皮带。
陈子轻的手刚恢复自由,夏桥正就扯下他的毛衣领子,一口咬在他的锁骨上面,他疼得头昏眼花。
夏桥正的齿间沾着他的血,在他耳边说:“下次再见,我会双倍讨回来。”
临走前还拿出手机,拍下了他的电子圈。
陈子轻双膝发软,但他没有瘫倒,他整理了一下毛衣领子拢住大衣,锁骨的咬伤在流血,提醒着发生的事。
夏桥正还不能死。
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夏桥正跟夏子有关系。
无论如何,不到百分百确定没关系的那一刻,夏桥正都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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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
炉子上放着铁壶,火盆里的木柴烧得通红。
陈子轻捧着一杯水,手心触摸着滚烫,杯子里的热气往他眼睛里跑,鼻子里扑,毛孔里钻,他舒服地凑近些,把脸虚虚地对着杯口。
四周很静,秘书站在门外,不易察觉地打量垡城旧时的第一美人,现今的傅家主母,凡人扛不住如此肤浅,又如此有深度的诱惑。
只有柏总可以。
柏总在窗边工作,敲键盘的声响就没停过。
秘书用皮鞋蹭蹭混着泥巴的雪堆,救人这事柏总没开口,是他自作主张,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叫了几个人上山。
不像是因为其中一人牵扯到傅氏,救下来可以给柏总拿到个可有可无的人情。
更不会是见义勇为。
秘书见随行医生过来,他暂时把费解的事搁在一边,迎上去询问微家那小孩的情况。
“周秘书,眼下条件有限,伤口只能简单处理。”医生提议道,“最好尽快送去医院,以免留下病根,耽误康复工作。”
周秘书不以为然:“不就是肩膀跟腿上扎了两刀。”
“太深。”医生描述了一下伤口的状态,下的是死手,快又干练。
周秘书摸下巴:“微家老大这回可不好交差了。”
医生问:“那人送不送走?”
“醒着吗?”
“醒着。”
“那不用送了,痴心妄想能压住身体上的疼痛。”周秘书拍拍一头雾水的医生,“好戏就要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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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乡僻壤的村庄,周秘书一个文员挖不来矿,他实在是无趣,索性自己给自己找了乐子,让好戏提前了一把。
微子铭躺在床上嫌弃床板太硬,被子难闻,屋子破烂,四处透风狗都不住,他想回家了。可他现在不能回去。
为了接近垡城新贵才跑来的这里,苦头吃了,还受了伤,要是达不到目的,那他不如死了算了。
微子铭把手伸进兜里,摸到那包药粉攥了攥,屋门被人推开,他就要发少爷脾气,看清是谁就受宠若惊地喊:“周秘书,你是来看望我的吗?”
周秘书随便关心了两句。
微子铭感动坏了,真以为柏先生注意到了他一路的坚持,发现他是与众不同的了。
柏先生的秘书都亲自来了,这信号还不够强吗。
很多人都不能跟周秘书说上话呢!
微子铭苍白的小脸激动得发红,一下就找到了靠山,急着要踩死微玉:“周秘书,你知不知道我哥在哪?”
周秘书说:“在柏总休息的地方。”
微子铭张口就是一句尖酸刻薄的质问:“他凭什么?!”
周秘书心道,弟弟比哥哥更脑袋空空,微家算是彻底起不来了。曾经何等辉煌,自寻死路。
“凭他是傅太太。”周秘书笑。
微子铭的表情一闪而过扭曲,微玉沾了傅延生的光。他的自信出现裂痕,微玉背后有傅家,那柏先生会为了他大动干戈吗?
虽然微子铭心里没底,但他又不能让微玉跟柏先生单独相处。
微玉一身勾引人的本领,不像他这么清纯,什么都不会。
微子铭想象微玉假装把水弄洒,打湿柏先生的裤子,再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去擦……
他回光返照一般,猛地坐起来:“周秘书,你能带我去柏总那里吗?”
周秘书惊讶道:“你还能走?”
“我能!”微子铭下了床,他惨叫着坐回去,受伤的小腿抖得厉害,肩膀也是一阵阵让他扛不住的剧痛。
周秘书蹙眉:“你这样不行,我去找村民给你弄个板子抬过去。”
微子铭流着泪道谢,一个见机行事察言观色的秘书对他这么上心,还不是看出了老板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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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微子铭被村民抬到村里收拾得最亮堂的一个屋前。
“柏先生。”
微子铭让村民抬他进屋,挥手让他们出去,他就跟找青天大老爷伸冤似的:“请您为我主持公道。”
在后面铲雪的周秘书差点笑出声,他老板年少时就已经在国外金融圈放浪,明目张胆地割肉喝血,经历过商业狙击疯魔时期的人,压根就不认识“公道”二字。
也就是货币对冲基金玩够了麻痹了,对赌都腻了,实在是没什么能刺激起来阈值过高的精神体了,才开始自制所谓的道德感,清心寡欲地当起了平平无奇的企业家,还跑这来挖矿。
“伤我的恶人跟他是一伙的!”
周秘书听到这声就拿着铁锹走近点,他想看看里面那位长子的表现。
“怎么会是一伙的呢,我是在医院被掳到这里的,现在我先生的人肯定在找我。”
陈子轻喝了口温水:“你应该知道那个人要对我做什么吧。”
“做什么,你们不是情投意合,去山里打野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