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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不等宗怀棠拒绝,他就双手合在一起:“求你。”

    宗怀棠没张口,陈子轻就把裤子脱了。

    门都没关。

    宗怀棠愣了一下,有病吧。他把门关上,很大一声响。

    陈子轻颤了颤,加快速度把另一条裤腿拔掉,裤子一扔,紧接着是平角裤。

    厂里有澡堂,男同志都是一起洗澡的。

    宗怀棠不新鲜,屋里的两条腿也不美观,实在是没有一丝看头,他瞥了一眼,确实找不出一处值得把目光放上去的理由。

    又瞥一眼,真没有。

    换衣服让他在场就算了,还非要跟他面对面,生怕他看不见,脸白得跟鬼一样也耽误不了耍小心思,他躲避就显得欲盖弥彰。

    况且,他有什么好躲的,他是正人君子,却不需要在这时讲究男女有别。

    宗怀棠倚着门,谈不上黑也称不上白的一条在他眼前忙活,他漫不经心地打量肩颈,胸腰,臀腿,脚丫子……

    袜子都脱了踩在脚下。

    什么都不剩。

    怎么想的,当着别人面就算了,当着他的面都没羞耻心,对自己的身材是有多自信。

    当着别人面也不该,没皮没脸。

    宗怀棠的脖颈微微仰起,视线跑上面去了,昨天这家伙在运动会上跟钟明一起拿奖,抱胳膊笑得眼睛都没缝了,今早迫切地期望他快点搬进来,上午就歇菜了,又是晕倒又是呕吐,抖得没有人样。

    日子过成了山路十八弯的水准,一般人过不来。

    他搬进来了,跟着人隔着一块布帘子生活,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当晚宗怀棠就体会到了。

    陈子轻对厕所有了心理阴影,尿都不敢去撒了,下午他就撒了一次,偷摸跟在孙二他们那群人后面给小草施了肥。

    今晚他一口水不喝,尿意该来还是来了,他憋得膀胱要炸,想喊人陪他去,他可以去隔壁宿舍叫人,也可以去厕所附近蹲守,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最合适的人选是宗怀棠。

    一:宗怀棠那嘴虽然毒,但他不会在背地里和人议论他胆小疑神疑鬼,上厕所要人陪的嗜好。

    二:宗怀棠阳气重。

    所以陈子轻就锁定了宗怀棠,把他当第一人选。

    宗怀棠被陈子轻烦得头都要炸了,极不情愿地陪他去了趟厕所。

    什么事都没发生。

    陈子轻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行,这样的他根本没办法在厂里做个正常人,别哪天任务没做成,就让大家送去精神病院了。

    更有可能以影响其他人的情绪为由,把他“请”出厂,那他还怎么调查。

    长痛不如短痛,克服恐惧的方法就是直面恐惧。

    干脆……招鬼。

    根据陈子轻通过网络的认知,鬼魂不去投胎留在世上,一定是有遗愿或者冤屈,他给招出来,问出姓名,把名字提交到任务投放板。

    就算最后要附他身也没关系,反正他那时候已经完成任务走了。

    于是陈子轻就跟宗怀棠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脑子进水了?”宗怀棠把布帘子甩他脸上,“别来烦我,我要睡了。”

    陈子轻从帘子一边钻进屋,走到宗怀棠面前蹲下来,握住他的膝盖:“宗技术,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

    宗怀棠被他大胆的行为搞得全身一麻,把腿一拐让他的手落空。

    陈子轻再次握上去,两只手握,他可怜巴巴:“求你了。”

    “我搬过来第一天你就发神经。”宗怀棠的膝盖上笼着双手,从手心传出的温暖在向他膝盖骨里流,他动了下喉结,“不住了。”

    陈子轻慌道:“不要不要。”

    他往地上一坐,岔开腿,虚虚地圈住宗怀棠:“你别动不动就打离家出走的牌啊,你这样,我要不起。”

    宗怀棠:“……”

    他把台灯打开,掐着灯罩对准地上的人:“招鬼是吧,招什么鬼?”

    陈子轻说了白天在厕所发生的事:“我想把人,不对,把鬼招出来,见上一面,问问为什么要披小马的皮吓我。”还躲你现在坐的这张床的床底下,是不是在宿舍楼里随机躺,不限地方。

    宗怀棠没出声。

    屋里光线亮堂,沉默拢住了他们。

    陈子轻偷瞄宗怀棠,见他面上不起波动,心里就堵上了,话里浑然不觉地带上了失落和怨气:“你也不信我,我以为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宗怀棠开口:“非要招?”

    说着就前倾身体,凑近仰望他,仿佛在黑暗中等他开灯的人:“我不陪你,你准备找谁?”

    陈子轻没犹豫就说:“钟师傅。”

    宗怀棠已经上火了,他还在自己眼皮底下掰手指头,嘴里跟报菜名似的念着:“汤同志,小马……”

    “马强强那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心惊胆战的怂样,你也不嫌?”

    陈子轻说:“有总比没有好。”

    一听就是实话,所以前面的也都是实话。

    宗怀棠一言不发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想。

    陈子轻悄悄地挪了挪屁股,身子挨着宗怀棠的腿,眼睛不敢瞄床下一眼:“宗技术,我……”

    “招。”

    头顶落下一声,陈子轻惊喜地抬眼。

    宗怀棠眼底深黑:“你招。”

    他的嗓音变回原来的懒调子:“我看你怎么招,能招出什么来。”

    .

    二楼东西走廊两边的转角处都有一块玻璃镜子,是用胶布贴在墙上的,路过的工人偶尔会照照自己。

    陈子轻决定去那里招鬼。

    他从现代来的,听说过的招鬼请鬼就是什么笔仙筷仙碟仙,还有削苹果,他只记得最后一个的步骤。

    午夜,陈子轻按照规则把东边走廊的主线接口断了,楼道里一片漆黑,只有桌上的两根红色蜡烛在摇曳着,忽明忽暗。

    烛油顺着烛身流下,结在一块,蜡烛心的火苗颤动着,时不时有火星爆出,随后升起一缕难闻的青烟。

    忽然,一阵凉风从外面吹入,火苗顿时微弱,剧烈抖动着,四周变得模糊起来。

    陈子轻站在镜子前看一眼手表:“时间刚好,仪式可以开始了。”

    宗怀棠靠墙不搭理他,他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才说的话。

    陈子轻扭头看了看外面,没月亮,零点这么静,他调整呼吸把头扭回去,在他面前的桌上放着蜡烛,三个苹果和一个装了水的脸盆。

    盆里倒映着烛火,和他的脸。

    陈子轻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小刀,开始对着镜子小心地削起苹果,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削出的苹果皮不能断,必须全部掉落水盆里。

    喀……喀……

    陈子轻握刀的手很是紧张,肌肉都有些僵硬,只是随着苹果皮的陆续削出,他的精神才稍稍放松了一点。

    他在低头削着苹果,而镜子里的投影也在削着苹果,只是由于光线昏暗,镜子里除了陈子轻的脸外,周围的一切都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就好像镜子里的陈子轻是身处在另一个幽暗空间,那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和陈子轻长相类似,做着同样动作的人。

    “招个鬼还分心。”宗怀棠突然出声。

    陈子轻不由心头一惊,随即回过神来,但就在他短暂分神的时间里,手里的苹果皮已经被他削断了。

    好窒息。

    陈子轻的脸色苍白起来。

    “削个苹果也削不好,你的备用留着当早饭?”宗怀棠刻薄的口吻在暗中响起,听着让陈子轻安心。

    喀喀……

    陈子轻再次削了起来,这次他很专注,削得也很顺利,一段很长的苹果皮最终掉落水盆里。

    随着苹果皮的落下,陈子轻立刻抬头,一眨不眨地瞪着镜子的画面。

    镜子里的陈子轻也同样,两眼瞪大地看着自己,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行了,别看了。”宗怀棠屈起来的腿放回地面,高而薄的身子站直了,“回去睡觉,东西明天再搬。”

    “好像失败了。”

    陈子轻冒死招鬼却是这个结果,他再次看向镜子,里面依旧是一切平静,没有任何异样。

    “是因为我中间削断了一次吗?”看了许久,陈子轻不得不放弃了,“应该不是,可能是流程中的其他地方出了问题。”

    “算了,这种事一般很难一次就成功的。”陈子轻说,“我再找找别的法子,明天问一下汤小光他们,说不定这里有这里的招鬼流程。”

    宗怀棠不耐烦:“你一个人在镜子前面自言自语什么,这会又不害怕了?”

    “怕怕怕,你等等我!”陈子轻惊惧不已地往宗怀棠身边跑去。

    然而。

    就在陈子轻转身的那一刻,一道浅浅的裂缝出现在了镜面上,两根即将燃尽的蜡烛忽然嘭的一声,格外明亮,可火苗的颜色却是绿的。

    绿幽幽的火光映在镜子,原本幽暗的空无一物的镜子,忽然有一团东西在镜面上一恍而过,紧接着又出现了一团东西。

    这团模糊的东西迅速扭动着,最后竟成了一张人脸,这是一张长相普通,表情十分空洞的人脸。

    就在这张脸出现以后,接着又是一张人脸在旁边出现,然后是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

    出现的人脸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第十张……

    第二十张……

    第三十张……

    小小的镜面上,竟有很多空洞的人脸挤在一起,他们长相各异,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点是……

    他们都是男的。

    呃呃……

    这些人脸的嘴巴缓缓张开,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就像是干瘪的咽喉震动发出的一般,令人头皮发麻。

    就在呻|吟声逐渐变大,开始在幽暗的楼道里回荡的时候,突然……

    嘭!

    原本快要燃尽的蜡烛终于烧完了,微弱的火苗暗淡下去,镜面上的人脸也跟着消失。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24

    ?

    启明制造厂

    ◎能不能让我睡◎

    宗怀棠以为今晚可以睡了。他还是低估了新室友的做作程度。

    陈子轻一回宿舍就让他把门反锁,

    他不干,对方不依不饶,偏要他干。

    “宗技术,你把门锁了吧。”陈子轻站在门边,

    眼前的门上有两片玻璃,

    用白色纱布蒙着,他拨开个缝隙,

    眯着一只眼睛凑上去,

    外面黑漆漆的,

    他这边的走廊停电了。

    招鬼仪式的时候,他把主线接口拉开了,

    之后就被宗怀棠拉了回去。

    他们进门前,走廊明明还是亮着的。

    看来鬼来过了。

    那怎么没有被他招出来呢,会不会就在那里,一直站在他旁边,

    只是不想现行……

    陈子轻不敢再想,

    也不敢再往外看,他移开眼睛。

    几乎就是那一秒,

    门外走廊又亮了。

    陈子轻悚然一惊,

    不等他做什么,外面就传来工人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他娘的天天拉线,

    天天的嚯嚯,怎么就那么缺德——”

    陈子轻绷到微颤的后背一软,

    是工人接上了啊。他压着被自己拨开一点的纱布,

    继续跟宗怀棠说:“求你了。”

    宗怀棠人已经快走到布帘子那里了,

    闻言整张脸上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

    又来。

    现在“求你”两个字说得比吃饭喝水还轻松。

    谁给的底气,

    连招都不换一个。

    幼稚园小朋友想吃糖,

    还知道变着法子从大人手上讨。

    陈子轻充满依赖意味地喊:“宗技术。”

    “别叫我。”宗怀棠耸着眉心冷冷回头,“你一天是不是要求我八百回,同一招反复用,你认为还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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